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惊雷再起
布知道2025-11-07 14:275,311

  “王恭厂之事十日后?这纸条什么时候收到的?”殷小七不由得紧张起来。

  “今日辰末,和容妃毒薨一事的消息前后脚一起送到了我这边。”

  “王恭厂一事是五月初六,自那时算起的十日后就是五月十六,那除去今日,岂不是最多只剩下五日的。”殷小七苦笑,一时间刚才还觉得严重无比的容妃毒薨一案,和这个五日之期比起来,显得又没有那么重要了,怪不得公输墨要急召他们入宫。

  “也说不好这纸条耽搁了多久才到了我手里,所以稳妥起见,我们必须尽快查清此事。”公输墨斩钉截铁道。

  “五日前刚炸了一次,五日后可能还有一次,这时间可真不吉利。”殷小七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等一下,王恭厂是因为火药坊囤积了大量火药,下一次爆炸,这些人去哪里找这么多火药?”

  “也许下一次爆炸可能范围比王恭厂小,但危害大。”公输墨食指点了点桌面,发出一声脆响,“比如,直接炸在这三宫六院里。”

  “所以公输大人的意思是,容妃一案搞不好和下一次爆炸有关?”殷小七扬眉道。

  “有可能,毕竟时间隔得太近,王恭厂爆炸时容妃这边还薨了献怀太子,所以需要你们一并从这里查起。”

  “明白了。”

  “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了,辛苦了。”公输墨对着两人挥了挥手,“苏行那边会继续调查那群潜入京城的建虏动向,王恭厂一事和他们可能脱不了干系,下一次爆炸说不定也和他们有关,这条线也得同时追查。皇城里魏忠贤的眼线众多,你们借着容贵妃的案子仔细排查一下,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记住,最多三日内,我需要查到结果。”

  雷映真和殷小七拱手应了一声,一并起身离开了这间廊庑小室。

  公输墨靠在椅背上看着两人离去后,微微闭起双眸,修长的食指轻敲了几下圈椅扶手,随后从怀里摸出一块木头和一把刻刀。

  那把刻刀在公输墨的手里开始沿着木块上下翻飞,木屑如落花般在这间静谧的小室里缤纷飘落。

  没过多长时间,公输墨微微眯起眼睛,手里的刻刀停了下来,他对着手里的木头吹了一口气,嘴角带起一丝弧度。

  公输墨手中的那个木块已经变成了一个棱角分明的半身人像,这个一指高的木雕人像穿着五城兵马司的官服,脸上带着一丝怠懒和跳脱,却是殷小七的模样。

  

  ********

  殷小七安静地跟着雷映真走出小室,怀中那枚墨牌让他觉得异常沉重,让他微微有些失神。

  雷映真转过头看到殷小七的表情,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有些难以置信?”

  殷小七看着雷映真略有些担忧的表情,很想直接告诉她在王恭厂捡到的那块墨卫腰牌,话到嘴边,出来的时候却变成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语:“确实,打从进了这紫禁城,就感觉很多事都好似在梦中一般。”

  “本来我是不赞成让公输大人招募你进墨卫的,没想到他还是直接对你提了出来。”雷映真轻叹了一口气,“要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差事,不但从此以后要隐姓埋名,还多了许多风险。”

  “其实自从被卷入这个事,我就知道已经很难善了了,现在总算能和你们毫无隔阂地站在一个阵营,反而多了几分生机。”殷小七压下满腹思绪和疑问,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

  “嗯,你要这么想,也算是一件好事。”雷映真眉头微展,转回了正题,“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你有什么想法?”

  “紫禁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厂卫应该都已经到了,咱们能查的时间不多,先赶到第一案发现场看看吧。”殷小七说道,“宫外的事既然苏行他们在查,我们就先从容妃一事入手,行步看步。”

  雷映真点点头,两人走到院外,在院外等候多时的那名穿着青色贴里的年轻宦官半躬着身走了过来,恭敬地问道:“二位大人要去往何处?小的可以给二位带路。”

  这年轻宦官半躬着身子也看着颇为高大,殷小七顺口问了一句:“有劳了,敢问如何称呼?”

