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潮气裹着血腥味,黏在锦袍男子的皮肤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火堆的光芒忽明忽暗,将孟浩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潮湿的石壁上,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孟浩闻言点点头,指尖轻轻敲击着身侧的石块,嗒嗒、嗒嗒,规律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洞里回荡,既像是在梳理思绪,又像是在给猎物倒计时,每一声都敲在男子的心上,让他的恐惧又深了几分。
“钱呢?杀人的钱谁出?”孟浩的声音依旧平淡,没有起伏,可落在男子耳中,却比藤蔓的尖刺更让人窒息。
男子连忙摇头晃脑地回答,生怕慢了半分就再遭酷刑,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通……通常都是舒雨辰他们出!我就是个牵线的,拿点跑腿钱!有时候……有时候我自己也接些私活——比如有杂役想除掉竞选外门的对手,就会找我牵线,我就先垫钱找三狗,事后再从雇主那多要些,赚点差价……真的就这些!我没敢多掺和!”
他说着,还想抬头看孟浩的脸色,可刚抬到一半,就被藤蔓扯得生疼,只能又低下去,盯着地上的血渍发抖。
“先前外面死了不少人,也是你的手笔?”孟浩的目光突然落在他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怒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可正是这种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让男子的心脏猛地缩紧。
“不不不!不是我!绝对不是我!”男子吓得连连摇头,肩膀剧烈晃动,牵扯到腰腹的伤口,鲜血流得更凶了,他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停,“那是笔大买卖!杂役院里不光我在干这个,还有好几个跟我一样的‘中间人’!
那次任务地点偏,没什么长老盯着,是动手的好机会,所以好多人都趁那时候下单,想除掉自己的对手……结果后来闹大了,有不少该杀的人没死掉,还引来了长老的注意,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他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垂得更低,眼神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惶恐——他当初只敢接些小单子,那次大规模的暗杀,他根本没敢碰,闹成这样是有不至死活的,是有胆大的将他们单子整合了,发给了同一批人。
孟浩沉默着,指尖的敲击声停了,山洞里只剩下火堆噼啪的燃烧声和男子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情绪:“舒雨辰背后的人是谁?”
男子身子一僵,随即颤声摇头,声音里带着哭腔:“这个我真不清楚啊!大人!我连外门弟子都不是,就是个杂役里的混子,舒雨辰能跟我合作,已经是给我脸了,他怎么可能告诉我背后的人是谁?我要是敢多问,早就死了!”
孟浩没有催促,也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对着火堆虚按了一下。
缠绕在男子身上的血色藤蔓突然微微颤动,细密的尖刺根部渗出淡绿色的毒液,顺着伤口慢慢钻进男子的皮肉里。
不过瞬息,男子的皮肤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青紫色,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连说话都变得困难:“我……我真不知道……咳……咳……饶了我……”
看他脸色惨白、嘴唇发紫,不像是在撒谎的模样,孟浩才缓缓收回手,藤蔓上的毒液渐渐消退。男子瘫在藤蔓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混着血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后背的衣衫早就被浸透,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孟浩沉默半晌,又开口问道:“说说你要杀的人有谁。”
男子闻言,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在犹豫。可下一秒,缠绕在他手腕上的藤蔓突然收紧,尖刺扎进皮肉,熟悉的疼痛感让他瞬间放弃了侥幸,连忙吐露出来:“有……有六个!分别是肖姿、伏幽朋、李老三……”
听到自己师姐的名字也在里面,孟浩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冷意,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继续追问:“你这些都是私活?”
“有两个是!其他的不是!”男子连忙分辨,“肖姿和伏幽朋是我接的私活,雇主是想除掉竞选对手,剩下四个……剩下四个是舒雨辰让我办的,说是‘清理障碍’!”
听到师姐的名字不在私活名单里,孟浩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些——私活多是个人恩怨,难以调查,而舒雨辰安排的“清理”,反而有迹可循。
他没有再追问名单的细节,转而问道:“既然人没死,他们接下来怎么补救?”
