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方有格和仁义从桃花山下来,实在渴得不行,急忙跑到桃花河边,捧起清冽的河水就大喝起来。
他们每过一段时间都要到桃花山上去,当然是看他们的热气球,把热气球全都仔细检查一遍,吊篮、吊绳、液化气罐、喷嘴、气囊……实际上,他们根本不用这样频繁地爬上去检查,一来他们把热气球藏在一个山洞里,雨淋不着,太阳晒不着,就连风也吹不着,安全得很,二来,桃花山可是桃花源的神山,千百年来都无人攀爬。可他们不放心,仍乐此不疲地查看,检查,毕竟这是他们离开桃花源的唯一希望啊!
看着仁义一捧一捧狼吞虎咽喝水的贪婪劲儿,方有格打趣他:“多喝点,这可是天然的山泉水!”
“可不是吗?”仁义一连喝了好几捧水,才擦了擦嘴,洗了把脸,站起来,看着四周一望无际的桃园,不无遗憾地说,“哎,可惜了偌大的桃园的,竟然没有一颗桃子留下来。”
他们下来的时候顺便也找了找,确实一颗桃儿也没找到。这是当然的——时节已进入深秋,满园的桃儿早就被采摘一空了,只剩满园的桃树,一树树的桃枝桃叶……
“怎么了?嘴馋了?在这里这么久,别的不说,桃儿咱们可没少吃哦。”方有格提醒说。
“嗐,此一时彼一时嘛。”仁义摇摇手,眼睛却还不住地往四下里瞅着,显然不甘心。
“行了,走吧。”
两人慢慢往村里走去。
走着,走着,仁义突然朝一边跑过去。
“怎么了?”方有格很意外,急忙问。
“桃儿,桃儿!快来,桃儿!”仁义一边飞跑着一边惊喜地叫着。
“什么桃儿?”方有格一时没反应过来。
“桃子,桃子,能吃的桃子!”仁义仍大叫着,在一棵树前停下了。
方有格顺着仁义看过去,可不是吗?只见一棵高大的桃树上结满了桃子,把每一根枝条都压弯了,使得整棵树圆丢丢的,像一棵巨大的蘑菇似的。那桃子颗颗都有拳头那么大,白生生的亮人的眼睛,红彤彤的嘴儿煞是诱人。它们调皮地藏在枝叶间,却又半隐半露的,好像在说:“我就在这里,你找得到吗?”
虽然他们刚刚喝饱了河水,可看着这么诱人的桃儿,还是止不住直流口水。
等到方有格来到桃树下时,仁义早已捷足先登摘下一棵硕大的桃子了。他把桃子在衣服上蹭了蹭,蹭去桃子身上的一层绒毛,拿在手上欣赏着,煞有介事地对桃子说:“小心,我要吃你了哦。”刚要吃,却被方有格一把夺下了。
仁义看着方有格,指着他,笑了笑,又摘了一棵,却又被方有格夺下了。这下仁义不干了:“干什么啊,你?”
“不是,仁义,你发现没有。”方有格一边机警地打量着四周,一边说。
“发现什么啊?”仁义不满地嘟哝着,满不在乎地看了看四周,又要摘桃。
“你没发现不对劲儿吗?”
“什么不对劲儿?哪里不对劲儿?”仁义愤愤地说,“我看是你不对劲儿吧!”
“不是,仁义,你想啊,这个时候所有的桃子都摘光了,却单单这棵桃树一颗没动,而且,这棵桃树的桃子还这么大这么好,这正常吗?”方有格扫了仁义一眼,仍不放心地打量着四周。
“哎,对啊!”经方有格一说,仁义才发现是这么回事,确实不对劲儿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觉得这棵桃树肯定有问题!”
“桃树?有问题?什么问题?”
“要么有毒,要么桃子不好吃。”
“是这么回事!”仁义也警惕起来,停下手里刚刚抓到手的桃子,看着满树数不清的肥桃,捉摸起来。一会儿,仁义又犯嘀咕了,“这么漂亮的桃子,怎么可能有毒呢?”
“你忘了电视上荒野求生栏目怎么说的?越是看起来漂亮的野果野物,越是有可能是致命的!”方有格提醒说。
“可是,我从没听说过有毒的桃子啊?”仁义思索着,“会不会只是味道不大好呢?”
“不可能!”
“为什么?”
“如果桃子满园的时候,口感不好的桃子没人吃还说得过去,现在只剩这一棵了,物以稀为贵,就算口感不大好,总比河水味道好吧?既然这样,人们为什么还是不肯吃一颗呢?”
“也对。”仁义想了想,“要不我尝尝?就尝一小口。”
“不行!”方有格赶紧拦住他,“要是致命的话,不在乎多少,没听说吗,有的毒物一克就能毒死几人甚至几十人呢!咱不能拿性命开玩笑!”
“那行,咱们问问当地人吧。”仁义恋恋不舍地望了望一树肥桃,咽了口唾沫,和方有格往村里走去。
他们刚走到村口,还没等他们开口,就有人围上来,饶有兴味地问:“上神,味道怎么样?”
“我们正想问你们呢,那一树肥桃,为什么没人摘呢?”仁义直截了当地问。
“当然没人摘了,更没人会吃!”其中一个人断然道。
“对,别的桃子都行,就是这棵桃树上的桃儿不行!”另一个说。
“为什么?为什么别的桃树都行,偏偏就这棵桃树不行?”方有格好奇地问。
“因为别的桃树只是桃树,这棵桃树却是故事。”一个白胡子老者说。
“故事?”仁义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什么故事,能说来听听吗?”
