引子——回去的路上,克林想了很多。他总觉得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就像是一股看似平静的海面下的暗流,明明知道它有,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它涌动的声音,但就是不能知道它在哪里,涌向哪个方向。
回到住处,程笑石和吉昌都出去了,克林草草扒了口饭便出发去了镇上。到了镇上,又继续马不停蹄地往赵家赶。
赵家此时正热闹得很,几个大汉抬着一具黑漆棺材刚好从大门出来,嘴里“呼儿嗨哟”喊着借力的口号。
赵显汤、卫东等四人跟在棺材后面,清一色的孝衣孝帽,连脸上那“悲痛欲绝”的表情都像是从一个脸上学来的一样,干嚎中透着几分虚伪。
克林上前拦住去路,抬棺的“金刚”们停下来,棺材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付雪英率先从棺材后绕到前面来,还没到克林跟前便哭哭啼啼地质问:“你拦着我们出殡的路干嘛?!”话刚说完也认出来人了,立马收了哭声,放低声调说,“是……是探长?您又有什么事吗?”这时卫东等人也绕到前面来了,但都沉默着,等着克林说话。
克林看了眼棺材:“我直说了吧,人你们不能拉走。”
“今天正是出殡的日子,为什么不让啊?”一听克林阻止出殡,卫东立马急了。
“你不应该知道原因的吗?”克林看着他说,随后又转向其他人,“镇上又有人死了,是和赵丁宝认识的冯会英,所以暂时不能下葬。”
赵显汤抬头看了眼骄阳:“这天气……我们可没那么多钱花在这上面。”
付雪英把大宝往自己身前一拉:“先说好,我们娘俩儿是一文钱也不会出了。”
卫东也摇头不迭:“我也一样。”
赵显汤又说,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我说大探长,别人死了那肯定和凶手有关,你拖着我堂弟干嘛,难不成我堂弟也变成恶鬼复仇了?再说了,尸体你也检查过了,留着也没用,不如早日让他入土为安。生前不受人欢迎,死后也让我堂弟体面一回吧。”
克林自然不会为他的三言两语而动摇,执意拒绝出殡。这时姜老头从房里出来,克林从身上摸出一块二百文铜板,交给姜,嘱咐说:“这是买冰的钱,算我的。赵丁宝的尸体先给我留着。”
姜接过钱,看向赵显汤等人,众人皆沉默不语,于是金刚们又把棺材抬回堂屋,照常放置。
在克林上次待过的厢房里,他单独传见了卫东。
卫东坐在克林对面,两只手无所适从地在腿上摩挲着,显得很不安分。克林在他对面坐着,中间隔着茶台。他依旧习惯性地跷起二郎腿,给对方更是增添了几分由警探权威带来的不安感。
克林开始问话了,且仍像往常一样开门见山:“你是怎么发现冯会英的尸体的?”
一提到尸体——尽管早有预料,尽管过去好些时候,但卫东依然或多或少地露出几分本已消退的余悸。
他有些战战兢兢地说:“你是说那个女人的尸体吗?我……我在冰窖发现她的,她死得真惨。”
“我知道你在冰窖发现她的,”克林说,“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会在冰窖发现她。你们既然今天都准备给赵丁宝出殡了,还需要去取冰吗?”
“不……不是取冰,是……是还冰。”尽管克林语气并不算强势,但卫东仍越来越紧张。
“还冰?没用完?”
卫东点头:“今天早上发现昨天买的冰太多了,还有一大半没融化,就想着不浪费,想给他还回去,希望能退点钱。”
“你还冰,又不用冰,而且你这种非食用冰都在第一个冰室里,你怎么会想到去开最里面的冰室。”
“我只是好奇而已,没别的原因。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冰窖,所以想到处走走看看。之后发现最里面的冰窖没锁,就进去转了一圈,不料好事没碰上,倒撞了个晦气。”
“是你告诉的镇长?”
“是的,当时他一听死了人,很震惊。立马就赶了过去。”
“你最后一次去取冰是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
“有没有发现异常?”
