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离场准备
洛熙2023-10-27 09:553,288

  付瑜已经快48小时没睡觉了,从半夜跟女儿视频完之后她就一直颓然坐在客厅,脑子里似乎翻腾过过往的种种回忆,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想。只是忽然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楼上楼下开始喧闹,为开启新的一天做准备,这种吵闹将持续一个半小时,七点半左右达到顶点。所以她有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做准备,其实足够了。

  付瑜的家里还是冷如冰窖,仿佛呼吸大口一点便会呵出寒气。时钟指到七点,她自己定的闹钟也跟着响起,锐利的铃声如同一根巨大的冰刺扎进她的心脏。付瑜打开客厅音响,激烈的摇滚乐响起,她机械般从沙发上坐起,拿起茶几上的护目镜戴好,接着再戴上白色线圈手套,起身走向墙角的大冰柜。

  她用力将冰柜的门打开,一股寒气升腾而上,罩住她的脸。护目镜被覆盖上一层薄雾,她抬手用线圈手套搓拭护目镜的镜片直至清晰再重新戴上,她看向冰柜内部,里面蜷缩着一个人的身体,再靠近一些便可看清易荣生的侧脸。

  只是它已经变成了铁灰色,头发和睫毛上沾着雪白的霜。

  手持电锯已经充好了电,付瑜用冻肉试过,就如它广告详情页说的那样,干净利落。

  室内实在太冷了,付瑜被冻得浑身颤抖不已,亦或许是因为她无声地痛哭导致难以自控地发抖。她眼泪不停地往外涌,一次又一次地干呕,数次觉得自己要发疯。在这爆裂的摇滚乐之中她分明听见易荣生和她说话,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懒懒的,像是裹着明媚的光。他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模样,微笑着对着镜子里的她说:“我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

  付瑜有近一小时的准备时间,而事实上她只用了四十分钟。两个大行李箱已经收拾妥当。她多次忍住用电锯切开自己的腹部或者砍向自己颈部的冲动,她必须好好活着,滴水不露。她不再是那个不计后果的十九岁女孩,她现在有个女儿要照顾。为了安安,她不能崩溃,她得控制好自己。

  她必须在今天带着这个行李箱回老家。她曾在心中多次默默许诺,一定会和易荣生一同回老家让父母兄长看看,她最后还是和自己选的男人白头偕老,哪里会料到竟会变成如今的地步!

  这么多年,她从未和父母和解,尤其在一次姐姐和父亲的电话中听到父亲对安安侮辱性的称呼之后,付瑜决定必须断绝来往,她知道安安一直因为父亲的缺失而自卑,就更不会让女儿无端受到来自原生家庭的羞辱。

  但姐姐付友和母亲的关系一直不错,所以家中的一切姐姐都了如指掌,有时也会同付瑜提两句,但无论是哥哥结婚生子、奶奶过世、父亲生病住院等等,付瑜都自动缺席,只是姐姐付友回家时让她多带些钱去慰问而已。付瑜心中很清楚,她的价值对于父母兄长来说,也无非就是该出钱时出钱,该出力时亦可出钱,仅此而已。

  而她实际上也回过家两次,一次为了转户口,另一次是奶奶过世后去祭拜。姐姐带着她以及尚年幼的安安一起,三人辗转乘火车到离老家最近的车站,又包了辆当地的车。奶奶的坟地是她本人在世时挑选的,所在的位置视野很好,坟包背靠着延绵的茶山,坟头面对着愈加繁华喧闹的城镇。付瑜的父母和哥哥正是在那个镇子里生活,奶奶找这块地,也是想着以后还时常能见到自己的子孙们,即使她在世时他们也没想着真去看过她几次。

  付友说当时将奶奶棺木抬上山时还真不容易,父亲和哥哥在村里说不上话,又不愿出钱,自然没人愿意干这活。还好当时付瑜给拿了几千现金红包,付友腆着脸到处说好话才找了6个男丁才好不容易抬上去。

  所以付瑜第一次和姐姐上山去看奶奶时也遇到些麻烦,车不能直接开到山腰,必须在山脚把车停了,再走近一小时蜿蜒的山路。

  一路上野草丛生,好在她们早有准备,都穿着长衣长裤。她和姐姐轮流抱着当时已然近四十斤的安安,累得直喘气。小路原本就窄,再加上长时间没有打理,变得难以辨认,几次差点走错,算是凭着运气找到的地方。

  付瑜还记得祭拜完奶奶以及旁边合葬的爷爷之后,她们三人正要走,墓前一条带刺的藤蔓挂住了安安的裤子。付瑜担心女儿被扎,一时心急赶紧抢先将藤蔓扯开,结果藤蔓的倒刺深深地扎进她手掌中,出了好多血。安安见妈妈受伤,赶紧用另一只脚去踢藤蔓,脚踝也免不了被挂了几条口子。两母女双双受伤,彼此心疼地又在坟前哭了一阵才走。

