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质变体?”孟浩心中一动,终于露出了动容之色。
他缓缓点头,心中已然有了判断:“确实有这种可能,这东西的本质,应该是灵质在人体内的具象化,只是被人取巧,用手段强行剥离了出来。
虽远比不上真正的灵质,但其功效之强,足以让无数人铤而走险。”
“护法大人明鉴!”陈实验官连忙附和,随后又想起什么,皱起眉头回应孟浩先前的疑问,“至于那老者为何会变成枯木般的模样,我们也从他口中撬出了全部真相。”
他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鄙夷:“据那老头交代,他接触的那个神秘势力,其实早已有了成熟的‘人体大药’仿制品。
他们给老头的货,对外宣称服用后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代价只是偶尔会有轻微的亏空感,只要按时服用就能缓解。”
“可这老头贪心不足,他嫌对方给的剂量太少、见效太慢,竟在自己的地下实验室里搞起了‘私活’。
他将抓来符合条件的试探体扣留几个,用残缺的秘法强行提取他们体内的核心力量——这些产物杂质极多,但胜在量足,老头便瞒着那势力,私下不断服用,实力确实短时间内暴涨了一截。”
“后来他的实验体耗光了,再去求那势力给新货,对方却故意吊着他,推迟了放货时间。
老头的身体没了‘药’的支撑,之前积累的亏空瞬间爆发,出现了严重的衰败症状。
他被逼得走投无路,竟铤而走险,将自己还未完成的、满是杂质的残缺精华强行服下,这才彻底失控,变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枯木模样。”
陈实验官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们后续追查发现,这老头其实是被那势力骗了!
他的身体变异,很早就已经开始了——那些人给他的‘成熟产物’,根本不是什么无害宝药,而是掺了兴奋剂的半成品,副作用极大,哪怕他不搞私活,身体出问题也是迟早的事。
他的贪欲,不过是加快了这个过程。”
孟浩听完,终于彻底了然。
怪不得之前城主府应对那老者时,手段那般莽撞粗糙,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失控”——想来城主府一开始也没预料到,那老者会疯到服用残缺精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但好在有“妖兽围城”的幌子在外遮掩,城主府才能如此有恃无恐,将一切都归咎于妖兽作乱,暗地里却不知在谋划着什么。
“如此说来,这城主府所图甚大啊。”孟浩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那神秘势力能在文城地界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甚至拉拢了城主府的人,绝不可能是小打小闹。
他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文城暗中活动的魔教中人。
这段时间,魔教的人没少在文城周边活动,也数次通过特殊渠道联系过孟浩,想与他的组织达成合作,共同瓜分文城的利益。
当时孟浩正忙着在圣地掠夺资源、消化传承,根本没空搭理他们,便将此事全权转交给了祝灵雨处理。
不得不说,祝灵雨的能力远超他的预料。
他实力本就强横,又借着孟浩给的资源与身份,在文城暗中收拢人心——他一边帮普通百姓和中小修士祛除零星的妖兽带来的灾难。
一边用低价的符箓、丹药拉拢势力,短短数月,竟在文城的底层修士和普通民众中,积攒了不小的声望与势力,隐隐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世家们忙着转移家产、偷偷跑路,没心思理会祝灵雨的小动作,这还能理解。
可奇怪的是,城主府对此也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不打压,也不拉拢,仿佛完全没察觉到这股新生势力的崛起。
这就耐人寻味了——到底是城主故意授意,想借祝灵雨的力量牵制那些蠢蠢欲动的世家?还是城主府内部有高层被那神秘势力渗透,瞒着城主在暗中布局?亦或是,城主府本身就与那复刻“人体大药”的势力有所勾结,根本没空理会祝灵雨这“小角色”?