“当然能!这个故事已经很多年了,我们这里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人人都耳熟能详。”老者说。
“对对对,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人人都耳熟能详。”众人附和道。
故事是这样的——
从前,村里姓康的那户人家家里出了一个傻子,天天满村满山的乱跑,就算饿了渴了冷了……都不知道回家。家里天天都为他提心吊胆,生怕他不小心掉到水里淹死了,滚下山去摔死了,大冷天冻死了,或者被野物咬死了……
这样以来,家里人每天早上、晌午、晚上第一件事都是先看看他在不在,要是在,谢天谢地,要是不在,天就塌了,得赶紧找啊!满村找,满山找,满河里找……有时候很快就能找到,有时候大半夜也不一定能找到。
最麻烦的是大晚上,再加上雨雪天,那个苦啊,那个难啊,真是一言难尽啊!
有一回,家里人为找他从山上滚下来,摔断了腿,又一回差点淹死……
这样以来,家里人治病花钱不说,家里活计也耽误了。俗话说,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庄稼活儿,就在关键的那几天,一耽搁就是一年的口粮啊!
口粮紧巴不打紧,家里的日子越过越难了。
村里人可怜康家,再遇到傻子跑丢了,满村人都跟着找,跟着折腾。哎,那个兴师动众,那个齐喊乱叫,那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折腾……真是苦不堪言啊!
就这样,好多年慢慢都过去了,傻子可能年龄大了,跑不动了,就只在村里转悠了,逢到吃饭,离谁家最近,谁家就把他领回家,给他一碗热气腾腾的饱饭,逢到晚上,离谁家最近,谁家就把他送回去。
康家人感念大家伙儿的恩德,也会拿些东西报答大家,可是能报答得过来吗?当然不能。不过,也没人计较这些,只是康家人心里不安嘛。
那怎么办呢?
后来康家人想出一个主意来,那就是捐出他家最好的那棵桃树,满村人无论谁,都可以吃,什么时候吃,吃多少都行,康家人一概不闻不问。要是有人摘了桃子,吃了桃子,康家人高兴得很——他们总算能报答大家伙儿一点了!要是没人摘桃子,没人吃桃子,康家人就难过得不得了——大家都不接受,不就是嫌弃吗?
大家伙儿感念康家人的一片真心,有时候也会摘上一颗半颗的桃儿尝尝鲜。到后来,就没人摘桃儿吃桃儿了,因为康家出了一个傻子反反复复的折腾已经够不容易了,再平白无故地摘人家的桃子,那不就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雪上加霜吗?大家伙儿于心不忍啊!
大家伙儿不肯摘桃儿,康家人也不肯摘桃儿,这样桃儿可不就是一直在树上挂着吗?
那桃树也争气,越是没人采摘越是结得硕果累累,桃肥果圆,肉厚皮薄,汁多味美。
可是,大家伙儿还是不忍心采摘。桃儿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一树一树的挂着……
因为果子好又多,又有这样的故事,有人就给这棵树取了名字,叫百桃树。
“上神,你们看到的就是这棵百桃树啊!”老者讲完,笑呵呵地说。
“是啊,没想到这棵树竟然还有一个感天动地的故事呢!”方有格感叹道。
“是啊,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块石头一个山洞都会有这样的故事呢。”老者捋了捋胡子,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后人一直规规矩矩地守着呢。”
“这规矩好,这规矩好,就得好好守着!”仁义马上大加赞扬起来。
“守得好!”方有格也是赞不绝口。
“上神,请慢用吧。”老者看着仁义手里的桃子欢喜地说。
“哈,我们还以为这桃子怎么了呢,都没敢动。”仁义看着手里的桃子,有点激动,又有点不好意思。
“现在看来,这桃子最应该享用的就是几位上神了!”老者向众人说,“为我们做了多少好事啊,我们都无以为报呢!”
“是啊,是啊。”众人都连声附和。
“这……”仁义更不好意思了。
“你们这么说可不行,我们遇难,受到你们家家户户的热情接待,我们一直心里不安呢,帮你们做点事,那是应该的!”方有格急忙说。
“招待你们是我们这里的规矩,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我们得遵守,是应当应分的。”老者说,“要不,老祖宗在地下会骂我们不肖子孙的。”
“就是,就是!”众人又是一叠声地附和。
“上神,请吧,百桃树能被上神享用,我们不光心安,还高兴着呢。”老者诚心诚意地说,“上神,就别再客气了,请吧!——”
“既然如此,为了不浪费东西,我们只好愧领了。”方有格忙向众人施礼。
仁义也跟着向众人抱拳施礼,完了,还是不好意思了。
“上神,请吧——”
仁义只好咬了一口,真甜啊!
方有格看着手里的桃子,刚要咬,却又停了下来。
“上神?”众人都兴奋地看着,却见方有格突然停下来,不免疑疑惑惑的。
“哦,这个留给娜娜,我们俩一起吃这个就行。”方有格说着,从仁义手里拿过桃子,咬了一口,“真好吃啊!”
众人这才哄地一下笑了。
两人把桃子带给娜娜,又给她讲了百桃树的故事,感动得娜娜直流眼泪,捧着桃子说:“这么感人的桃子,我怎么舍得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