  “小人是内直房文书刘若愚,因略识得几个文字,谈公公差小人前来协助二位大人办事。”年轻宦官拱手道。

  “原来是刘中官,劳烦带我们去一下翊坤宫。”虽然听闻对方只是一个文书太监,殷小七依旧语气热络,毕竟要在这大内禁宫里查案,和每一个内官打好关系都很重要。

  “大人客气了,翊坤宫就在不远,请随我来。”刘若愚转过身,领着殷小七二人沿着红墙转了两个弯,就走到了一间二进的宫院门前,宫院的正殿两边各有一只雕刻精美的防风铜灯炉和一只铜鹤,殿上悬着的匾额写着“翊坤宫”三个大字,只是原本幽静祥和的宫院里站了不少身着凤翅盔山纹甲大汉将军,正殿里还隐隐传来一些压抑的啜泣声。

  “二位大人,里头就是翊坤宫了,小的不方便进去,就在外面候着二位,有事吩咐一声即可。”领路的刘若愚再次熟练地笼着手,停在了院门之外。

  “有劳了。”殷小七对刘若愚点了点头,正要迈步,却听到一声低喝。

  “禁地止步。”宫院门口一名身材高大的大汉将军看到他们,立刻手按刀柄,冷着脸喊道。

  “这两位是都察院来查容妃一事的官爷,还请放行。”刘若愚忙掏出自己的腰牌,走上前递到了那名大汉将军手里。

  那名守在宫院门口的大汉将军接过刘若愚的腰牌,扫了一眼,问道:“都察院的人办事,你一个内直房的太监来掺和什么?”

  “这两位都察院的官爷不常进宫,谈公公让小的来帮忙领个路。”刘若愚笑着说道。

  “谈公公?可是乾清宫谈管事?”听到谈公公的名号,那名大汉将军的脸色稍霁。

  “正是,不过谈公公就给了小人个口信,可还要小人去找他要一下信物?”刘若愚表情诚恳。

  “那不用,既然是谈管事领来的人,自然是没问题的。”那名大汉将军挤出了一个笑容,带着歉意对着殷小七和雷映真二人抱了抱拳道,“不过后宫重地,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烦请二位出示一下腰牌。”

  “应该的。”雷映真摆了摆手,将两人的腰牌一并奉上。

  那名大汉将军接过腰牌,表情在看到殷小七那块兵马司的腰牌时微微一滞,随后又对着殷小七上下打量了一番,就在殷小七纠结要不要拿出那块金龙衔玉的御赐金牌打破这个尴尬局面的时候,那名大汉将军却笑了笑,将腰牌递了回来,后退一步道:“二位请,贵妃新薨,进了宫院还请不要喧哗。”

  “明白。”殷小七拱了拱手,抬头看了一眼翊坤宫那块颜色明艳的匾额,和雷映真一起跨过院门那道高高的红漆门槛,走进了这座刚刚逝去了主人的后宫内院。

  

  ********

  

  今日的阳光炽盛,但一走进翊坤宫正殿,殷小七就觉得身周的凉了几分。这间后宫西六院之一的院殿,本就比平常市井少了很多人气,现在贵妃新薨,白绫满堂,又显得阴森了不少。

  正殿里并没有看到容妃的尸首,想来是早已被收殓了,地上跪了一圈瑟瑟发抖的婢女和太监,他们应该都是原本侍奉容妃的奴婢,随着主人的身殒,这些奴婢的性命也可能覆灭在旦夕之间。几名头戴纱锅帽、身着青衣葵花袍的东厂番子正半蹲着身子盘问着他们,边上站着几名大汉将军的身边,却还有一名身着湛蓝色直身牡丹袍的圆脸厂卫档头异常扎眼。