“没有。”
“好,你出去吧。去把姜伯叫进来。”
卫东答应着起身出门,很快姜老头便进来见克。也没过多的废话,姜老头一坐下克林就问:“姜伯,你在石关镇也有些年头,关于冯会英你了解多少?”
“她在这一片挺有名的,”姜老头说,“是个有点能耐的媒婆,听说今年已经撮合了十几对了。”
“为人怎么样?”
“爱钱。虽然谈不上是个好人,但也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坏,就是贪财。”
“这次她被人绑在冰窖里活活冻死,你觉得这事和赵丁宝被杀有没有关系?”
姜老头咂巴了两下嘴:“不好说,我说不清楚。或许有,或许没有。”
克林知道姜老头是怕嘴快说错话,故意说囫囵话敷衍自己,于是又换了问题问道:“冯会英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这我怎么知道?”姜老头耸着肩说,“他有个姐姐叫冯会珍,你得问她呀!”
“我肯定会问,”克林说,“我只是想收集更多不同的说法而已。”
“你要这么说,我也不瞒你了,有个人你可以试着查查,但你得答应我千万千万不能把我‘卖’了,不然打死我这把老骨头我也不说。”
克林保证说:“你放心吧,不会连累你。”
“真的?”姜老头有些不放心,再次确认。克林亦再次承诺了一次。
“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最后,姜老头神神秘秘地靠近克林,放低声调如是说。
克林立马放下二郎腿,也往前凑近,并配合着压低嗓门问:“到底是谁?!”
“姓殷,叫殷铁生。”
“是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瘦高瘦高,痞里痞气的?”
“对,”姜老头点头,声音开始大些了,“就是他,他是鹤壁村的人。”
“他跟冯媒婆有什么仇?”克林有些不解,或许是想不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会和一个老妇人结下什么深仇大恨。
“听说——我先说好,我只是听说。听人说他央冯媒婆给他说亲,冯媒婆嫌他给的钱少,不仅没答应,还把他喜欢的姑娘介绍给了别人,打那时起他心里就怀恨冯媒婆。”
“要这么说起来,”克林摸着下巴,再次跷起二郎腿,“我去找那个姑娘问问说不定能查出点什么。”
“咳!”姜老头叹了口气,“没机会了。”
“什么意思?”克林困惑,“那姑娘嫁到外地了?”
姜老头摇头:“那倒不是,那小子喜欢的姑娘不是别人,就是赵小姐。”
“什么!”克林大惊,“是赵凤霞?!”
“没错,所以我才怀疑是他把冯媒婆给杀了的,就连赵丁宝的事说不定也有他的份呢。探长,这些话我可是冒了风险的,你可得为我保密,那二流子可不是个善茬。”
“放心吧。我知道。”克林说。之后一直反复默念着“殷铁生”这个名字。
姜老头见克林不说话,自己也沉默起来。忽然,克林看着他问:“姜伯,最近有没有人来找过你?”
“最近?”姜老头原本还想着如何再回答殷铁生的事,克林突然转了话题,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克林继续说:“是的,最近,主要是赵丁宝死后的这段时间。”
“克探长,你这是话里有话啊。”姜老头觉察出了些言外之意,脸色一下就沉下来。
克林不为所动,依旧追问:“你就说有还是没有。”
“当然有。”姜老头并不藏着掖着,毫不犹豫地回答说。
他的坦诚倒让克林感到有些失望,但仍抱着一丝希望问:“是个男的吗?”
“女的,”姜老头回说,并识破了克林的“诡计”,“你也不用套我话了。我知道你怀疑我是凶手,你觉得我是为了赵家的房产。”
克林没料到一个老仆竟有如此缜密心思,自然也把话坦明了:“这个女人是谁,和你什么关系?”
“他跟我倒没什么关系,”姜老头说,“她来找我的那天我也是第一次见她。本来我答应她不往外说的。”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姜伯。要揪出凶手,所有相关的事情都必须告诉我。”克林表情严肃,说话的语气里三分是劝慰七分是命令。
“她也没透露太多,”姜老头一边回想着一边说,“甚至连名字都没告诉我。她只是给了我一笔钱,让我给赵丁宝打一口好棺材,我想多问都不让。”
“那肯定也不知道她是哪里人了?”
