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无和尚说道这,眨了眨眼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孙施主大可放心。”
孙正一冷笑道:“和尚,我门虽是道门,但如今时代,道非道,释非释。三教九流不分彼此,你用这种话能诳住我?”
出家人不讲诳语是佛门的一条戒律,目的是通过心,言,行的三合一修持念力。但到了色无和尚这种境界,心中参透空性之义,这诳语和真话之间早就模糊不清。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们这些大和尚说话之中心念圆满,就算说了谎话也只当其是真话。又何必在我这装模作样?”孙正一所说让色无和尚倒是不由高看一眼眼前之人。
没想到孙正一作为是道门嫡传,竟然对于阿罗汉果领悟如此之深。色无和尚口念一声阿弥陀佛,解释道:“诳语之中蕴含口业,贫僧虽有阿罗汉果护体,但若是积累太多遭惹业火也难逃一死。”
孙正一眉毛一扬,直接骂道:“秃驴,你当真以为道爷我不懂你们佛门弯弯道道?业火难缠不假,口业确是可以消除,你开口便是阿弥陀佛,闭口仍是阿弥陀佛,目的为何,当真以为道爷我不知道?”
孙家在昔日的农耕时代便是江南省道门嫡传,孙正一年轻之时更是做个十几年的道士,修养不凡。之后因为战争缘故还俗参军,如今位高权重,本不该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可一来他本身性子就颇为直爽,这一路行来和色无和尚缠斗许久,心中火气正旺。二来孙正一自进屋之后,观察色无和尚一阵子后,更是愈发生厌,只觉眼前之人做事情处处心思,说话更是遮遮掩掩,好不爽利。
色无和尚那心机深沉的模样,和孙正一印象之中真性情的高僧大德差距甚远。一想到内心之中某个故人,他对于色无和尚的厌恶又是平添三分。
色无和尚面对孙正一的辱骂没有表示出任何的难受神情,而是沉吟一会,左手一摆将门关上道:“孙局长为何会知我佛门秘术?”
如果说阿罗汉果天下虽然少有,但毕竟在佛门作为传法依据广为流传,孙正一可以了解很正常。但以“阿弥陀佛”这句所有佛教徒都会念诵的口头禅作为法言消除业力,却是真正的佛门秘术,唯有获得某家名门大寺衣钵者方能得此传授。
秘术各教都有,彼此也是心知肚明颇有默契的不会去其他教派探寻其家秘术为何物。所以当孙正一十分确定地说出这门秘术后,色无和尚便郑重其事地将门关上。其心中也是对千百种可能做出了预案。
秘术,秘术。既然叫秘术,又怎能让外教之人知道?
孙正一见色无和尚一反常态称其为局长,便感受到其中敌意,心知自己一时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不过他毫不后悔,站起来道:“我说是朋友告诉的,你信还是不信?”
色无和尚闭上双眼,双腿不知何时盘坐在木椅上,身后的“佛”字抖生金光,冷淡道:“不知是哪位大师?还望孙局长告知姓名。”
孙正一感受到色无和尚背后“佛”字的威压,心知眼前之人此时已经真正进入状态,和之前一路阻拦不可同日而语。但他不仅不急,身体更感隐隐有些兴奋,本因衰老而懒得跳动的心脏平白生出一点活力,砰砰跳动,孙正一感受自身良好的状态道:“那位和尚若是三十八年前没死,如今想必确实是位大师了。”
三十八年前?色无和尚眉毛终于拧在了一起。
那可真不是一个好年代。
孙邦彦和宋敏此时坐在车上,也正在讨论和色无和尚的见面。
孙邦彦问了自己一直藏在心里的问题:“这个佛子是啥意思啊?”
从字面来解释,佛子似乎就是佛陀的儿子。自己的父亲那肯定不是佛陀了。而他从几人那郑重其事的样子来看,孙邦彦也只能大致估计应该是什么厉害的东西。但具体这指什么?孙邦彦鉴于当时的气氛,实在不好意思问。
孙邦彦的问题让宋敏犹如看到白痴,她惊讶道:“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啊?冯师傅没教你吗?”
冯春林自然是没教的,孙邦彦不好意思道:“没教啊。”
佛子,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称呼。佛教认为佛是超脱于外的,但有时为了度化大众会以化生的身份降临。佛子的降临往往意味着佛教精义的一次改变。就像释迦摩尼改革古佛教,去除了一味强调苦行,宣扬赎罪的修持之法——这是燃灯古佛开创的佛教。
如今的佛教基本便是按照释迦摩尼所讲的佛法教义前进,不过如今分裂教派众多,其中又有多股势力参与其中,加上新时代的到来。佛教虽未式微,但在很多人看来也走到了该“分久必合”的末法阶段了。
而这件事自然不是现在的人可以做的,只能等已经超脱的佛陀化生了。也就是所谓的“佛子”。
换句话来说,色无和尚认为孙邦彦可以成为下一代佛教教主,而且和释迦摩尼一样是从灵山开始。
这样的前途,说实话宋敏是不相信的。
“估计那个老和尚是有什么事想要瞒着我们,所以才用你是佛子框我们上去的。”宋敏不负责任的猜测道。“他既然是已经证得阿修罗道果的佛教大师,一些口业还是能承受起的。”
之前当着色无和尚的面,宋敏一口一个“大师”。如今在背后,她就毫不客气称其为“老和尚”显然内心也是对色无和尚看不太惯。
“云溪寺有大师?”大师也不是什么满大街都是的角色,正在开车的秦琳听到云溪寺有大师后立刻出声询问道,“怎么没听过。”
不仅你没听过,我都没听外公说过呐。宋敏刚要答话,另一旁本是微笑听着宋敏给孙邦彦科普的道愿和尚,却插嘴道:“孙邦彦是佛子?”
