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尚铭公公，您既然不愿意说实话，那就让知道事实的人来说说吧。”陆松笑起来，给身边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一个浑身是伤的谏官被两个人架入了三司会堂。
“这是怎么回事？这杨大人可是谏官，这刑不上大夫，怎么这副模样？”章懋明知故问的看向陆松。
“嗨，自从一个月前陛下让咱们陆陆续续将谏官关入诏狱，这些谏官起初的时候还是骂骂咧咧的，很是有力气。不过呢，后来我做了个实验，却发现他们不过如此。”
陆松叹了口气，仿佛遇到了什么不可说又说不得，又难以启齿的话一样。
“哦？这是怎么回事？”章懋笑起来，看着陆松，一副好奇的样子。
卢堤咽了咽口水，看着谏官杨毅被人打成这样，恍惚的打起摆子来。
而费淮也没好到哪里去，在听说陆松一个月前就开始找茬捉拿谏官，更是入诏狱审问，这让他的手都跟着抖起来。
尚铭抬高下巴，心想道：怪不得这谏官陆陆续续的少了很多人，看来陛下一个月前就在筹划捉人了。只是这些废物会说些什么？
顾鼎臣对着身边的章訢说道：“看来，最开始示弱就是为了让吴月和尚铭，自己招供。而现在，则是为了以证据来找更多的同党，打算连根拔起啊。”
“那是，我爷爷和谢叔叔那么多时间都在忙碌，肯定是要还应天府一个清明的，不然，你以为他们整天不着人影是为了什么？”章訢得意的说道。
“不过，这尚铭和吴月可以定罪，其他人若是没有绝对的证据，怕是难以定罪啊。”顾鼎臣不得不思考另外一个可能。
“我爷爷说，今天尽管看戏，他要让我长一次记性，懂一次规矩，你等着看好戏吧。”章訢信誓旦旦的说道。
顾鼎臣挑眉，看来今天确实有好戏看啊。
“我呢，还以为这谏官们平常严苛待人，也是严以律己的人。又看到他们整天大言不惭的说所谓的骨气与气节，我突然想起这苏武牧羊的故事来，就想着要是真有骨气，这些谏官应该是拿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傲骨，让我甘拜下风。”
陆松轻叹一声，仿佛很是可惜一般，“于是我就让人每天只准备1个人的口粮，把他们关在一处地方，让他们挨饿受冻，只要是想活着就要跟其他人抢粮食。这一天天过去，没想到，他们也会为了一口吃的，自己人跟自己人大打出手啊。”
陆松指着地上那遍体鳞伤的杨毅说下去，“你瞧瞧，他们自己打起来，完全不顾后果，要不是我去的早，怕是这杨毅就要被打死了。”
“啊？你按照苏武牧羊的方法来鉴定谁是忠臣？”谢迁装作意外的说道。
“我就是个武夫，我哪有那么多弯弯绕啊。这苏武可是我尊敬的大英雄，我想着但凡是英雄的人呢，定然也错不到哪里去。这不是想要试试嘛，结果，有时候试试就令人失望了。”
陆松摆了摆手，“以后，我还是按照常规的方法，来提审谏官的好。”
谢迁叹息一声，看着地上的杨毅，轻声的说道：“杨毅啊，你曾经也是谏官内的风云人物，当时你在礼部打架的时候，可是比那汤鼐还厉害几分，一拳打死几个都没问题。所以，你活下来我不意外，我意外的是，你怎么这么狼狈啊？难道……你真的会为了食物丢掉礼义廉耻？”
杨毅那嘴巴就像是金鱼一样，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谢迁叹息一声，“哎，你这样，有辱斯文啊，陆大人啊，还是让他静一会再来吧。”
“哦？那我带回那个小屋子，让他继续饿上几顿？”陆松才说到这里，杨毅立刻蹦起来，像是个野人一样奔向不远处的小茶几。
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拿起茶几上的糕点狼吞虎咽，吃的满嘴是残渣就算了，还不断的后退，警惕的看着所有人，那眼睛像是狼一样，没有了人的温度。
“这……”谢迁错愕的看着杨毅，这家伙不会失心疯了吧？
“看来是真的饿惨了，只是，您不提审他，他也没地方去啊。”陆松为难的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天突然打了个响雷，瞬间将正在咀嚼的杨毅打了个激灵。
他就像是魂魄回归一样，四处看着，猛然想起自己是谁来了，立刻跑到大堂中央的空地上，嗷嗷得哭起来，“陆大人，求求您，放过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你肯说了啊？早这样，何必饿上那么久？”陆松冷笑一声。
“陆大人，您给我吃的，我什么都招！”杨毅激动的说道。