“不清楚!我真不清楚!”男子摇头如捣蒜,“那边规矩大,办完事后就断联,除非他们主动找我,不然我不敢联系!不过……不过您要是需要,我可以去问!”他说着,还想挣扎着起身,却被藤蔓牢牢捆住,动弹不得。
孟浩缓缓起身,走到男子身旁,到这种时候对方还没有完全说实话,不过孟浩并未拆穿对方。
男子低头,正好对上孟浩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孟浩的指尖向前探去,浓郁的血气从指尖窜出,化作数十根细如发丝的红线,顺着藤蔓的缝隙钻了进去,落在男子的皮肤上。
那些血线像有生命的小虫子,顺着男子的毛孔钻进皮肉里,所过之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痒和刺痛,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他的血肉。
未知的恐惧让男子疯狂蠕动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想要尖叫,却被藤蔓勒得发不出声音。
孟浩见状,大手轻轻一捏,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男子的后颈,他眼前一黑,瞬间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山洞里的火堆早就灭了,只剩下微弱的天光从洞口照进来,勉强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男子迷迷糊糊地动了动,发现自己已经被平放在地上,身上的藤蔓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伤口都被简单处理过,敷了些止血的草药。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环顾四周——山洞里空荡荡的,孟浩不见了,火堆的痕迹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连地上的血渍都不见了,仿佛先前那撕心裂肺的酷刑、冰冷的审问,都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可就在他松了口气,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丹田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他连忙内视,这一看,却让他大惊失色,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的丹田之中,竟盘踞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血红色肉球,肉球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血丝,像蛛网一样向外延伸,紧紧缠绕着他的经脉,与他的身躯彻底链接在了一起。
他颤抖着调动内气,想将这颗血球逼出去,可内气刚一靠近,血球就猛地收缩,扯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疼,经脉也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他试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以失败告终,那血球像是在他丹田中生了根,根本无法撼动。
深深的绝望感瞬间将他包裹,他瘫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山洞,突然明白过来——对方根本没打算放他走,那颗血球,就是对方埋在他身体里的枷锁,只要对方愿意,随时都能让他生不如死。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该去哪里,只能像个提线木偶,等着对方的下一个指令。
纠结了约摸一刻钟后,男子扶着冰冷的洞壁缓缓站了起来。
丹田处的隐痛还在不断传来,可他不敢再多想,比起那黑衣人动辄要命的手段,如今能活着已是万幸。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踉跄着走向洞口。
刚到洞口,一股微弱的灵气波动突然传来。
他猛地顿住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却没看到任何人影。
扭头看向身旁的石壁,只见上面用灵气刻着一行字,墨迹还带着淡淡的余温:“总结好你联系的外门弟子有谁,三日后来此,否则,后果自负。”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扎进他心里,让他没来由地一颤。
他多希望先前被藤蔓缠绕、被毒素折磨的一切都是噩梦,可这行字彻底打碎了他的侥幸,那黑衣人不仅没杀他,还留了任务,若是办不好,丹田处那颗血球恐怕会让他生不如死。
他抬手用内气抹去石壁上的字迹,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抖,随后不敢再停留,一路疾奔下山,找了家成衣铺换了身干净的青布衣衫,将身上的血迹和狼狈彻底遮掩,才敢朝着宗门的方向走去。
虽说他名义上还是杂役弟子,可实际上早已和外门弟子没什么差别,凭着帮人牵线搭桥赚来的灵石,他在离外门区域不远的地方租了间小院,平日里除了偶尔回杂役院应付差事,大多时候都待在这里。
毕竟以他的人脉和手段,只要愿意,随时都能通过外门考核,之所以还挂着杂役的身份,不过是觉得这身份方便行事罢了。
然而刚回到小院,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平复心绪,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的声响不算重,却透着几分急促,让他本就紧绷的神经又提了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强压下心底的不安,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名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青年,面容俊朗,腰间挂着一柄长剑,正是外门里小有名气的华云霆。
他立刻一扫先前的阴翳,脸上堆起熟稔的笑容:“呦,云霆兄,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小院?稀客啊。”
华云霆却没心思寒暄,目光快速扫过小院四周,见没有旁人,才压低声音道:“进去再说,有要事。”
男子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对方恐怕是为了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而来,也不敢多问,侧身将华云霆请进屋内,顺手关上了房门。
