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三）艰难抉择
“傅小姐，这是先生饭店房间的电话。需要联系他可以拨这个号码，他会用其他电话回给你。”临下车前，尤西递给傅奚莳一张折了两折的纸，“非常时期，安全要紧，还请傅小姐见谅。”
傅奚莳接过他手里的纸，展开后正中躺着一串陌生号码。
她粗粗扫了一眼，街对面的房门被人从里推开，四姑娘和姚妡结伴走了出来，看见了欲下未下的傅奚莳。
“多谢。”傅奚莳匆匆下了车，把那写了号码的纸重新折起来塞进了口袋里，迎着对面二人的目光走了过去。
尤西的车在四姑娘的视线里开走了，她转过头，傅奚莳已经到了身边，她忍不住揶揄道：“我好像看见了一个毛头小子，似乎长得还不错？”
姚妡也凑了过来，一脸八卦：“就说你怎么大半天都不见人，害我们扑了个空。是朋友？还是——”
傅奚莳哭笑不得，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搭车回来的司机而已，什么跟什么啊。”
四姑娘显然最近很闲，不依不饶的挑着傅奚莳的下巴上下打量她：“哦~是吗？可我刚才好像看见他给了你什么东西。快，拿出来看看！”
亏得口袋里有昨天买宵夜的找零，不至于现在就穿帮露馅儿。
傅奚莳掏了掏口袋，拿出两张钞票：“找给我的零钱而已，咱们许大小姐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
姚妡和四姑娘一人一张，捏在手里反复观摩，又转过头狐疑的上下打量她：“一码归一码，那你下午放我们鸽子，这账怎么算？”
“中午下了戏临时去见了戴老板，他说要在下月十号再加演一场。你们也知道，现在香港的这些学者和艺术家们扎堆儿，不乏有些讨厌铜臭气的，兹来便拒。戴老板便想着咱们能从中转圜一二，妡姐可能也得帮帮忙。”傅奚莳一边一个，挽住了二人的胳膊，“今天失约是我不对，这样，晚上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都记在我账上！”
四姑娘‘勉强’点了点头：“那行吧，看在晚饭的份儿上，暂且放你一马！”
***
当天晚上，杏仁便送来了许容方的信。信上所言与许殊下午交的底大差不差，足足写了一厚沓信纸。
从收他的信开始，傅奚莳还从未见他写过如此长的信。比许殊的解释还要具体详实，甚至个中细节也都尽数交代了。
原以为这个节骨眼儿上许容方不会再给她打电话，没想到才翻了一小半，熟悉的电话铃声混着核桃的招呼传了过来。
听筒两头默契的沉默着，只有呼吸声在你来我往的交流，混在了彼此的耳朵里。
傅奚莳揪着裙角，听着厨房里核桃和杏仁一如既往的拌嘴，以及听筒那端的安静无声。
“三羊应该快到了，马五也跟着一起，如果决定离开，那就带上小四一道走。时间来得及，三羊知道怎么做。”许容方突然开口，低沉的声音拽回了傅奚莳神游的思绪。
“许殊回来了，还给了我两张船票。”傅奚莳没接他的话，继续揪着裙角。
那头呼吸一顿：“老三归心似箭，想是一接到我的信就搭乘了最早的一班船。”
傅奚莳转头看向窗外：“乍一见他，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了，没想到他现在和你很像。”
许容方：“他这些年过的很艰难。”
半晌，见傅奚莳不再说话，他才继续说道：“最初我不知道这条路选的对不对，且自大的以为我们可以控制。那时局面还没有这么复杂，很多人很多事都在向着我们预期的方向发展，但逐渐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你是指1931年？”傅奚莳插了一句嘴。
许容方嗯了一声：“后面几年有所缓和，虽然依旧不乐观，到底不至于手足无措，直到送你去香港，我害怕了，就像现在一样。香港岌岌可危，马上就会变成第二个上海。”
傅奚莳突然问道：“那你希望我留下，还是希望我走？”
没有回答，只有一声轻笑。
半晌，傅奚莳便听见听筒那端许容方说道：“我没权利替你去选择，但，身为丈夫，希望你安全的离开，三羊会带你去纽约。若为家国，希望你能和香港的同志一起平安回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