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桂平众多“奇遇探险”的经历之中,韩朵儿印象最深的是“暴雪奇遇记”。当时韩桂平还刚参加工作没两年,单位来了个领导视察,在完全没有野外生存技能的情况下强行要赶路,结果他们队就派了最强队员韩桂平和另一个姓尹的小伙跟着。走到一半设备出了故障,三人在山间迷了路,一个下午的路程两天都没走出来,带的干粮已经吃光,又遇上暴风雪,三人又饿又冷,在山洞中等雪停时领导提议说在山洞中住一晚,第二天早上再走。韩桂平立即反对,坚持在雪稍微小一点马上动身,否则三人都会被冻死在山洞里。领导发官威,而同行的小尹知道此时只有跟着有真枪实料的韩桂平才能活路。三人在黑暗中足足走了六个多小时才看到村庄,总算捡回一条命。
后来三人也都成了生死之交,时常一起喝酒吹牛,领导也再无领导架子。
“尹伯伯最近怎样了?”韩朵儿问道。
“也退休了嘛,之前看他发朋友圈还经常去旅游,后来他老婆得了淋巴癌很快就过世了。最近他女儿刚生完小孩,在帮着带小孩吧。”
“你们走动得还多吗?”
“各有各的事,顾不上。”
“你还有啥事?”韩朵儿发现,她对父亲的生活一无所知。
“我啊……”韩桂平笑了笑,“反正就是这忙一下那忙一下,一天也就过去了呗。”
走走停停三小时,终于到了山顶处。韩朵儿这时才说出这次行程的具体任务,她说上次和朋友来这玩,朋友不小心摔了一跤,手机可能丢在了这附近。她昨天得知朋友的手机里有特别珍贵的资料,她心想着反正想来转转,如果可能的话就帮朋友将手机找到。
“丢了多久了?”
“半个月。”
“哦,那得费点劲。”难怪女儿说要金属探测器,这段时间老下雨,估计手机都埋土里了,得挖一阵。
原本韩朵儿还担心父亲会质疑她找手机的真实意图,可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二话不说就准备开干。韩桂平仔细询问当时她的朋友是怎么摔的,手机本来是放在什么地方,他想根据那个时候对方的状态来判断手机掉的位置。韩朵儿站回当时付瑜所在地角度,大致还原了一下情况。
“你说她是忽然头晕所以往下栽?”韩桂平有些困惑。
“对,她自己后来是这么说的。”
“那她应该不至于摔出去啊,你说的这个动作更像是往外扑的感觉,要不怎么能从这到这?”韩桂平根据韩朵儿刚才对位置的描述,推演了一下可能发生的动作。
韩朵儿站在韩桂平身后,脑海中还原出当时她和付瑜的站位。 当时太阳刚露脸,风很大,将她吹得直往后倒。她被景色迷住,想坐下慢慢欣赏,付瑜忽然从她身后往山下栽。
山间冒出一声尖锐的鸟鸣,韩朵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韩桂平已经将她是摔下去还是扑下去这个问题抛之脑后了,他尽量走到山坡边,朝下探了探脑袋,嘴里嘟囔着计算大概需要的绳索长度,盘算着自己的东西是否带齐了。然后打开背包,将装备一一取出,然后在刚才选定的一棵树上缠绳子,熟练地打结。然后穿上攀岩安全带,再用登山索扣将绳子和攀岩安全带相扣。
韩朵儿也拿出自己的装备想跟爸爸一起下去,被韩桂平一把拦住。
“你这三脚猫功夫别到时吓着我,本来也只有一个金属探测器,你就在这上面好生坐着,拿着这个当司令官吧。”韩桂平掏出两个对讲机,调好频道之后一个挂在自己的攀岩马甲上,另一个递给了韩朵儿。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让韩朵儿将头灯和金属探测器给他,又再次测试了一下对讲机的信号。父女俩整得挺像那么回事,韩朵儿见父亲动作麻利,依旧是宝刀未老的样子,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一半,稳稳坐在绑着绳索的树旁边,一只手不忘攥着绳子。
韩桂平笑了笑便顺着斜坡拉着绳索往下降,动作还算轻盈潇洒,韩朵儿在上面紧张地看着,不时透过对讲让韩桂平调整位置。父女俩配合得很不错,韩桂平很快就降到了韩朵儿之前记忆中看到付瑜手机所掉落的位置。
“当时手机的位置应该就在这附近一米之内。不过最近下暴雨,也可能直接被冲到山坡下面去了,老爸你就在那随便扫一扫,没有就算了,安全第一。”韩朵儿虽然知道老爹以前常这么干,但亲眼见到他挂在山坡上晃荡,心中还是难免打鼓。
“这个坡没那么陡,而且碎石头多,手机那么小一个,不容易冲下山,大概率是埋进了土里。”韩桂平抬头看了看整个山坡的走势,判断如果有雨水冲击的情况下,他所处位置的手机大概会被冲向何处。心中大致有了个范围之后,他便开始用金属探测器仔细扫描,仔细听着探测器发出的滴滴提示音。