孟浩靠在椅背上,目光望向窗外。
实验基地外的小村落依旧祥和,炊烟袅袅,孩童嬉闹,可谁能想到,这片安宁之下,早已暗流涌动。
文城的妖兽围城、世家的逃亡、城主府的蛰伏、魔教的渗透、祝灵雨的崛起,再加上那神秘势力的“人体大药”阴谋,一条条线索交织在一起,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有意思。”孟浩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眼中闪过一丝锋芒,“越是复杂的局面,才越容易浑水摸鱼。
让驯养区的人加快对附近妖兽的研究,我要知道,城外的妖兽围城,到底是自发行为,还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是!护法大人!”陈实验官躬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去,白色的衣袍在昏暗的实验室里划过一道残影,很快便消失在通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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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青瓦覆顶的陈旧小院里,暮色已悄然笼罩。
院中的梧桐树下,祝灵雨手持桃木剑,剑尖悬着一张黄符,口中正念念有词。符纸之上,朱砂绘就的“驱邪”二字泛着淡金色的微光,随着他的咒语,符纸无风自燃,化作一缕青烟袅袅升空。
院中正跪着四人,两女两男,年岁都在四十上下,皆是祝灵雨麾下的核心信徒。
他们将头深深埋在地上,背脊绷得笔直,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不敢有半分僭越。
这些人曾是文城的普通修士或百姓,因受过祝灵雨的恩惠,又折服于他的手段与理念,才甘愿投身麾下,如今已成为她打探消息、维系势力的左膀右臂。
不多时,青烟散尽,小院中原本弥漫的阴冷之气如同潮水般退去,连墙角的青苔都仿佛恢复了几分生机。
祝灵雨这才收了桃木剑,剑尖的余温尚未散去,他垂眸看向地上四人,声音清冷却不失平和:“起来吧。”
四人这才缓缓起身,却依旧低垂着眼帘,目光只敢落在祝灵雨的鞋尖处,不敢有分毫上移。
他们深知祝灵雨的规矩,也敬畏他的实力,更感念他口中“娘娘”的庇护,这份敬畏与忠诚早已刻入骨髓。
“说说城中的事吧。”祝灵雨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桌上的粗瓷茶盏还留着余温,是她先前未喝完的灵茶。
话音落下,最左侧的中年男子率先拱手,他是文城的一名老斥候,姓王,最擅长打探市井消息,此刻他神色凝重,语速沉稳:“回大人,昨日西城又有三人死于‘妖兽’爪下。
但据我们安插在城卫营的人传回的消息,那三人的伤口虽有兽爪痕迹,可致命伤却是利器贯穿心脉,而且现场残留着刘家护卫独有的玄铁气息,恐怕不是妖兽动手,而是世家的人刻意栽赃。”
祝灵雨闻言,眉毛微微蹙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死的是什么人?”
“明面上是西城的普通民众,做着杂货生意。”王斥候压低声音,“但我们私下核查过,这三人的户籍都是三年前补办的,且常在城主府附近活动,极有可能是城主府安插在世家地界的暗探。”
“继续。”祝灵雨的声音没有波澜,心中却已了然——世家与城主府的暗斗,已是半公开的秘密,只是没想到会用这般惨烈的方式撕破脸。
王斥候拱手,继续汇报道:“除此之外,城南刘家的三少爷,前日在醉仙楼醉酒后,当众嚷嚷‘不日便会离开这破城,去京城享清福’,这话被不少人听了去。
可第二日一早,那三少爷便被刘家软禁了起来,刘家还对外宣称是三少爷醉酒胡言,根本没有离城的打算。
如今城中对此议论纷纷,不少人都猜到世家在偷偷跑路,人心越发浮动了。”
祝灵雨缓缓点头,文城如今的局势,她比谁都清楚。
妖兽围城是幌子,世家逃亡是自保,可最让她费解的是城主府的态度——按理说,世家这般动摇军心的举动,城主府早该出手打压,可张岳却始终按兵不动,难不成真是被城外的妖兽牵制,没精力应对内部?
他不信。
前段时间,他亲眼看到魔教修士与城主府的人在暗巷密会,双方明显有所勾连,连魔教在城中搞风搞雨都能默许,怎么会没精力管世家的小动作?如此说来,城主府必然是有所图谋,在刻意纵容这混乱的局面。
想到这里,他突然抬眼,看向一旁始终沉默的中年女子。
这女子姓林,是祝灵雨安插在城主府药坊的眼线,最擅长打探机密消息,她开口问道:“那鼠妖有动静了吗?”
