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莉几乎只犹豫了一秒，就决定开车跟上付瑜。她心中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告诉她，想要找到易荣生的话付瑜才是答案，绝对不能让她跑了。这几天都没见着她女儿，再加上她刚搬上车的那两个大行李箱，谁知道她之后是否还会回来。可不能跟丢了，黄莉默默盘算着。
刚才付瑜的模样也同样让黄莉难以忘怀，她整张脸肿得像猪头，明显是大哭过。看来付瑜说她父亲病危是真的，说不定她女儿早提前回去了；也或许是易荣生带着她女儿回到老家后帮忙照顾老丈人所以才不回消息；又或许易荣生拿着她给的一百五十万就是为了给老丈人治病。
黄莉越想越气，越想越烦，脑子里的念头层出不穷，揪成一团乱麻，挥之不去。她在要出小区时栏杆提得慢了一会都气得她狂按了三次喇叭，就在栏杆自动提起的那一刹那几乎是切着栏杆的边过的通道。
开出来一阵之后，看着两边熟悉的街景，黄莉似乎从刚才的极端情绪中缓过来一些。她心中一凛，或许付瑜说得对，她大概是真的要疯了。她可不能疯，她得振作。
她将车窗打开，新鲜空气进到车厢，同时也让车水马龙的声音驱赶走脑子里的其他杂音。她紧紧握住方向盘，用力甩了甩头，集中注意力开车。车子轻巧地在逐渐平顺的早高峰车阵里穿梭，她比付瑜大概晚出来那么两分钟，按理说也就是一两个红绿灯的事儿，应该能追上。
黄莉记得易荣生曾提过一嘴说他的老家在南方的一个小镇，既然付瑜说易荣生是她“表亲”，想必也是那个镇上的人。黄莉做服装生意，早些年时常开车在本市附近挨着的两个省份进货取货，对高速路线熟得很。她脑子里立即出现几条从本市到那个镇子的线路，但最快的只有一条，也就是走高速。她看了一下自己的油缸，眼见也只能再跑个两百公里，看来怎么也得中途停一次加油。只能寄希望于付瑜也会中途加油，否则她就不得不半途而废了。
正心里打着鼓，在上高速的收费站前，黄莉看到了付瑜的车在人工口排队过收费站，黄莉的车有ETC，她想着不要打草惊蛇，便先开过去在前头慢慢开等着她。何况付瑜应该不知道她的车长啥模样，所以料不到自己会被人跟，她应该是安全的。
在慢慢往前开的路途中黄莉打开导航搜索了一下，到离那个镇子最近的高速路口要开四百多公里，这之间有八个服务区，她估摸着付瑜应该会在其中一到两个服务区停一下。回想付瑜那个状态，像是根本没休息好的样子，连着开怕是要出事。
就这么一会儿前一会儿后地跟着，黄莉车上的油量指示标已经快指到底了，她心中越发焦躁，如果付瑜再不停车，她也不得不在下一个服务区停下加油，这次的跟踪就得无疾而终。就如同老天听到她的求助一般，黄莉看到付瑜的车开始慢慢减速，然后打转向灯下了高速。
黄莉如释重负，长长叹了口气，隔了三台车之后，跟着一同下了高速。
付瑜是在出小区停车场后等第二个红绿灯时发现黄莉跟着她的，事实上在她一早碰到黄莉时就已经预料到她这一步。在黄莉第一次按她家门铃时付瑜便找物业查到了黄莉的车辆信息，所以这一个上午，她边开车边注意周边的车辆，银白色的SUV，车牌号也十分好记。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易荣生，付瑜会很愿意交黄莉这样的朋友，有品位有手段目标感还强，她们两个如果一同创个业随便干什么应该都能赚钱。
可惜是以这种方式相识，黄莉就变成了一个过于难缠的对手，她想方设法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直到付瑜看着黄莉也上了高速她才确定对方是铁了心跟着自己走了，此时付瑜虽然心中烦闷，但事情一多反倒让她冷静下来。油缸里的油不多了，但她担心再往前走后备箱里的东西如果散出味道会引人怀疑，便决定先停下加油，顺便解决掉黄莉这条鼻涕虫般黏糊的“尾巴”。她将车开进油站，让人将油加满，然后将那把依旧满电的电锯放到驾驶座的下面，用脱下的黑色外套盖住。
在加油时她刚走进油站的超市，便看见黄莉的银白色SUV开进了油站，在隔了她两条油道的油枪口加油。黄莉一定想着等付瑜付完款上车后再去付款，然后再上高速追上她。付瑜本就精神不济，何况也早已经对这个追逃游戏感到疲惫极了。事已至此，她也懒得再去维持人设，不如一劳永逸，将这个尾巴切断即可。