  后来付友告诉她,兴许是爷爷奶奶想多留她们一阵子,听听她们的哭;也兴许是爷爷奶奶头一次见安安,想知道安安是否真是自家血脉,所以才有坟前的那一出。

  而付瑜看着自己手心的两条血口子以及女儿脚踝上的伤,再想起爷爷奶奶墓碑上她被省略成“二女”的名字,心想着她再也不来了。

  后来付友说村里决定合资修条水泥路,能让大家扫墓时将车开上去,付瑜也凑了五千。过了三年,付友说父亲脑梗要住院,哥哥拿不出钱不同意父亲入院医治,付瑜虽然不悦,但也给了八万。两年前,付友告诉付瑜,说父亲的病情虽然稳定了下来,但经过上次的惊吓,已然安排好了后事,镇上两套房子自然没有她们姐妹什么事,但乡下那个老院子倒是可以留给她们,前提是得先修复一下。其实根本也没什么可修复的,就是土房子一推盖上新砖房,付瑜付友哪里可能去住,无非是说得好听些,让付瑜出钱修老房子供他们二老回老家过年有个舒服的地方住而已。

  付瑜当然不想“领情”,但在付友的推动下又给了十二万,同意将乡下老院子重修。去年,付友说父亲将他和母亲的墓地买好了,就在爷爷奶奶的墓地旁边,还是要钱。给,活着要住的钱她既然能给,所谓送佛送上西,人之将死,父亲决定要住的地方就她就更该给钱了。

  那既然父亲暂时用不上,付瑜决定先借用一下。

  除了过年那几天,天气凉了之后付瑜的父母都住在镇上,老院子空着。付瑜到了之后正好可以住住自己花钱修的院子,自己凑钱铺的路以及自己花钱买的墓地。

  从付瑜家楼下的停车场开到老家的距离将近六百公里,即便中间不停也得开六个多小时。付瑜早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食物和水,一路上除了到服务站加油以及去洗手间,基本都不需要停靠。她决定避开高峰期,十点左右出发,这样怎么也能在夜色降临前开到老房子那。

  她换上一身全黑的运动服,将家中收拾妥当,一切准备就绪。为了不那么显眼,她决定分两次将行李箱运送下楼,就在她提气将第二个行李箱奋力放入后备箱时,身后有人搭了把手。

  付瑜顿觉魂飞魄散,吓得尖叫了一声。惊恐地回头一看才发现这人竟是黄莉?阴魂不散的黄莉!

  被恐惧笼罩下的付瑜失去一贯以来的冷静自持,她怒目圆视,将后备箱的盖子猛地盖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接着转过身几乎是恶狠狠地用力推了黄莉一把。

  “你这么跟着我究竟想做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黄莉被付瑜这么一推当然重心不稳撞到了后面停着的那台车的引擎盖上,腰被撞得生疼。她哪里见过付瑜这种模样,整个人吓呆了。接着被她撞到的那台车子的防盗警报也也随即发出“哔哔哔”的狂响,焦躁地回荡在停车场内,更加强了整个气氛的窒息和不安。

  付瑜深呼吸了两口气之后回过神来,很快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恢复了平日的神色。她赶紧走到黄莉身边将她扶起并连声道歉,一脸关切地问她有没有撞到哪里。

  黄莉虽然和付瑜不算熟络,但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后早将她定性成一个领钱做事喜欢和稀泥的职业经理人,哪曾想到她还有如此凶狠冷酷的一面,变脸和变戏法似的。她连连摆手说自己没事,并且也实事求是地表示是自己不对,不该忽然冒出来吓她一大跳。

  “只是我昨天去酒吧没看到你,店员说你一晚都没去,我担心你……”黄莉自知理亏,有点编不下去,声音越来越小。

  “你什么时候来的?等我很久了吗?”付瑜只关心这个,她不知道黄莉是否看出了什么。

  此时的付瑜戴着黑色的鸭舌帽,眼神显得格外机敏,和她平时在酒吧里见到的样子全然不同,事实上,要不是黄莉知道付瑜的车牌号和型号,特地在这等着她,光凭付瑜今天地这副打扮,黄莉可能真还认不出她来。

  “我也刚到……刚把车停在那……”黄莉指了指自己停在斜对面的车。付瑜回忆了一下自己从出电梯到车面前放姓李,没见到有车开过来停车的状况,黄莉应该已经等了一阵了。付瑜内心不快,但也强压怒火,一心只想早些将其打发掉。

  “你这是要去哪里,旅游吗?……”黄莉弱弱地问道。

  “昨天家里给我电话说我爸中风住院了,让我赶紧回去一趟。难得回趟老家,给他们带了点东西。”

  “哦……那,你女儿呢,不跟你一起回去?”

  一听黄莉提起自己的女儿,付瑜立即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被耗尽,她斜眼冷冷瞥了黄莉一眼没搭话,只是转身自顾自地上了车,再将车门重重关上,一脚油门便将车开走了。

  

继续阅读:25 亡命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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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淹没与被拯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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