林姓女子连忙躬身,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有了!今日午时,城主府传来消息,说是在北城的废弃粮仓附近,寻到了那只变异鼠妖的踪迹,而且看现场留下的痕迹,不止它一只,至少还有三五只同类型的妖兽。”
祝灵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鼠妖正是之前引发小范围恐慌的元凶,也是城主府对外宣称的“妖兽祸乱”的佐证,更是要将自己扒皮抽骨的死敌。
他沉声道:“继续盯着,务必摸清鼠妖的巢穴和背后操控者,但切记不要暴露我们的人,没必要为了这些琐事,折损了人手。”
“为娘娘牺牲,是我们的荣幸!”林姓女子闻言,面色瞬间变得狂热,语气铿锵有力,仿佛能因此赴死是天大的荣耀。
祝灵雨微微皱眉,声音冷了几分:“娘娘不喜无意义的牺牲,活着才能为组织做事,记住,保全自身,才是首要任务。”
“是!属下谨记大人教诲!”林姓女子连忙收敛神色,恭敬应道。
之后,另外两人又分别禀报了城中的粮价波动、散修的逃亡动向,以及城主府发放守城物资时的克扣行为,却都没什么有价值的核心情报。
祝灵雨听后,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小院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梧桐叶被晚风拂动的沙沙声。
他端起茶盏,却没了喝茶的心思。
文城的水,远比他想象的更深,城主府、世家、魔教、神秘势力,各方角力交织,他就像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好在背后有娘娘撑腰,手中也有了几分势力,才敢在这乱局中周旋。
不多时,祝灵雨回到了他暂居的李家府邸。
刚推门进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祝师傅在吗?”是李家下人恭敬的声音。
祝灵雨整理了一下衣袍,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李家的管家,正弓着身子,脸上堆着客气的笑容:“祝师傅,老爷有请,说是有要事相商。”
“我稍作收拾,即刻过去。”祝灵雨淡淡应道。
进屋换了一身干净的道袍,又将常用的符箓和桃木剑揣入怀中,这才跟着管家,穿过李家的回廊,来到了大堂。
此刻,李家老爷子正坐在主位上,手里摩挲着一枚玉扳指,面色凝重,显然已等待多时。
“祝师傅近来可还安好?”李老爷子率先开口,语气热络,却难掩一丝焦虑。
祝灵雨拱手行礼,语气依旧冷峻:“一切都好,多谢老爷挂心,不知老爷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见他如此直白,李老爷子也不再绕弯子,叹了口气,直接说道:“还不是城外的妖兽闹得凶,城主府那边人手实在不够了,昨日派人来传讯,让城中各大世家都抽调人手,协助城卫营处理城内的妖兽余孽。”
说到这里,他面露难色,语气越发无奈:“本来我是不打算麻烦你的,毕竟你是我李家的贵客,可没想到,城主府那边竟是直接点名,要你亲自出手,说城中这些邪祟妖兽,除了你没人能处理得了。
我也是没办法,才叫你过来商量,若是你觉得不方便,我这就去回了城主府,大不了多交些灵石,破财消灾。”
祝灵雨看着这老家伙一脸“为难”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冷笑。
若是真不想让她出手,何必特意把他叫来?分明是既想讨好城主府,又想借她的手解决麻烦,还想落个“体恤贵客”的名声,算盘打得比谁都精。
但她面上并未表露分毫,依旧是那副冷硬的模样:“既然是城主府有令,又是为了守护文城百姓,那我去便是,不必回绝。”
李老爷子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喜色,却又连忙压了下去,故作关切地问道:“那……可有什么困难?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李家定当全力支持。”
“不必。”祝灵雨淡淡回绝。
他深知李家的性子,口头承诺说得再好,真要拿东西时,必然推三阻四,何必白费口舌。
李老爷子见她应得干脆,彻底放下心来,随后便开始倒苦水,一会儿说“如今形势所迫,身不由己”,一会儿又抱怨“城主府施压太甚,世家难做”,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阵子,才意犹未尽地放他回了院落。
祝灵雨刚回到住所,还没坐稳,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这次来的是几个身着道袍的修士,一问才知,都是明日要与他一同执行任务的“同道”,来自文城的其他世家。
这些人显然知道祝灵雨的名声,也清楚她有真本事,特意提前上门套近乎,无非是想明日行动时,能借着他的光,多一分保命的把握。
毕竟前几次世家派人协助城主府,都是损失惨重,要么被妖兽重伤,要么被魔教修士暗算,回来的人十不足一,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祝灵雨客套了几句,便将他们打发走了。
他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却也懒得拆穿,乱世之中,各扫门前雪本就是常态。
眨眼间,便到了第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李家的下人便来引路,祝灵雨提着桃木剑,跟着下人穿过几条街道,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任务目的地——北城的一片商铺区。
这片区域曾是文城的繁华地界,商铺林立,人流如织,可如今却已是一片萧索。
街道上的门窗大多被砸烂,地上散落着破碎的桌椅和废弃的货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与妖气。
据下人说,此地的居民大部分已被城主府疏散,只有少数老弱病残,因舍不得家产,困在了区域深处的宅院之中。
祝灵雨刚站定,便陆续有其他世家的修士赶来。
这些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神色都带着几分紧张。
见到祝灵雨,不少人都主动上前搭话,语气热络,显然都不是傻子——知道这次任务凶险,有大腿就得赶紧抱上。
祝灵雨一边应付着众人的寒暄,一边不动声色地审视着这群人。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其中竟有不少金丹修士,粗略一数,竟有五六位之多。
要知道,金丹修士在文城已是顶尖战力,各大世家平日里都视若珍宝,如今却舍得派出来执行这送死般的任务,不知道是城主府给了多大的筹码,还是世家们想借机甩掉这些“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