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画面,正在世界各地上演。贫瘠的蛮荒之地,到处是逃窜的弱小妖兽——它们体型瘦小,没什么战力,只能躲着强大同类的追杀,在乱石堆里啃食枯草,运气差些的,刚找到一处藏身地,就被路过的强者撕成碎片。
而那些灵气浓郁、长满天材地宝的地方,早已被顶尖妖兽占据:有的盘踞在昔日的灵脉矿洞,日夜吸收灵气;有的守在古木下,等着树上的灵果成熟,任何靠近的生灵,都会被瞬间撕碎。
妖兽的数量在锐减,可质量却在疯涨。
能占据一方的,都是妖兽里的“王”——它们的肉身经过灵气和天材地宝的滋养,比同境界的人类修士强悍数倍。
本就苟延残喘的人族,活得更艰难了。
偏远的荒村里,土坯房塌了大半,院子里散落着生锈的锄头和染血的摇篮,连一声孩童的哭啼都没有。
三天前,一群逃窜的妖兽路过这里,没找到食物,便把村里的三十多口人全杀了,尸体被啃食殆尽,残余的骨血,引来不少乌鸦啄食。
这样的村子,在荒野里随处可见,有的连废墟都没剩下,只留下一片被血染红的土地,证明这里曾有人居住。
更可怕的是,那些吞噬了大量天材地宝的妖兽,开始慢慢生出灵智。
不是高阶妖兽的专属,一只吃了新生“灵果”的野兔妖兽,竟懂得绕开人类修士的陷阱,还会偷偷把陷阱里的诱饵换成毒草,警示同伴。
生出灵智的狼妖兽,能指挥十几只同类围猎,甚至会故意把人类修士引到更强大的妖兽领地,坐收渔利。
天材地宝里的精纯力量,冲刷掉了它们脑子里的浑浊之气,让它们不再只靠本能行动,开始学会“思考”,学会“算计”。
如此时光一过便是三月。
“嗖嗖嗖!”三道凌厉的劲风凭空生出,像无形的刀兵,朝着院角那块脑袋大小的灰石劈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灰石却瞬间崩碎,化作漫天细渣,散落在满是青苔的青石板上。
孟浩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风意,他看着地上的石渣,轻轻叹了口气:“三个月,才勉强练到小成,这资源匮乏的程度,比预想中还要夸张。”
他原本也动过下山的念头,宗门里每日都有弟子背着包裹离开,有的说要去荒野寻灵脉,有的说要去城镇投靠家族,可接连传回的噩耗,让他断了这个心思。
两名内门金丹弟子,带着法器和疗伤药下山,本想在三十里外的黑风林找些低阶妖兽的内丹,结果连一日都没撑过,最后只找到几块染血的衣料和半截法器碎片,据说是被一头金丹期的熊妖兽分食了。
“内门弟子的资源和手段,比我丰富得多,连他们都落得这般下场,我下山又能好到哪去?”这是孟浩当时的想法。
如今靠在门框上,望着杂役小院,往日里热闹的院子,如今只剩下七八个人,其他人要么下山,要么托关系去了外门,只有他还守着这间小破屋,门口堆着几块练拳用的青石,都被砸得坑坑洼洼。
这三个月,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修行上,可进度却远不如预期。
《招风术》是他最用心的一门——每日天不亮就去山巅的风口,想多抓些灵风蕴养,可天地异变后,连山巅的风都变得稀薄,夹杂着的灵气少得可怜。
若不是靠灵质强化念力去捕捉,他恐怕连入门都难。
如今虽能凝聚三道风刃,可每次动用,都要消耗极多内气,远没达到“带动天地威能”的地步。
《白玉灵光体》更是只够堪堪入门。
这门淬体功法消耗的精气,比他想象中还要恐怖,那些野人供给剩下的精华只够撑到,第一层的三成,再想往下练,不管是杂役院的糙米,还是山上的野草野果,都提供不了半点可用的精气。
没有足够的精气滋养,肉身根本无法完成后续的蜕变,他只能暂时把功法册收进木箱,等着下山后找到资源再继续。
唯一让他满意的,是《开山拳》。
这门体术不吃灵气、不耗精气,只看悟性和苦练。
孟浩每日对着青石练拳,凭借【天道酬勤】,从最初的“劲气散乱”,到后来能将劲气凝在拳心,再到如今“开山劲气”收放自如,只用了两个月就练到了大成。
他抬手捏拳,一股沉凝的劲气在掌心流转,拳面隐隐泛起淡金色——以他如今魔功圆满的肉身,再配合这开山劲气,若是再遇上那元婴修士,他有信心一拳就轰碎对方的身躯,根本不用像上次那样浴血苦斗。
除了功法,他还花了不少时间研究那柄从对方手里夺来的青铜断剑。
这剑邪乎得很——不吃内气,也不吃灵石,只有用他的肉身精血才能唤醒。
起初他只用指尖精血试探,断剑只泛了点微光,连锈迹都没褪。
后来他动用浓郁精血,断剑才终于有了反应——锈迹褪去大半,能凝聚出寸长的剑气,斩在青石上能留下半寸深的痕迹。
直到他全力催出魔功大成后的精血,剑气便长到三尺,霞光横生,可千米斩敌于无形,强横无比。
可断剑依旧没达到极限,仿佛他的精血还不够“纯粹”。
“这剑要是修补完成,威力恐怕能媲美古代灵宝了。”孟浩摩挲着断剑的锈迹,心里满是惊奇——幸好当初那元婴修士的肉身不强,精血也驳杂,没能发挥出断剑的真正威力,否则上次对战,他未必能赢。