好在这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大晴天,下午一点,阳光不烈,微风徐徐,可以说是一个非常适合在野外找手机的时刻。韩朵一会站着一会趴在路边,手里全是汗,心脏都提到嗓子眼。这个工作比她想象中要惊险得多,才刚过半小时她就有点想打退堂鼓。跟老爹的安全相比,付瑜手机里的任何秘密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爸,要是找不到就算了吧,也不是什么非找到不可的东西。”她对着对讲机说。
韩桂平没搭理她,他找得有点上头,继续认真地排查所在的土地。这可是女儿这些年头一回主动开口让他帮忙,他怎么着都得全力以赴。何况他刚刚已经扫出两个金属物件,虽然都不是他们要找的手机,但只要给足够的时间,他觉得肯定能找到。
东西又不像是人,哪里会忽然就没了。
韩朵儿的声音又从对讲机里发了出来,而且带着明显的焦躁不安。韩桂平觉得有必要安抚一下女儿的情绪,便拿出对讲:“报告一下朵朵司令官,现在目标情况还不太明朗,但我已经查到两个疑似物件。还请朵朵指挥官稍安勿躁,再给四十分钟,如果依旧没有进展,我们再做打算。”
韩朵儿被父亲的诙谐逗得又好气又好笑,她已经很久没见父亲如此有活力,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既然如此,又何必败父亲的兴致呢,就当陪老爹出来忆苦思甜吧。想通这一点之后她也放轻松下来,干脆一屁股坐到树边上,头靠着树干,眺望远处漂浮的云,享受此时山间的风。
韩桂平则继续热火朝天地忙活着,他脑子里就一个事儿,找手机!“滴滴滴,滴滴滴”,金属探测器的声音再次变得急促,告诉他这里有情况。韩桂平觉得有戏,他慢慢挪过去,在山坡合适的位置打了两个保护钉,然后在探测器发现的位置开始挖。这几天天气干燥,表层土被晒得又脆又硬,他怕挖重了土易碎把东西一起带下山崖,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刨。
挖了几下之后他似乎看到了黄土中透出一点紫色,就像韩朵儿所描述的那个手机壳的颜色。这下他更觉得有戏,担心继续用铲子会对把手机磕坏,便左手抓着绳索,用右手手指慢慢挖,功夫不负有心人,的确是韩朵儿想找的东西。他将其宝贝地装进马甲口袋里,得意洋洋地再次打开对讲机:“报告总司令,我找到一个紫色手机壳的苹果手机,手机屏已经裂了,但是应该是目标任务。请问是否收队?”
韩朵儿兴奋极了,大喊着爸爸了不起,然后让父亲赶紧上来。
韩桂林心情好上了天,虽然爬上去比下降更费力得多,但还是卯足了劲儿,尽量显得不那么狼狈地爬上山坡,甚至连起身都不让女儿扶一下。但实际在下降时就已经拧伤了右手的手腕,那里原本就有旧疾,贴着膏药。
韩朵儿接过父亲递来的手机,果然就是付瑜丢的那一台,事实上,只要父亲拿上来任何一个东西,她都决定说那就是她想要找的。
“爸爸你太了不起了!”她激动得忍不住抓住父亲满是泥土的手,跳的老高。
韩桂平本身右手就有点吃痛,被女儿这么一摇更有些受不住,疼得直吸气,龇牙咧嘴了一番。韩朵儿这才意识到父亲受了伤,她抓过父亲的右手,把袖子往上一撸,发现贴着的膏药。
“爸,你手怎么了?”韩朵儿原本的兴奋一下转变成懊恼。
“哎呀,小事。人年纪大了,贴个膏药当补品,不值一提。”韩桂平一下怪不好意思的,边收拾东西边让韩朵儿不要小题大做。
“你真是的,手不舒服还非逞强。”韩朵儿埋怨了两句,原本欢快的气氛急转直下,两父女嘟嘟囔囔地,都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事却不愿意认错的孩子,赌着气有一句没一句地下山回到车上。
车开了好一会,韩桂平打破僵局:“肚子饿了,总司令是不是得请顿大餐?”
韩朵儿笑了笑:“趁我现在还没被限制高消费,您随便提要求。”
“哈哈哈,那就来顿烤鸭吧,刚才在山上看到野鸭子,忽然想起来好久没吃了。”
韩朵儿被父亲逗得哈哈大笑。
“诶,我很好奇,这手机都这样了,还能用?”韩桂平问。
“用肯定用不了了,但里面的资料应该能导出来。”
“这,我看开机都够呛,还能看资料?”韩桂平作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韩朵儿笑了笑,她认识一个人,应该能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