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无和尚的话并没有让冯春林满意,在色无和尚说话时他就扬起眉,等到色无和尚话一讲完,冯春林立刻反驳道:“大师休要糊弄与我,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冯春林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透明玻璃瓶,那其中存放着一股白色光焰,稍稍一看便听耳边有天音呢喃诉说佛法。这是冯春林从现场取出的一样念力痕迹,这般凝练的念力,至少也要九品以上的修为,很显然也不是道愿和尚所有。
总不能宋敏借助血统之便如履平地步入九品,道愿和尚也运气爆棚一朝突破吧?况且道愿和尚离九品甚远,怎么都不可能几天不见就突飞猛进。
色无和尚见到此痕迹,脸上依旧沉稳异常,念一声阿弥陀佛,说道:“如今江南分局的搜查水平竟然已经到达如此地步了?”
冯春林听到此话表面只是冷笑,心中却愈发警醒:“这个和尚对于公管局到底了解到什么地步?到底他们所图何事?”
色无和尚这般说提醒了冯春林,闽南分局说不定已经不可靠,存在内鬼。否则色无和尚一个外人又为何会以一种对于公管局的搜查技术有所了解的口吻说出?
色无和尚不知道自己只是随口的一句感叹就引得冯春林阵阵猜疑,他真的没想到自己明明已经小心消除的念力痕迹竟然还是被查了出来。
色无和尚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旁边面无表情,仿佛只专注于喝茶的林平,心中一叹:“终究是来得太快了。”
如果冯春林没有到达现场,色无和尚相信就凭林平那点水平,是不可能搜查到这么隐蔽痕迹的。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不能化解,色无和尚双目低垂看向自己桌上的瓷杯,说道:“出家之人不打诳语,此念力自然是老僧的。”
冯春林脸上冷笑没有停止,只是手指敲了敲石桌。随着他的敲击,那石桌竟然好似木头一般,在一次次撞击中发出相同的沉闷声响。这显然也是一种催促了。
色无和尚知道他想知道自己找什么理由,便双手合十,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冯科长有所不知,此次火灾不仅有炎魔,还有另一位神君降临。”
“炎魔本身就是可怜之人,老僧也不愿以大欺小,因而虽然密切关注,但不曾出手。可神君不同,其一旦降临必有天地异相,危害一方。是以老僧不得不管。”
天庭修行和佛道两教最大不同也正在此。天庭修行乃是儒教传承,其中最大特征便是“天人感应”,即人之所思所想——也就是念力的构成——可以和天地的自然现象,社会种种福祸相互作用。
这种修士修至最后往往会凝成各种权威:如雷公电母的“行雨”,月老的“姻缘”。反过来干扰这些事物本身的运作。
而正是因为天人感应的存在,也导致纯正的天庭修士但凡出行必有天地异相,比如突降大雨,日星高照,流星划过等等。虽然天庭后来发明了接引法术,将种种异相扭转成天花漫洒,异香扑鼻,仙音渺渺,但如今天庭不存,如果真的有所谓的天庭神君降临,那么天地异相必然会随之而来。
而这种异相对于正常生活的普通人自然不是什么好的好事。色无和尚当初出手也确实是出于此种考虑。
冯春林听到此话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天庭历史悠久,其中能称之为神君的却不多。而这些人要么陨落在三十七年前的大战之中,要么就是挂了闲散职位在念界成为新的高层,这些人显然不可能跑到云溪县的。
还有一些人虽然不愿在新时代任职,隐居在各地,但这些人大多离尘甚远,避居在隐秘之所不问世事。又怎么可能恰好跑到云溪县,还参与其中。
但想到自己怀着所发现的念力痕迹,他却又不得不承认色无和尚所说确实有这个可能。他在现场进行采样时,总共发现了九种不同的念力痕迹。
其中有几种熟悉痕迹最轻微的,分别是宋敏,道愿,秦琳和孙邦彦。而另外五种中的四种全都是念力凝结如光焰,说明念力的使用者至少有九品以上修为。这其中白色光焰蕴含佛理很明显是道愿和尚的,而他怀中那瓶深红光焰蕴含恐惧的应该就是炎魔了。
可剩下三瓶他却分辨不出。最后一瓶念力弥漫如雾气,但颜色如一。这似乎是有人用一种法术将众人聚集在一起,收集众人心往一处想的念力所留下的。
这种念力虽然庞大但又算是有源可查。
唯独剩下的两种光焰,他确实是摸不着头脑。他本还以为全是云溪寺弟子所留,目的是保护宋敏,防止其在这场灾难之中丢了性命。
如今听到色无和尚所说的神君,冯春林心中一动,从中掏出一瓶纯青色光焰,这瓶光焰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便是其中蕴含的念力实在太过纯粹,只是一团纯正的光和热。
这样的念力冯春林见都未见过。念力是某项灵魂思维的集中反应,其本身不可避免的带有念力主人灵魂的特征。就像色无和尚的念力中总是蕴含佛理,炎魔的念力之中会蕴含恐惧。
这种特征无论是天生幻想种还是后天修士都无法逃脱,也是修行界几千年来行之有效分辨念力归属的手段。
不过如今这团念力确实有些打破了冯春林的认知。这团念力并不是不包含其主人的特征,而是这个特征冯春林无法总结出来:光和热?什么灵魂活动会产生光和热这两个特征?