三个月下来,他的境界倒是稳得很。虽还是金丹初期,内气也没增多,可《元婴基础诀》里面的一些法门,帮他规整了内气,让原本驳杂的内气变得凝练了不少。
加上魔功圆满的肉身锁住了灵气逸散,他的境界像扎了根似的,没有像其他弟子那样出现倒退。
对一个没资源、没背景的杂役弟子来说,在如今的世道里,能稳住境界就已经是好事,他不敢奢求更多。
晨雾漫过云山仙宗的朱红殿宇时,廊下的铜铃少了往日的清脆,却仍有弟子踩着露水穿过庭院,虽比鼎盛时少了大半人,宗门的底子还在,不少人没选择下山,照旧循着从前的作息:卯时练拳、辰时听道、申时打理灵田,试图在动荡里守住一点安稳。
外门弟子的考核也没断过。
执事们照旧捧着名册坐在演武场高台上,笔尖划过纸面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只是台下的弟子眼神里多了几分急色。
宗门硬撑着表面的荣光,总不能因灵气匮乏就彻底散了,可资源就这么多——灵米、灵石、低阶丹药,每一样都要精打细算,没人想成为被放弃的那个。
连往日里敷衍的切磋,如今都带着真劲,木剑劈在护具上的“嘭嘭”声,比从前沉了不少,偶尔还能看见弟子因用力过猛,手腕震得发麻。
如何在一众弟子里凸显价值,成了所有人的必修课。
有人熬夜琢磨术法,试图在考核里露一手;有人悄悄给执事塞灵石,想混个“勤勉”的评价;而卢浩,在这种时候,更是成了圈子里的“香饽饽”。
回来后的几天,舒雨辰就带着人找过他三次。
第一次是在演武场,塞给他半袋泛着清香的宝药,笑着说“补补身子,修炼才有力气”。
第二次是在弟子寮外,递了瓶贴着“纯元丹”标签的瓷瓶,语气亲昵得像多年好友。
第三次干脆把他约到后山,给了本泛黄的顶级秘法抄本,说“这是上面给的,对你肯定有用”。
就连青脉之中对他也是极其看重的,各种资源送到手软。
毕竟前些日子卢浩在考核里“展露”的那般声势,在如今的外门弟子里算是顶尖的了,谁都想把这个“潜力股”攥在手里。
这等畅快的日子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可畅快劲一过,焦虑就像潮水般涌上来:他知道自己这“天才”是装的,那些所谓的“悟性”“进步”,都是之前靠旁门手段得来的。
如今舒雨辰和青脉投了这么多资源,要是哪天露了馅,别说继续当“天才”,能不能留在宗门都难说。
思来想去,所以他便又主动找上了孟浩,他虽然畏惧,但若是让他重新回到先前的生活,他宁愿去死。
孟浩也从他嘴中得知,先前青狼山的遭遇并非是什么意外,而是舒雨辰他们的一次试探,想要看看卢浩对这些事情是如何看待的。
因为在他回来后,那舒雨辰便借着手段,送给了他一枚提纯后的血煞丹,意欲何为自然就不用多说了。
卢浩自己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与外界的那些牛鬼蛇神有如此联系,怪不得在他们口中,清除几个杂役算不得什么问题,比起这些来确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们想要将卢浩拉入其中,这等未来的中流砥柱,到时绝对能成为一道强大助力。
他第一念头就是灵质——若是能让卢浩带着灵质深入舒雨辰的圈子,再顺着这条线渗透到那些魔修那边,说不定能把整个勾结的链条都摸清,甚至慢慢替换掉舒雨辰身边的人。
这个想法不算空想,卢浩现在是舒雨辰眼里的“潜力股”,只要让他继续装下去,总能找到机会。
但这是个耗精力、费时间的工程,急不得。
孟浩没把这些盘算说出来。
而是,再给他些“好处”,指尖凝出三缕极淡的白光,像细弱的蚕丝,飘向卢浩的眉心。
这是他特意凝练的灵质,比之前用的更细腻,能更深地融入卢浩的精神领域。
随着灵质入体,两人间的联系瞬间紧密了不少,卢浩以后能更清晰地感知灵气,修炼时的滞涩感会淡很多,甚至能隐约“预判”简单的术法轨迹,这些都是孟浩赋予的“便利”。
随着血咒同化修行之路,灵智同化根源,只要孟浩同意便能将自己的天赋也分享给对方几分,甚至能反过来滋养对方。
可代价是,他再也没法脱离孟浩的控制:只要孟浩一个念头,他的精神就会陷入混沌,像提线木偶般任人摆布,连自己的想法都没法自主。
卢浩对此一无所知。
孟浩早就在灵质里做了周全的伪装,还优化了负反馈——没有刺骨的疼痛,没有精神被侵入的不适感,只有一股温暖的气流从眉心散开,顺着四肢百骸流遍全身。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只觉得眼前突然清明了不少,连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听得更清楚了,之前卡在瓶颈的基础术法,仿佛瞬间有了头绪。
“这...这......!”卢浩睁开眼,脸上满是惊喜,忍不住活动了一下手腕,只觉得浑身轻快,“我好像……能更清楚地感觉到灵气了!”