  窗户紧闭的正殿里,大门处照进的阳光好似一把巨大的刀砍在正殿里冰冷阴沉的石板上,殷小七和雷映真影子就在这抹刀光般的日光中被拉长,映入殿内所有人的眼中。

  这名圆脸的厂卫档头瞥见殷小七两人这般走进正殿,立时迎了过来,在他眼中,殷小七和雷映真这两个身穿兵马司和都察院官服的一男一女,突然出现在刚因为贵妃毒发一案重重封锁的内宫禁地,显得诡异莫名。

  不过既然守在宫院门口的那几名锦衣卫大汉将军都没有示警,想来两人的身份有些不一般,这名东厂档头没有第一时间质问,反而略带小心地拱了拱手:“在下戊卯档头陈永成,不知两位是?”

  “都察院司狱雷映真。”雷映真淡然地拱手回应。

  “西城兵马司殷小七。”殷小七也很淡然,只是没好意思把自己的官职也一并报出,觉得一个吏目的身份似乎有些不适合现在这里的气氛。

  “容妃于西六宫内毒发身亡,兹事体大,内宫之事本就应该由我们东厂来调查,不知都察院二位来此所为何事?”陈永成这边知晓了二人的身份,语气反而强硬了几分。

  “容妃乃献怀太子生母,备受圣上恩宠,此次于皇宫内被人毒害,简直骇人听闻,故圣上命公输总宪着人与厂卫配合,一并细查此案。”雷映真公事公办地说道,“此为我二人至此的原因。”

  “看起来前几日三法司在王恭厂一事里确实损失惨重,都察院最近这么缺人,如此重要的案子,竟然还拉了兵马司的人来凑数。”陈永成阴阳怪气地笑了笑,“要不二位找个地方休息会儿,等我们东厂查完了告诉你们一个结果,拿回去交差便是。”

  雷映真双眉微皱,正要发作,却被殷小七上前一步抢了话头:“多谢陈档头美意,不过公输总宪怕不是那么好糊弄,你看,还特地给我请了这枚腰牌,就是怕我们占了厂卫们的便宜功劳,定要我们出些力气才行。”殷小七笑眯眯地从怀里摸出了那块金龙衔珠的腰牌在陈永成的面前晃了晃。

  看清了这块御赐腰牌的陈永成面色微变,冷着脸退了半步:“那还请二位自便,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希望二位不要妨碍我们,我们东厂有东厂的办事规矩。”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说不定我们也能另辟蹊径,帮你们东厂查缺补漏不是?放心,肯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殷小七笑着指了指正在审讯地上那些奴婢的一名东厂番子,“不过我们来得晚,能不能麻烦陈档头给我们看一下你们的问案记录。”

  陈永成脸色微沉,但是想到那块御赐金牌,只能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对着那名拿着笔记录的番子招了招手:“抄一份给他们。”

  那名番子没来由地受了上峰档头的一顿脾气,却两边都没敢得罪,仔细地篆抄了一份记录,小心地送到殷小七二人手里,这态度又惹得陈永成瞪了他一眼,他只能自认倒霉,继续去盘问剩下的几个宫女,于是最后这一层层传下来的一番怨气就全撒在了最后这几个可怜的宫女身上。

  殷小七虽然有些同情她们因为自己的到来莫名多受了许多罪,但这时候也没法改变些什么。他们能从东厂手里拿到这份问案记录已是最大极限,如果还要对东厂办事的方式说三道四,对面那个本就憋着一口气的陈档头怕会当场和他们撕破脸去。

  殷小七心里叹了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在手里这份刚篆抄好的问案卷宗上。这些东厂里的番子不愧是需要每日在京城四处打探事件的专业人士,这份问案记录很是详细,通过宫里这群奴婢交代的供词,那位雍容华贵的容妃生前最后的一段历程被还原得七七八八。

  献怀太子过世不过五日,容妃本身在大爆炸时也一并受了惊吓,大惊大悲之后,直接大病了一场,直到前日才能下地走动。容妃大病初愈,胃口也不是很好,所以她这几日吃的都是粥羹,今日她一时兴起,临时让御膳房加了早膳的点心,也就是一些桂花糕点和一壶花茶,没想到竟然丢了性命。