色无和尚一眼便认出此种光焰的来源,不等冯春林开口询问,便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位神君。”
冯春林将桌上两个玻璃瓶收好,询问道:“是哪位神君?”
既然是神君,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来到云溪县总会有什么理由吧。
色无和尚朝一旁静听的孙邦彦笑了笑,道:“若不是孙施主之能,这位神君也不会降临。”
他当日将旱魃降临的异相困在旅馆一地时,自然也旁听到后续孙邦彦和旱魃的对话。
冯春林看向孙邦彦,脸上疑云顿起。自己给了孙邦彦四门法术,其中能够和神君扯上关系的只有一条:《旱魃召唤》。
但这位神君早已不知所踪,只有一个神位立在天地之间,享受香火。《旱魃召唤》召唤的也只是这个神位。
冯春林最初的备案里,便是打算利用孙邦彦的召唤,以孙邦彦的灵魂和《红指南》这件魂器做为祭品,换取旱魃的威能,驱除整个江南可能会有的大雪灾。
没错,冯春林从最初确实就没打算收孙邦彦为徒。如果那场交易真的成立,孙邦彦也许还能活下来,但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这样的人自然不能修行,就算收作弟子也无妨。
但如今这些已经是过去时,冯春林也自然不会抖露出来,就算将来孙邦彦真的懂了此法,他也早就想好了推辞。
正是因为了解这个法术,冯春林心中才有很多疑惑:第一,这旱魃怎么亲自到了?第二,孙邦彦用什么作为祭品?
孙邦彦见冯春林目光不善,心中紧张,站起来抓了抓头,他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不过,很快色无和尚就解开了他的疑惑,对冯春林说道:“这件事千真万确,除了老僧,孙施主,还有道愿也可以作证。”
和巫利,炎魔相同,色无和尚也早就发现用“须弥芥子”法术潜藏在一边的道愿和尚。色无和尚简略将自己的见闻讲了讲,他和孙邦彦这些凡夫俗子不同,对于此事看的更加清楚。孙邦彦只是稍作补充,将这件事细节稍稍丰富一番。
听到旱魃似乎是将孙邦彦误认作某人才降临时,冯春林首先想到的便是那本来历不明的《红指南》,尤其是在旱魃说祭品也是如此后,他就更加笃定这点。
不过他的思维不仅如此,很快他就发散到另一件事上:“那么色无和尚为什么看起来对于《红指南》丝毫没有兴趣?”
他都能看出此点,就算色无和尚鲁钝一些,难道他就真的不对《红指南》感兴趣?这可是旱魃这样的远古神君都想要的啊?
旋即他心中陡然就想象到另一件事:“欲盖弥彰,说不定他只是故意如此呢?”
想到孙邦彦无缘无故突然被选为佛子这件事,冯春林对于自己的猜测有了些许把握。不过这件事只能等日后再看如何处理,当务之急还是炎魔一事。
冯春林等色无和尚说完后,点头道:“好,既然是神君突降,此事我也无话可说。不知色无大师还有其他事情需要交代?”
色无和尚摇头道:“这件事大体便是如此,并无什么需要交代的。”
冯春林脸上冷笑自刚刚就从未消失,他早就料到色无和尚会如此推脱,从怀中掏出最后一瓶光焰。
这瓶光焰本身是黑色,其中念力却颇为复杂既有两份暴虐,又有五分神圣,还有三分分明是佛理。如此混杂的念力却在其主人的协调下浑然一体,显然其人下了相当的苦功。
“你莫不是要说这位也是炎魔?”这肯定不是炎魔的念力,但冯春林也分辨不出这个留下念力痕迹的人到底是何人。
至少从表面看他一定是和佛门有关,但同时也和天庭有关,其源头似乎又是一个凶神。这样的身份实在太过宽泛,冯春林可不想费脑子和功夫一点点去查。
色无和尚在冯春林拿出第一个瓶子时,就已经对于巫利会被发现有所准备,因此不慌不忙从容道:“阿弥陀佛,此位似乎乃是炎魔同伙,但我确实不知其人是谁,来历如何。只知道他袭击了孙施主。不过孙施主有我庇护自然性命无忧。此人见事不可为,可能担心被我留下,最后不管炎魔径自离去了。我因念起身上也有愿力,修行亦是不易,因此也未多做阻拦。”
这话孙邦彦听了自然知道和真正事实完完全全不是一回事。不过他早在之前就得到巫利提醒,所以此时只是沉默没有说话。
冯春林对于色无和尚说的话,自然也没有全信。不过他稍稍一想,暂时也没有找到什么漏洞,只好问道:“这么说这个人走的很早?”
色无和尚面色不改,点头道:“不错,出家人不打诳语,不信你可问问孙施主。”
冯春林看向孙邦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