“这个确实没说,不过她身上穿的那件旗袍是‘唐师傅’旗袍店做的,老板叫唐永兴,这个我知道。”
“嗯。”克林缓缓点头,又开始思索起来……
回去的路上,克林想了很多。他总觉得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就像是一股看似平静的海面下的暗流,明明知道它有,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它涌动的声音,但就是不能知道它在哪里,涌向哪个方向。
回到“家”,刚跨进院里,还没等进屋,程笑石和吉昌就回来了,此时已是下午三点过了。
一进门,吉昌就把门上了闩。之后程笑石到屋里喝水,吉昌走到克林跟前:“克探长,有个大消息!”
克林一见对方那表情就知道有进展了,忙问:“是不是查到包庆喜借车的事了?”
“没有,”程笑石拿着个搪瓷杯出现在大堂门口,身体靠在门框上,说,“虽然不知道包庆喜有没有借过车,但我们查到村民贺朋舟家丢过车,一辆和凶手使用相符的板车。”
“还真是个大消息。”克林兴奋地说,“我今天也有收获。今天我去了冰窖和赵丁宝家……”说着他便一边往大堂走一边把在冰窖和赵家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殷铁生?!”末了,程笑石重复了一遍克林最后说出口的三个字。此时三人已经围坐在大堂的饭桌前。
“没错,”克林点头,“反正姜伯是这么说的。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冯会英的死和他有关,但好歹是一个调查的方向。”
“那他和赵丁宝的死会有关吗?”吉昌在旁问。
“有可能,”克林回说,“不过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就是凶手。”
“那包庆喜那边还查吗?”程笑石问。
“当然,”克林立马回说,“不仅要查他,我们还要兵分三路。”
“还要查谁?”
克林看着程,目光里透露出坚定,一字一顿地说:“旗——袍——女!”
“你刚才不说那女人的旗袍是‘唐师傅’旗袍店做的吗?我知道。这件事要不就交给我吧?”吉昌主动请缨。
“你不是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吗?”克林问。
吉昌笑笑:“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据我所知那个店在镇上,你要去镇上找他?”程笑石问吉昌。
“不用,”吉昌摇头,“唐师傅是镇东边‘落虹村’的人,我去他家里找他就行。今天不赶集,兴许他在家呢。”
“等一等,”克林起身,去把香包拿了来,另一只手又掏出些钱一起递给吉昌,“你带上这个,如果找到那个女人问一问。这点钱你也带身上以备急用。”
吉昌点头,收下钱和香包就出发去了落虹村。
吉昌刚走,克林就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着。程笑石见了便问:“自言自语说什么呢?”
克林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大门:“你说吉昌这么殷勤有加地帮我们,图什么呢?”
“图什么?”程笑石“呵呵”一笑,“或许什么也不图吧。他母亲被雷劈死后村里的人都视他为扫把星,我是这个镇上——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理解他的人,所以他非常愿意帮我。只不过现在你找我合作,因此帮你也等于是帮我。”
“哈哈,”克林也笑说,“看来你们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行了,不说这些了,快说说剩下的任务怎么安排吧。”程笑石似乎很害怕克林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挪,赶紧转移话题说。
克林也知道对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遂回说:“今天下午我们哪里也不用去,等两个人。”
“谁?”
程笑石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敲门声,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看,”克林笑指院门,“说曹操曹操到。”
“朱村长!”程笑石正说着话,克林已经起身相迎。
登门的是朱桂堂和冯会珍。程笑石见过朱,自然用不着介绍,只是把冯会珍的身份略微介绍了一下。之后四人也围坐在桌前,就像是在开家庭会议一般。
先是一阵针落可闻的沉默,来访的两人和程笑石一起,都等着克林先发话。
克林在朱、冯两人身上来回梭巡了几眼,最后把目光停在眼睛哭得红红的、还未从失亲之痛中走出来的冯会珍身上,一开口便连抛三问:“案发前你妹妹在哪儿?和什么人接触过?最后一个见她的是谁?”