他的面色严肃,目光如炬看向宋敏。
宋敏不知道道愿和尚为何这般严肃,道:“是啊,那个老和尚可真的厉害,六通至少修到了第三层——他心通。最厉害的就是他那双慧眼,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修到圣境,可以看透命运万千。说孙邦彦未来有四千多条都会跑灵山重整佛法。”
“灵山?灵鹫山?”道愿和尚将这个名字咀嚼一番,立刻就知道宋敏所说的地方。再听闻这位色无和尚更是有圣境的天眼通后,更是一言不发的闭着眼,口中不知念叨什么。
宋敏和孙邦彦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儿出了什么问题,两人的目光一碰,宋敏开口道:“那个老和尚肯定是胡诌的,释迦摩尼出身之时就有异相。你要是真的有这个渊源,好不早就被发现了,哪能等到现在?”
释迦摩尼出生前,其母亲梦到白象入梦。等到出生之后,更是开口说自己要重整佛法:“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唯我”二字可以说便是当今佛教的基石。唯识,中观如今佛教的两支源流都是从此而来。
作为最近的一个佛子,释迦摩尼的所有事迹都有记录,虽然只是孤例,没法作为参考,但孙邦彦要是真的佛子,色无和尚的故人既然可以大老远就知道,又何必等到两人来到云溪寺才托色无和尚说出呢?他自己难道不会去寻孙邦彦?
孙邦彦的心中最开始确实很飘飘然,觉得自己也许真是那个不世出的天才,之前只是被埋没了。不过好在《红指南》中的魂珠依旧在运转,他的内心很快就冷静下来。这种感觉颇为微妙,他第一次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是在《红指南》之中,而不是这具从小用到大的身体之中。
灵魂看着陷入喜悦情绪的身体就好像是看着电影一般。虽然喜悦不减,但头脑还是冷静地很,能够清晰理解这只是一种情绪发泄而已。
也正是因此,孙邦彦才注意到色无和尚这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多大,他的内心老是回想起色无和尚说的,天仙可期,三品有望。每每想起,内心不由感到美滋滋的。
而对于之前为什么没有人找自己,孙邦彦的内心也喜滋滋地认为应该是出于保护的缘故——哈利波特不也是这样吗?
可他灵魂之中的理智并不这么认为,给出反驳的理由也很有力:如果出于保护目的,那么现在为什么就不用保护了?色无和尚对于这点提都未提,很明显是孙邦彦自作多情。
孙邦彦内心和灵魂的交锋让他听到宋敏的话后便脱口而出道:“就是,我之前的履历那可真是清清白白。要是真有什么高僧出于保护我的目的没有和我接触,那又何必现在突然跑来和我说呢?”
他这个问题让在场的三人俱是一愣,齐齐想起这个问题。宋敏想了一阵,埋怨道:“你现在这么聪明,刚刚面对老和尚的时候怎么不问啊?你要是问了,不就能戳破他的牛皮了?”
宋敏还是不觉得色无和尚是在说真话,不过孙邦彦的话却给了她一个灵感,让她想起孙邦彦黄泉路前后的变化。
“难不成是因为《红指南》和魂珠?”宋敏心中一动,“看来得抓紧搞清楚这东西的来历了。”
由于有秦琳和道愿和尚在场,宋敏没有将这件事提起,而是记在心中,决定回去便找自己外公催催。
想到自己的外公,宋敏朝还在思考的道愿和尚道:“和尚,你知不知道我外公怎么和色无和尚打起来了?”
既然谈到公事,道愿和尚便收起心思,他想了想,摇头回答道:“孙局长和那位大师动了手?我们这没收到消息啊。”
说道这,他苦笑道:“孙局长这样的大人物,他的行动怎么也轮不到通知我啊。”
宋敏本以为自己外公是和道愿和尚一起上的山,然后在山门脚才动的手,现在可能正在收拾战场所以才没见到。
没想到两人动手的地方并不是在云溪寺,而是其他地方?
宋敏知道如果真是如此,那道愿和尚肯定是不知道了,不过她也没有多说其中缘由,反而询问道:“你们两个来这也几天了,在这儿有什么收获?”
道愿和尚和秦琳来这儿明面上自然不是为了度假,而是为了调查黑叔的背景而来。如今这些事情迷雾重重,宋敏现在希望能够从这两人的调查结果上找到一些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