  第一个发现容妃出事的是她的贴身婢女杨彩英,容妃进食点心后又觉得有些乏力,于是去床上小憩了一阵,屋里只有杨彩英一直随侍在侧。结果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容妃突然觉得腹痛难耐,杨彩英忙倒了一杯温水并帮着揉搓,却没有任何缓解,眼见容妃腹痛得越来越厉害,杨彩英连忙喊屋外候着的几名宫女进来帮忙,同时她很机灵地喊了翊坤宫里一个唤作张宝的随侍太监赶去太医院喊人帮忙。那张宝跑得不可谓不快,他只用了不到两刻钟就连拖带拽地带着太医赶到,可惜已经无力回天,容妃早已口吐白沫,没有了气息。

  殷小七仔细翻看了两遍杨彩英和张宝还有当时在容妃床前的几名宫女的供述,众人虽然在一些细节的说法上有细微区别,但应该只是慌乱之下的记忆误差,整体来说情况都差不多。

  “陈档头,不知贵妃中的是什么毒?你们那边是否有结论?”殷小七问道。

  “没有,就算是东厂也不能随便查验贵妃的遗骸,太医院那边给出的结论是一种不知名的剧毒,但奇怪的是,我们的仵作和太医院都没能在贵妃下午剩下的食物里查验到毒物,直接喂食了几只猫狗也没有任何问题。”陈永成闷声道,随后狠狠咬牙,“一定是这些下人串通一气,藏匿了毒物,回头我把她们都拉进东厂,让她们把知道的事情都吐出来。”

  “怕没有那么容易,贵妃在寝宫里毒发身亡,这些宫女太监全都得掉脑袋,只有一两人因为某些理由做此必死之事还有可能,让这十数人齐心欺瞒寻死,很难。”殷小七摇头。

  “会不会是那个杨彩英有问题?容妃最开始毒发的那一小段时间,只有她一人和容妃在一起。”雷映真指出了供述里的一个细节。

  “这个问题我们早已想到。”陈永成略带一丝得意道,“我们戊卯组最善刑讯的人正在审她,此人父母亲族皆在京城生活,我也早已派人去拿去东厂,到时候一并对质,翻不出我们的掌心。”

  “陈档头有心了。”殷小七笑着称赞了一句,随后拱手道,“那就祝陈档头查办顺利,东厂做事滴水不漏,我们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那就先去别的地方转转。”

  “都说了,宫里的事你们都察院办不了,到时候我们禀报时往上提上你们一嘴,你们就可以交差了。”陈永成得意地挥挥手,看起来巴不得这碍眼的两人赶紧离开。

  雷映真看了殷小七一眼,和他一起做事这么多天,只要看到殷小七一本正经,就知道他肚子里又憋了什么主意,她自然不会在陈永成这个自满的东厂档头面前点破,只是配合地拱了拱手,跟着殷小七转身离开了翊坤宫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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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小七二人走后,刚才在殷小七面前藏不住内心喜恶的陈永成,脸上突然收敛了表情,将一封盖着“东厂密封”牙章的信封递到手下一名番子的手里:“将此信加急送到魏督主那边,此人于容妃一案有重大嫌疑,让魏督主定夺是否着锦衣卫查办。”

  “是!”

  “另外派几个东厂的太监换上宫服去盯着都察院的那两个人,特别是兵马司的那个年轻人。”陈永成眯起双眸,冷冷道,“此子眼光毒辣,怕不是那么好糊弄,看看他们到底查到哪一步,随时来报。都察院既然要来蹚这个浑水,咱们不妨把水弄得更浑一些,把这些碍事的人一并淹死。”

  “卑职明白。”

  “去吧。”陈永成挥了挥手,转过身看着正殿一角跪着的那群奴婢,眼里浮起扭曲的狠戾,“都带回东厂诏狱,让他们后悔没有和贵妃娘娘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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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诏狮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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