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拍案而起，愠怒道：
“公主已经入土为安，难道就算死了也不能魂归故里，还得把尸身刨出来给你们不成？”
“臣不是那个意思，皇后娘娘息怒。臣也是奉命办事，这都是我们可汗的意思。”
他很聪明，见林羡动了怒，就把一应罪责都推到了柔然可汗身上，把自己说成一个传话的可怜虫。
林羡也不再给他留情面了，说道：“今非昔比，如今我们国运昌盛，国库充盈，即便是打仗，我泱泱大国又岂会怕你那区区柔然？”
“这……”
使臣垂下头，回想着这一路的所见所闻，确实比数年前更好了许多。
当年迎娶清宁公主到柔然和亲时，也是他前来相迎的。那会儿刚闹了一场十年不遇的大饥荒，百姓个个饿的面黄肌瘦，民不聊生。
在那种情况下，国库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银子用于打仗，所以才会同意了柔然求娶嫡公主的请求。
而使臣此番前来，所见所闻都与从前大不相同。百姓安居乐业，乐得其所，天底下哪还有吃不饱饭的人。
他刚才还在外面见到宫里巡逻的侍卫，训练有素，装甲精良。就是同柔然的将士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连宫里的侍卫尚且如此，想必各地军营里的也差不到哪去。
使臣沉思了片刻，决定退一步海阔天空，露出了他的底牌。
他脸上挂着笑，说道：“其实还有别的法子，就看皇后娘娘答不答应了。”
林羡面露不悦，“答不答应是本宫的事，这不是你该考虑的范畴。”
“诶，是是是，这是自然。”
使臣略显尴尬，连连拱手称是。
“唯一的法子，就是另寻一位公主去和亲。若是想保两国多年和平，就得再派另一位公主去柔然，两国结秦晋之好，也算是一段佳话嘛。”
林羡神色一顿，有些为难。
宫里已经没有其他公主了，只有一位先帝留下的端惠长公主，也已嫁为人妇。
偏偏宋祈又是个没福分的，一连两胎都是儿子，生不出一个女儿。现在这紧要关头，她该从哪里凭空变出一位公主，嫁去柔然和亲？
这时，有一宫女从门外进来。她快步行至林羡面前，低声道：“皇后娘娘，莲妃娘娘求见，奴婢们实在拦不住。”
她声音极小，只有林羡能听到，没有落入第三个人的耳朵。
林羡正应付使臣，忙的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料理林南嘉？
她都不用猜就能料到，林南嘉此番前来闹事，一定又是为了见元安。
这样的闹剧半个月就要上演一次，即便她再不给林南嘉留面子，再让高远高明使劲浑身解数折磨她，她都狗改不了吃屎，下个月继续来。
有外人在，林羡不好直接动怒，叫他看出端倪，便故作淡然道：“去叫高远和高明，把她‘请’出去。”
此‘请’非彼‘请’，林羡的意思，自然是让他们像上次一样，把她硬拖出去，叫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看笑话。
话音未落，林南嘉就已经闯了进来。
云涓快步过去，把周遭的风都带动了。她和王婆子一人一边，钳制住林南嘉的两个手腕，把她强行按在了殿门前。
“皇后娘娘，您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林羡狠狠瞪了她一眼，斥责道：“你又发什么疯，没看到有柔然使臣在吗？”
林南嘉这才注意到了堂下站着的使臣，她将那人上下打量了一圈，扁着嘴，摇了摇头。
那茂密的大胡子长得比枝繁叶茂的大树还要浓密，整个人黑漆漆的，好像一块碳，就算扔到煤灰里恐怕也找不到他。
再看这小身板，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和林南嘉的个头差不多，她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赶紧用帕子捂住了嘴巴。
“噗嗤，原来这就是使臣？”
使臣怔了一下，反而发自内心的笑起来。
此人瞧着和清宁公主年纪相仿，倒和皇后娘娘的相貌不相上下，所以他当即动了恻隐之心，有了别的念头。
“不知这又是哪位公主？这皇宫里还真是卧虎藏龙，竟然还有如此美貌之人，臣今日可真是开眼了。”
林南嘉一听有人夸赞她的容貌，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乐的合不拢嘴。
她甚至都没想到，使臣夸赞她，是为了让她去柔然和亲。
林南嘉稍稍抬眼，脸颊上无端的冒出一抹绯红。
“使臣谬赞了。”
他见到心仪人选，也不再拐弯抹角了，直接挑明道：“皇后娘娘，不知这是哪位公主？微臣斗胆，替可汗求娶这位公主。”
皇宫内外只知林羡，不知林南嘉。就算有，也是因为她臭名远扬。
使臣远在柔然，不知道宫里有这位娘娘也是正常的。
闻言，林南嘉一怔，刚才还面带娇羞之色，现在就瞬间僵硬住了。
她妄图扑到林羡面前，缺被云涓和王婆子拉住了衣袖，脱不了身。只能微微张着嘴，像她投去求助的目光。
林羡将视线偏向另一处，刻意躲避开她的求助。
刚才叫你别来，你非要自己往枪口上撞，几个宫女太监都拦不住你。现在被柔然的使臣看上了，保与不保你都在她的一念之间了。
倘若她谎称林南嘉是位公主，同意了柔然和亲的请求，那世人也断然不会说嘴。就算林南嘉有意见，旁人也只当她是不愿去和亲，装疯卖傻罢了。
毕竟林南嘉从未在外面露过面，大家不知道她的相貌，不会觉得她是宫里的娘娘。
而派她去和亲，既能保全清宁，又能让她远走他乡，不再碍林羡的眼。
细细想来，倒也不为是一桩美事。
一阵风吹过，轻抚着窗外的树枝。有几根落叶飘下，顺势落到书页上。
殿内落针可闻，林南嘉和使臣皆是一脸期待，等着林羡的答复。
她拢了拢身上的外衫，并不急着开口，而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见状，林南嘉心急如焚，以为林羡要松口，答应使臣的请求，让自己替清宁远嫁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