“你想吃的也可以，先说说吧，这应天府的炼丹，这蛊虫之毒，还有吴月，这些都是怎么回事？尚铭跟你说了什么？”谢迁的声音传来。
杨毅闻声望去，看到谢迁以及满座的堂审官，立刻颤抖起来，在发现尚铭盯着自己的时候，抖如筛糠。
“我……我……”
“想清楚再说。”尚铭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担心这个窝囊废说出什么话来。
可是费淮和卢堤却不这么想，毕竟他们知道尚铭和吴月已经招供，这两个人是在劫难逃，现在还审他们，不过是为了拔出萝卜带出泥，而他们就是那泥巴。
如今，若是不坦白从宽，怕是……卢堤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看你还是这样，那就再饿几顿吧。”陆松倒是无所谓的说道。
“不！我说，尚铭跟我说，只要我们去跟西厂以前的太监们打架，诬告他们开垦荒地种花生，激起百姓和陛下的愤怒，他就让陛下给我们这些谏官升官，让我们去顺天府！我们是为了仕途！”
杨毅泪如雨下的说下去，“并且，我们跟太监打架，还可以扬名立万，让我们功垂青史！我们想着跟太监打架也没什么后果，才动的手！”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在顺天府，你在应天府，两京相隔千里，你有顺风耳，还是我有千里眼啊？”尚铭翻了个白眼，就算是死，他也不愿意被这家伙说成这样。
“我们有收到您的亲笔书信！还有您的印章！”杨毅激动的说道。
“是吗？尚铭公公啊，您可真厉害，还能让应天府的谏官听你的话啊！”谢迁揶揄一句。
“是不是，他说了不算。”尚铭至今还在狡辩。
“尚铭公公啊，你的死罪是定了，可是你若是不肯交代，又不允许他人交代，断人家生路，怕是你死了还要面临更深的惩罚啊！”谢迁的话像是震慑，可惜尚铭不是吓大的。
“有意思，咱家问心无愧，为陛下做的事情都是有章可循的，我怕你作甚？”尚铭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好，既然杨毅这般说了，来吧，去找找证据。”陆松给锦衣卫使了个眼色，杨毅被锦衣卫带下去。
“记得，杨毅肯说出一些事情，对这次审查有功，可以将功赎罪。”章懋慢条斯理的说道。
“是，章大人，我一定好好对待杨大人，毕竟坦白从宽嘛。”陆松一唱一和的说道。
此时卢堤的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
顾鼎臣看出卢堤的不安与挣扎，撞了撞章訢的胳膊，“你看，这杨毅的出现和消失，对卢堤的刺激很大。”
“看来吴月和尚铭的共犯要水落石出了。”章訢笑起来。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是多么的骇人听闻啊。”顾鼎臣叹息一声。
“你仔细听下去就知道了。”章訢也不着急。
卢堤眼珠轻转，只听章懋的声音带着闲适，“话说，两位团营的大人，江南盐税的事情，团营空饷的事情，谁愿意说说啊？”
卢堤和费淮对视一眼，到他们了吗？这么快吗？
“或者，两位大人也可以说说，其他谏官和太监为什么这一个月来总是互相弹劾呢？这谏官弹劾人就算了，这太监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弹劾，令人费解啊。”
章懋的话算是留下一个线索，卢堤张了张嘴，看到费淮还在犹豫，抬头看向周围，刚才章懋一声令下，他弟弟卢锦已经被带去诏狱。
若是弟弟卢锦交代出什么，怕是自己要卷入更深的漩涡之中了，为了能够极可能的减轻罪罚，他必须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那些太监都是倒戈东厂的太监，他们是想要拔出西厂的太监，让我们这些吃空饷的人不受那么多的管制。”
卢堤的话让尚铭猛地看向他，而刘吉终于有了反应，他沉默的望着卢堤。
章懋挑高眉，“哦？卢大人，不妨说说看。”
顾鼎臣和章訢对视一笑，看来刚才说的减轻罪罚，以及杨毅的待遇，彻底的打碎了卢堤的心防，这顺天府和应天府的暗线即将查清楚。
“我们吃空饷就是为了炼制丹药救命，但同时，更是为了发一笔财。而江南盐税就是想要敲打盐商，让他们持续成为我们的钱袋子。只是，我没想到，这件事竟然遇上了一个奇怪的人，而这个人改变了我们的全局。”
卢堤的话让章懋皱起眉，“这个人是谁？”
“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