“我和我妹妹在一起住,”冯会珍哽咽着声音回说,“昨天下午四点过她出去的,后来就再没回来过。见谁我也不知道,只听她说是城里有人找他说媒。”
“当天晚上一直没回来你没感到奇怪?”克林又问。
“这个很正常,”冯会珍说,“我妹妹经常进城给人说媒,男方女方两头跑,有时候进城要忙好几天才回来,所以我也以为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就没在意。”说着说着冯会珍就开始自责起来,“我真应该早一点去找她的,说不定她也不会死得这么惨。”说完用手抹了抹愈发泛红的眼眶。
“行了,节哀顺变。”克林安慰着,“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尽全力配合我们,争取尽快找到凶手。”
这时程笑石提出疑问:“既然你妹妹说是城里有人找他说媒,为什么会死在镇上的冰窖里?”
“这我哪知道啊?”冯会珍一脸无奈。
“会不会是冯会英撒了谎?她根本没进城。”朱桂堂猜测说。
“不会的,”克林还没来得及开口,冯会珍就反对说,“我和我妹妹一向和睦,她不会骗我的。”
“有两种可能,”克林伸出两根手指,“要么冯会英被骗了,凶手根本就没在城里;要么她就是在进城的路上被凶手拦截绑到冰窖的。”
“还有一种可能,”程笑石补充说,“凶手确实在城里,但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不得不把她绑回镇上。”
“比如说……”克林用探询的目光看着程,话也刻意只吐一半。
程笑石笑笑,接着说下去:“比如凶手需要用低温环境来做自己的护身符。你们想想看,冯会英是被冻死的,在她冻死的那段时间里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都是无效的,因为冻死本身就不需要凶手亲自动手并在现场停留,他只需要把死者绑在冰窖里就行了。虽然我们可以根据尸体状态查出冯会英大概是什么时候被冻死的,但由于每个人的抗冻能力不同,我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被送往冰室的,因此我们根本不知道怎样的不在场证明才是有效证明。”
听了程笑石的分析,克林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凶手是很聪明,但也还没到滴水不漏的地步。至少我们知道他是镇上的人,或者说很熟悉石关镇的情况。”
“这点我也赞成,”朱桂堂说,“镇上的冰窖里有食用冰,关乎全镇生命安全,一般是不对外声张的。如果不是镇上的人或镇民亲友,根本不可能知道冰窖在哪儿,是什么样。”
“对了,我想起来了,”克林突然说,“最里面的冰窖平常时节都是锁了的对吧?”
“是的。”朱桂堂说。
“但卫东发现尸体时门是开着的。我也看了那把锁,不是被砸开的,说明凶手有钥匙。”
“不可能!”朱桂堂连连摇头,“因为冰窖建在羊盘村,钥匙一般都是我在保管,别人是不可能拿到钥匙的,而且为了防止别人私自配钥匙,我们会不定期换锁。”
朱桂堂刚把话说完,发现探长和程笑石的表情都有些异样,自己也意识到不对劲,又立马补充说:“凶手一定是个开锁高手,要么是个锁匠,要么是个入室盗窃的惯偷。这两类人都可以不破坏锁而把锁打开。”
程笑石回头看着克林,克林微微点了点头。之后克林又看向冯会珍:“你妹妹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不一定非得是说媒方面的事。”
“应该没有吧,”冯会珍不太肯定地说,“就算有也不至于把人往死里弄的地步,像她干这一行,总有满意的不满意的。如果稍微有个不称意就要杀人那我妹岂不是都死了成百上千回了?”