见黄莉一直坐在车上等着，付瑜付完钱立即大步流星从超市出来，然后上车缓缓将车驶离，后视镜中她看着黄莉下车飞快地跑向超市。付瑜将车停到服务区前的停车场，又走回加油站，靠在黄莉的车前等着她回来。
交完钱后黄莉匆匆赶回车上，还不忘伸头看向服务区的方向，已经将近午饭的点，她估摸着付瑜或许会在这里买点东西吃。没想到她走到车边正准备开门，就发现付瑜斜靠在驾驶座的门边，冷冷看着她。
黄莉想不出任何解释的话语，支支吾吾一阵后还是付瑜打破沉默。
“把车停到服务区那，我还可以等你上个洗手间。”付瑜说。
黄莉百感交集，鼻子一酸忽然想哭：“瑜姐，我……”
“别啰嗦了，你既然都跟我跟到这里了，还有什么可说的？我知道你想跟着我找到易荣生，我答应带你见他，所以你赶紧的，别耽误我的时间。我们开一辆车，累了还可以换着开。”付瑜冷淡地说完，便大步流星地回到自己的车上等着。
黄莉哪里还敢迟疑，赶紧上车缓缓跟着付瑜，生怕她改了主意。她确实憋了一路有些尿急，在付瑜再三保证下黄莉又飞快地跑去上了个洗手间，着急忙慌地出来见付瑜的确还在等着她，这才把心放进肚子里，安安生生跟着付瑜往她的车上走。
“吃吗？”付瑜递给她一盒刚在小店里买的臭豆腐，热腾腾的。黄莉哪里会拒绝，连声道谢后接了过来，边走边吃。她一路上聚精会神地开着车，一下高速紧绷的神经放松后，一下觉得又饿又渴又憋尿，别提多难受了。
还没上车黄莉便将臭豆腐吃完，而付瑜的那份还提溜着，想必是想一会再吃。黄莉本想提醒她臭豆腐凉了不好吃，但看付瑜今天这精神状态，似乎谁也不想搭理，她还是闭嘴为妙。
一上车黄莉便觉得有点不对劲，付瑜车里冷得过分，虽是深秋了，但也不至于车内车外温差这么大。
“瑜姐，你车上怎么这么冷？”黄莉忍不住问，
“我昨晚没休息好，担心自己开车睡着，所以刚才一路开着冷气。”付瑜淡淡地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
黄莉绑上安全带后，车子开动，车上的冷气依然调到了最大，并且温度调成最低。
“姐，你这样会感冒的，现在我在车上了，能一直跟你聊天，你不会困的。要是真困了就换我开，我……”
黄莉话没说完便被付瑜的一个冷眼给吓得闭了嘴，只得缩成一团，将外套扣紧了些。
由于一直关着窗不通风，后座地上放着的那碗热腾腾的臭豆腐的味道四散，冲击着黄莉的嗅觉，她想开窗透透气，刚开了一会又怕惹付瑜不快，赶紧又关上。
车子在高速上又开了十来分钟，黄莉这才忍不住怯怯地问：“姐，你确定你能带我找到易荣生？”
付瑜板着一张脸，直视前方，脸色蜡黄，眼圈发青，像是一尊蜡像。
“姐……你之前不是说不清楚他在哪吗？这两天他跟你联系了？”付瑜的表现让黄莉心里开始打鼓，尤其是她这个精神状态让黄莉有些后悔上了她的车，万一付瑜这一路开车出了点什么问题，岂不是连她自己也搭上去了？早知道应该她开车！黄莉懊恼极了，边问边打开手机查下一个服务站的位置，到时换自己上手。
还没等她打开页面，付瑜便忽然从第三条车道猛冲到临停车道，一脚刹车让黄莉差点手机都飞了。
黄莉惊呼一声，以为付瑜睡着了，转头一看，发现对方正怒目圆瞪盯着自己。
一旁的车辆呼啸而过，发出抽鞭子的呼呼声，令人生怖。
“瑜姐……你……你没事吧……”黄莉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甚至带着没出息的哭腔。
“下车。”付瑜冷冷地说。
黄莉转头看了看车窗外，又看了看付瑜，抱着自己的包快速摇了摇头，整个人蜷在副驾之中，表示坚决不走。
付瑜的表情又暗沉了些：“我让你现在下车。”
“不……但你刚刚……”
还没等黄莉说完，付瑜便从脚底下抽出手持电锯，麻利地将其发动，快速地划开紧贴着黄莉那一侧的安全带，黄莉吓呆了，连哭都哭不出来，整个人愣在那。付瑜一把抢过她怀里的包扔到后座，又一把抢过她的手机。
黄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吓得浑身打抖，哪里还敢去夺。她咬紧牙关生怕自己喊出来，万一刺激到付瑜，她一冲动将自己一锯子砍了。
“现在你要么给我马上滚下去，不然我就让你再也出不了声。”付瑜看着黄莉，眼眸之中没有一丝温度。电锯发出嘶嘶声，像是一头猛兽在耳旁咬牙切齿。
黄莉这才知道什么叫亡命之徒，她哆哆嗦嗦地抠开副驾的门，逃也似的下了车。她双脚一着地，付瑜便一脚油门，很快就离开了她的视线。
黄莉只觉得腿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