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火烧织厂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的安排渐有了章程,盛端也低调了很多,学着戴欲过起了闭门不出的日子。
家家关门大吉,躲清闲去了。只交代好手底下人,见机行事。
意外不可怕,因为之前预料不到。
盯着时间等出事也不可怕,已经有了心理建设。
怕就怕知道要出事,却不晓得是哪一天哪个时辰。免不了让人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除了好狗松云,该吃吃该睡睡,非但不认生,依旧乐此不疲的往水池里跳,随机挑选一尾幸运鱼当加餐。
许家池子里这些鱼被其嚯嚯的‘怎一个惨字了得’,好在此时无人有暇管它。
许家一干人等,皆如芒在背,等着这场如期而至的祸端。
***
从腊月初八,相安无事的捱到腊月十三,晚上吃了饭,一家人各怀心事早早便躺下了。
临近年节,该准备的要准备,该置办的也得置办,各工厂里养着的几百号人擎等着发薪水。
他们不知祸事将起,还一心盼着能过个踏实年。
不知是先传出的狗吠,还是先起的人声。
杂乱无章的步子徘徊在院外,一人提着灯,一人拍着门,梅知‘扑棱’坐了起来,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翻身下床,拽开了院门上的锁。
三羊的脸映在火光里,他往里张望,嗓音就快压不住了:“二爷呢!”
梅知明白,这是出了大事:“我这便去叫。”
转身的工夫,许容方已经出了屋。
衬衫的袖子卷曲在臂弯,来不及放下来,边走边穿着大衣。傅奚莳睡眼朦胧的跟出了门,担心他冷,又回身抱了大氅。
“我先去看看,你同小四好好在家待着。我若没回来,千万别出门。”许容方拍了拍傅奚莳的手嘱咐道,转身往外走。
梅知给他披上大氅,三羊接过那灯替他照着路。
他们步子很快,灯影左摇右晃,照出一片乱象。
待绕过那条长廊,许容方压了压三羊的腕子,稳住了他的手:“到底出什么事了?”
三羊言简意赅蹦出四个字:“织厂烧了。”
“还是那帮孙子干的?”梅知脱口而出,瞟了一眼许容方,临时刹了要骂娘的嘴。
“是,从十一那天他们跑到织厂挑事,就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明摆着就是要拿咱们开刀。送进医院那几个日本人刚过十二点就没了气儿,剩下的人没过一个小时连夜往织厂烧了一把火,想也知道其中必有蹊跷。这帮杂碎真是没心肝,连他们自己人也害。”三羊忿忿说道。
“咱们那织厂里尽是布匹毛料,等人发觉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快烧的差不多了,把要送去北平的货都烧了个一干二净。还好没有人员伤亡,不然得更麻烦。”跟着来的那位是厂房的一位管理,忍不住多了两句嘴,说完又缩去了三羊后头,不声不响的跟着了。
许容方抿着唇没说话,他的手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零星的睡意蜷缩在仅剩的体温里,焐着他的胸口,支撑着他走出大门,抬脚上了汽车。
“知会安却了么?”许容方在后排坐着,突然问道。
梅知回头看向他,刚想张嘴,又蓦地反应过来,看向了开车的三羊。
“派人去戴老板家了,佟掌事近期一直在那儿。马五带着人也在往这边赶,差不多能和咱们走个前后脚。”三羊手把方向盘,拐了个弯儿。
夜幕下,已经能看见前头不远处的火光,正张牙舞爪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梅知皱了皱鼻子,嗅到了混杂在一起的焦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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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许容方下车后果然在人堆里看见了户田俊介。
他正和人说着什么,见他来,当即换上了不太标准的中文。
“这个时间,还辛苦许二爷跑一趟,失敬失敬!”户田俊介客气的向他递过手来,似乎对这件事背后的阴谋算计并不知情。
“不过就是一点小摩擦,户田参赞何必亲自来?”许容方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在了面前这个小个子男人身上。
“毕竟出了人命,还是谨慎一些的好。”户田俊介递过来的手依然悬在半空,他也不恼,就如此等着。
许容方偏头对着梅知交代两句,直到人走远了,才后知后觉‘发现’了那只手,伸过去同他握了握。
没有暗自较劲,没有剑拔弩张,似乎刚刚真的就是许容方的无心之失,而这位户田参赞也格外大度没有小心眼。
马五和佟安却走了个脸对脸,工部局的消防车闪着灯开了过来,一头扎进了火海里。
松月斋和巡捕也从各救火会调来了水车,加入了救火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