两人在桌前落座,男子刚要斟茶,华云霆便直接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听说你最近有些麻烦?上次让你处理的那几个人,好像还有活口。”
男子端着茶壶的手一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干的这些勾当,向来都是通过传讯符或中间人联系,从不会和人当面提及,华云霆如今直接点破,显然是知道了不少内情。
他定了定神,将茶壶放下,依旧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笑着道:“云霆兄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我就是个普通杂役,哪能有什么麻烦,不过是最近忙着准备外门考核,少出门罢了。”
华云霆轻笑一声,眼神里带着几分嘲讽,但也并未戳穿他。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轻轻放在桌上,玉盒下面还压着一张折叠的纸片,随后推到男子面前:“是不是谣言,你我心里都清楚,我这里有个活儿,你接不接?这玉盒里的东西,就是定金。”
男子的目光紧紧盯着那玉盒,指尖微微发痒,能让华云霆亲自上门,还拿出如此郑重的定金,这活儿绝不简单。
他没有立刻答应,只是端起茶杯,小口饮着,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利弊:接了,怕是又要沾人命;不接,不仅会得罪华云霆,还不知道那黑衣人会不会因为他“办事不力”而发难。
华云霆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也不催促,只是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道:“你慢慢考虑,想好了就通过传讯符联系我,不过我得提醒你,这活儿除了你,还有不少人想接,你要是磨蹭,可就没机会了。”
说完,他便起身告辞,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华云霆走后,男子立刻冲到桌前,一把抓起那玉盒。
玉盒入手温润,散发着淡淡的灵气,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只见里面躺着一颗鸽蛋大小的灵丹,灵丹通体莹白,表面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晕,还没靠近,便能闻到一股清冽的药香,显然是高阶的“金灵丹”,能够提升结丹的成功率。
他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那颗灵丹,心脏“砰砰”直跳。
如此珍贵的定金,要杀的人绝对不一般。
他强压下激动,拿起玉盒下面的纸片,缓缓展开——上面只写着一个名字:“万忆萱”,后面还附了一行小字:“无需灭口,寻隐秘之地囚禁,待后续指令,事成之后,另有高阶功法相赠。”
看到“万忆萱”这三个字时,男子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名字,正好在他上次失手的名单里!
他当初没能在任务中除掉万忆萱,这补偿的还未到手,没想到如今又有人盯上了她,还要求囚禁而非灭口。
几乎是瞬间,他便猜到了这任务背后的人是谁,能拿出【金灵丹】当定金,还对万忆萱如此“特殊对待”,多半是哪位刚刚死了孙女的外门长老。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盒,又下意识地按住丹田处,那里的血球仿佛还在微微跳动,提醒着他如今的性命还捏在别人手里。
纠结了片刻,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咬牙道:“命都在别人手里了,不过是个丹丸,有什么不敢拿的!不就是囚禁个人吗,我还办不到?”
他将玉盒紧紧攥在手里,快步走到窗边,警惕地看了看外面的动静,随后从床底下翻出一个陈旧的传讯符,传讯符上刻着华云霆的印记,他咬破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滴在符上,低声说道:“活儿我接了。”
传讯符化作一道流光飞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男子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月色,脸上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自己之后命运如何还拿不准呢,哪有心情处理别人的生死。
“你又要出去?”
“嗯,附近发现了一个山谷,里面有不少灵药,趁着现在知道的人还不多,我打算去碰碰运气。”
“没必要了吧,你如今实力完全够了,这种时候都各怀心思,你这出去只是徒增危险。”孟浩开口劝诫道,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了,为何偏偏在这种时候有个什么山谷出现,恐怕是有什么人借着这个由头铲除对手。
但师姐怎么都说不动,她如今距离筑基后期也差不了多少了,所以她也想着早早突破能省去不少事情。
眼见劝不住,孟浩也不废话了,她想如何就如何吧,大不了自己在后面擦屁股。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男子早早的来到山洞之中,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孟浩才姗姗来迟。
见到对方确实在此,孟浩点了点头,看来这小子是有合作的可能的。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对方没有弄到那外门弟子的名单,反倒是带来了又有人买自家师姐命的消息。
“你不是有人脉吗,不过是几个人名,这都弄不到。”
男子面露尴尬之色,他所谓的人脉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上次的任务没办好,他后面想跟那些人接触,结果连根毛都没摸到,还被数落了一通,那传话的男子岁数比自己还小,但那番盛气凌人的态度,实在令人气愤。
“我...我...”男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不敢说明自己的实际地位,若是让对方知道自己作用这么小,直接杀了自己也不是没可能啊。
岂料孟浩却是看了一眼道:“这么长时间,你连自己的手下都没有吗?”
“我...我信不过旁人。”
“啧,那如果各个都能被你用血丹操控呢。”
闻听此言,男子瞬间抬起了头,死死的盯着孟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