“说得也对,”克林说,“谁还没有跟人闹不愉快的时候呢?不过有一个人我还是要着重打听一下。”
“谁?”冯会珍睁大着眼睛看着克林。
“殷铁生。”克林说。
“他是咱们村的一个混混,”冯会珍说,“他爹妈死后他就把家里的地全部租出去了,靠着租金过日子,成天东游西混,没个正经营生。”
“对的对的,”朱桂堂接着附和说,“这人就是懒,不爱干农活,唯独有一样好,不赌不抽。他喜欢东游西逛,平常得了些新鲜事他就跟人显摆,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别人要想再听结果就得掏钱买。城里听来的卖给农村人听,农村打听到的又讲给城里人听,一来二去这些收入加上地租倒也饿不死他。只是照这样下去,准是个铁杆光棍儿。”
“听赵家仆人说,他找冯会英给他说过亲,有这回事儿吗?”克林问。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说完朱桂堂看向冯会珍,克林和程笑石也都看向冯。
冯会珍嗫嚅了一阵,才说:“我倒是偶然听到我妹妹抱怨过,说什么‘那小子要啥没啥还想娶赵家小姐,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后来又埋怨过两回,说那人纠缠她来着。不过自始至终我妹妹没提过那人的正名,也不知道她口中的‘那小子’是不是殷铁生。听你们这么一说,我觉得也只能是他了。”
“这两天你们有看到他吗?”程笑石问。
“刚才来的路上我们还碰到他呢。”冯会珍说,“他正和我们村老陶在那儿胡吹海侃。”
“不过看上去很自然,”朱桂堂接着说,“真像个局外人似的。”
“尸体运回去了吗?”克林问冯会珍。
冯会珍点头,看了眼朱桂堂:“村长找人帮忙把妹妹的遗体送回家了,他还请了李中医去验尸。”
“怎么又找他?”克林顿时有些不满,“靠谱吗这人?”
“探长放心,”朱桂堂摇着手说,“李忠一是我们镇名望最高的老中医。前清时做了二十多年仵作。活人治病,死人验尸,非常靠谱。再说我们这偏远小镇,不敢和上海那些大城市比,验尸技术落后,不指望他还真没招了。”
克林思忖了片刻,摆摆手:“行了,你们先回去吧。对了朱村长,李忠一家住哪里?”
“哦,好找。”朱说,“他在羊盘村和鹤壁村交界处的地方开了家小诊所,你要去那儿准能找着他。”
“行知道了。”克林说着又看向冯会珍,“你妹妹的尸体暂时不要随便动,我还要亲自去一趟。”
“您不是在冰窖——”
冯会珍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克林打断:“我还要再查一遍。冰窖光线太暗,我怕漏掉些什么。”
冯会珍“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对了,差点把最重要的一件事忘了!”克林猛地看向朱桂堂,可正想说时又突然先转向冯会诊,“要不你先回吧,我跟村长还有些别的事要谈。”冯会珍再次“哦”了一声,也不再多问,立马起身走人。
等到院门被重新关上克林才对朱桂堂说:“差点把大事给忘了,进冰窖临走前我交待你的事什么情况?”
“哦对对对。”朱桂堂也猛地想起来,“镇长找人到冰窖抬尸的全过程我都跟着,确定他没有在尸体上动什么手脚。怎么,您怀疑镇长跟冯会英的死有关?”
“这个是我们的事,”克林嘱咐说,“你不要向外声张。你也回去吧,有别的消息再来通知我。”
“好好好。”朱桂堂连说了三个“好”字,之后便起身离开。
朱桂堂一走,只剩下克林和程笑石面面相觑,两人都没有说话,屋子仿佛成了空屋一般,静得出奇。
此时,夕阳已落入远方高低不一的山峰夹缝里,只露出一半余晖。晚霞像是薄薄的纱布包裹住了灯罩,仿佛只要一扯开这层纱布,光芒就会喷薄而出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程笑石才开口问:“包庆喜和殷铁生,你选哪路?”
克林愁眉一拧:“现在又多了两路。”
“查冯家尸体和李忠一?”
“没错。不过我们计划不变,明天一早先查包庆喜和殷铁生。这样,你继续去找那个板车的线索,我去找殷铁生。”
“行了,那我先回去了。”程笑石说着便起身要走。
“你干什么去?”克林问。
“喂鸡。”程笑石头也没回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