他完全没意识到,这股“神异”的暖流,早已将他的精神牢牢捆在了孟浩手里,成了棋盘上一枚无法自主的棋子。
孟浩看着他惊喜的样子,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他继续配合那些人,先将自己的地位提升上去再说其他。
将宗门里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孟浩便偷偷的下山了,他不敢告诉师姐,若是让对方知道了绝不会同意自己在这种时候下山。
所以只能偷偷离开,别看外门杂役路途相差不远,但杂役不可随意进出外门领域,而外门弟子虽是可以随意进出杂役院,但师姐的工作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浪费的时间。
除去看守功法阁之外,剩下的时间她全都用来接委托,若是要外出还要向上面申请,这也是为何这工作这么不受人待见的原因。
晨雾还没散尽,孟浩踩着山道上的露水往山外走。
脚下的青石沾着湿意,原本该稀疏的草木却长得格外茂盛,连路边的荆棘都比往日粗壮几分,泛着不正常的深绿色。
他刚走出云山仙宗的核心地界,还没踏入外围的荒林,一道腥风突然从侧面的灌木丛里扑来——速度极快,带着碎石滚动的“哗啦”声,直逼他的后心。
孟浩侧身急闪,指尖瞬间凝出一缕血气,回头时才看清来者:是只半人高的灰毛兽,尖牙外露,爪子泛着青黑色的寒光,胸口的毛发沾着干涸的血渍,一双眼睛透着凶戾。
他扫过兽身上的气息,心里微微一凛——不过是筑基初期的妖兽,可这扑击的力道、速度,竟比宗门里筑基后期的修士还要强横,爪子划过空气时,都带着淡淡的破风声。
“倒是有点意思。”孟浩不退反进,右手攥拳,将开山劲气凝在拳心,迎着灰毛兽的爪子砸了过去。
“嘭”的一声闷响,拳爪相撞的瞬间,灰毛兽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整只兽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树上,树干摇晃着落下不少叶子。
它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右爪已经扭曲变形,黑血顺着指缝往下淌,眼里的凶戾渐渐变成了恐惧。
孟浩没给它机会,上前一步,手掌按在灰毛兽的头颅上,血气瞬间涌入——没费多少力气,灰毛兽便没了动静,尸体还带着温热,爪子抽搐了两下便彻底不动了。
他蹲下身,指尖在灰毛兽的尸体上轻轻划过。兽皮坚硬得像鞣制过的皮革,指尖用力掐下去,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撕开皮毛,里面的肌肉纤维粗壮紧实,比寻常妖兽坚韧数倍。
“难怪能碾压筑基后期修士,这肉身强度确实离谱。”孟浩指尖凝出一丝血咒,轻轻点在兽尸上——血咒刚接触到尸体,便像遇到了屏障,瞬间消散,没有半点寄生的迹象。
“血咒用不了。”他皱了皱眉,又想起《吞元化血魔功》,这门功法需要吞噬活物的精气,若是想吸收这妖兽的力量,就得把尸体吃掉。
看着灰毛兽血淋淋的尸体,孟浩摇了摇头——先不说味道如何,在这荒山野岭当中生食妖兽,太过扎眼,只能作罢。
他站起身,望着灰毛兽来的方向,心里泛起一阵感慨。
宗门里的修士,为了从筑基初期突破到后期,要耗费数月甚至数年,啃食灵米、炼化灵石,还要忍受修炼时的经脉灼痛。
可这些妖兽,不用刻意修炼,只靠本能吞噬,就能拥有远超同阶修士的实力。
难怪有人喊天道不公,换谁看了这般差距,都会觉得憋屈。
孟浩没再多耽搁,将灰毛兽尸体上能利用的爪子、尖牙剔下来收好,便继续朝着青狼山的方向走。
他此行的目的,是想看看之前被他同化的那些野人还在不在——若是还活着,说不定能继续帮他汇聚灵气、收集资源。
若是不在了,也得弄清楚是死是逃,免得留下隐患。
越靠近青狼山,周围的环境越不对劲。
原本荒芜的山道,如今长满了半人高的灵草,空气中的灵气也越来越浓,甚至能隐约闻到淡淡的药香。
走到山谷入口时,孟浩突然停下脚步,躲在一块巨石后面,屏住了呼吸——山谷里传来低沉的兽吼,不是野人的声音,而是带着金丹强者特有的威压,至少有十几道,分布在山谷的不同位置,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山谷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