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和林常柏也没好到哪去。
一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另一个满眼心疼地看着林霜，捂着嘴呜呜的低声哭着。
自己宠着、捧着的宝贝闺女，一朝没了清白，居然还被当众验身，任天底下哪个母亲能受的了？
“东宫不缺人伺候，孤不会纳了她的。”
闻言，林霜跌坐在地，心也凉了半截。
话音刚落，宫里便来了传旨的太监。林羡定睛一看，原是坤宁宫的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消息传得还真是快。
“咱家是来传皇后娘娘懿旨的。”
殿内众人纷纷跪下，太监清了清嗓子，捏着声音宣读旨意。
“传皇后娘娘懿旨，吏部尚书之女林霜，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太子良媛。”
良久，殿内也无一声响动。
太监面露尴尬之色，低声提醒道：“太子殿下，您快接旨吧。难不成……您还想抗旨？”
宋祈拳头紧攥，狠毒了坤宁宫那位老妖婆。
本来想个法子搪塞过去，堵住众人的嘴，此事方能了解了。
至于林霜，嫁乡野村夫或是孤独终老，都是她自己的命数和选择，怪不得旁人。
现下有皇后这个毒妇从中作梗，违抗懿旨也是死罪，他只能顺从旨意了。
宋祈神色淡然，丝毫没有接旨谢恩的意思。
太监有些着急，又欲催促。这时，林羡却忽然开口了。
“儿臣接旨，叩谢皇后娘娘。”
众人皆是一片愕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额头触地，双手接过懿旨。
“劳烦公公了，这点银子拿去喝茶吧。”
林羡淡淡笑着，吩咐云鹊递给公公赏银。
“哎哟，太子妃娘娘出手阔绰，那咱家就谢过太子妃了。宫里还有事，咱家就先告辞了。”
待他走后，林羡扶着桌角，缓缓坐下，长吁了一口气。
眼神中看不出半点情绪，如一潭死水，深不可测。
哀莫大过于心死，这大概就是她此时的内心真实写照了。
“你明知道我的想法，为何还——”
林羡倏然抬眼，对上他那副质问的眼神，冷声道：“难道你想抗旨，问斩、抄家？”
闻言，宋祈愤懑地拂袖而去，把这烂摊子全都留给林羡收拾。
孙氏面露喜色，凑到宋祈跟前，小声试探道：“那……这婚事何时办呢……”
林常柏瞪了她一眼，懿旨已下，他也不愿再去多费口舌。
反正嫁一个女儿，和两个女儿的区别不大。
对他唯一的影响就是，没法子再用林霜的婚事，换其他官老爷的姻亲关系了。
姜怀薇抬手轻抚鬓角，不屑道：
“大娘子是怎么把女儿硬塞进来的，心里应该清楚。不过是册封良媛，怎么好意思提婚事呢？”
林霜这小蹄子效仿她的办法，以同样的方式进了东宫。
她当时受尽屈辱，找个轿子胡乱抬进王府就算完事。轮到这小蹄子，不仅一进来就与她平起平坐，居然还妄想办婚事？
真是痴人说梦！
“姜良媛规矩倒是好得很，这样的地方，什么时候能轮到一个妾室多嘴了？”
说罢，孙氏求助的目光投向林羡，央求道：“大姑奶奶，她说了不算，还是得由您做主。”
“这儿是东宫，怎么轮不着她说话？轮不到她，难道就能轮到你置喙了？”
孙氏面露不悦，讪讪道：“那依太子妃的意思，是如何操办？”
林羡缓缓起身，“就依姜良媛所说。择日不如撞日，把云影殿收拾出来，带林良媛过去。”
孙氏一头雾水，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又被强行拖走。
“今日？今日就入府了？这样草率？”
连着三个问号，把林常柏问烦了，连忙上前把她扯到身后。
“行了，太子妃宽宏大量，能让霜儿入府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
“我——”孙氏又欲开口。
“是嫌不够丢人吗？还不快闭嘴！”林常柏说道，“那霜儿就托付给太子妃娘娘了，微臣不敢再叨扰，先行告退。”
说罢，便强行拽着一步三回头的孙氏出了东宫。
这场闹剧持续了一整日，林羡早已心乱如麻，筋疲力尽。
送走那两位瘟神后，便径自回了永宁殿。
姜怀薇跟在她身后，一道进了寝殿。见她满面忧愁的样子，柔声安慰道：“你也别多想了，保重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林羡摇摇头，无奈地轻笑一声。
“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可多想的。只是有些好奇，皇后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从事发，到林羡晕倒、清醒，不过才过了两炷香的功夫。
得到消息、下懿旨，皇后的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没有半点犹豫。
能在两炷香的功夫，完成这么多的事。想必那人一定是趁乱逃出东宫，一路把消息传到坤宁宫去的。
只是单凭一人，根本无法做到，还会被人察觉。
难道她的眼线，已经遍布东宫了？
然而东宫的下人那样多，想抓出来卖主求荣之人，简直如大海捞针，难如登天。
再者说，能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东宫，做她的眼线之人，定然是皇后培养多年的心腹。
既然如此，又怎会被她轻而易举的揪出来呢？
想到这儿，林羡不禁头皮发麻。
那她每日的言行举止，岂不是都暴露在外了？简直跟没穿衣服出门一眼，毫无隐私可言。
那皇后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闻言，姜怀薇心头一紧，也顺着她的话头想了下去，不解道：“诶，那皇后下懿旨册封林霜，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帝王最怕的就是外戚专权，勾结在一处惑乱朝纲。
林羡已是太子妃，若是把林霜也塞进东宫，那未来的后宫岂不是林家的天下了？
如此一来，便能让皇帝传位之时有所忌惮，有所疑虑。
会考虑日后会不会有外戚专权的可能性，会踌躇这个皇位还要不要传于宋祈。
皇后此番同意，怕是并不仅限于让她和宋祈夫妻不睦了。
而是有更大的阴谋。
林羡猜不透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