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二）暗度陈仓
风助火势，这火不好灭，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似的，吐着明黄色的信子，和救火的人针锋相对。
偏偏还有搅局不长眼的，趁着混乱，在许容方眼皮子底下寻衅滋事。
刚过三点，马五气喘如牛的跑过来，上来就是一顿含妈量极高的问候。回头才看见那位户田参赞依旧杵在那儿，还温厚的冲他笑了笑。
在他身后，簇拥压着十来个人，骂骂咧咧的挣扎着，有些还穿着学生的衣裳，面容稚嫩。
“怎么回事？”离得近了，许容方看见他们其中几人的身上还沾了血。
马五抹了一把脸，不解恨似的又朝其中一位踹了一脚。
这一脚踹的巧，径直踹去了户田俊介的脚底下。
两个人面面相觑，那人反应过来，冲着户田俊介说了一长串马五听不懂的话，语速很快，大概是让这位参赞替他们讨个说法。
听的马五更加来气，薅住脖领子又把人提溜了回来，捏住下巴一掰，顿时清净了。
“刚才搁那旮沓放火的就是他妈这帮王八犊子！一开始抓住七八个，跑了几个。我寻思救火要紧，就没人让接着追，只把剩下的绑了，留了几个人看着。没成想他们还敢回来，不光把人放了，还给咱们兄弟砍了！娘的！”马五啐了一口，还是不解气，回头又补了一脚。
那人教他卸了下巴，说不了话，只能张着嘴嗷嗷叫。
其他人见状安静了不少，除了那几个身上带血的还在叽里呱啦的说着话，被马五一个手下拿棍子挨个揳了脑袋。
至此算彻底闭了嘴。
许容方垂着眼看着这一地狼藉，没说话，隐在大氅下的手转着指节上的戒指，一圈又一圈。
“哟！本督察这是来晚了啊，你小子效率够高的，这么快就抓住了纵火犯。”杜邵笮冲着马五扬了扬下巴，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踩着军靴的脚迈步往这边走过来，后头跟了一溜儿巡捕，端着枪把在场的日本人尽数给围了。
“既然纵火犯已经抓着了，那我带回捕房诸位没异议吧？”杜邵笮环视一圈儿，把视线落在了户田俊介脸上。“这笔账该清的清，该算的算，到底是个人恩怨，还是背后有人指使，我觉得审一审应该就能明了了。”
户田俊介笑笑：“杜督察说的是，只是在下觉得，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毕竟这是许家的产业，我们也差不多算是合作关系，许二爷觉得呢？”
他偏头去看许容方，‘不巧’许二爷正在和佟安却说着话，大抵没听见他问了什么。
户田俊介有些尴尬，又把脑袋转了回来。
“当然，户田参赞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既然都是朋友，当然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伤了和气。”他伸手，户田俊介会意，要来握，却抓了个空。
“本督察一定查明真相，连同先前日方挑衅生事，引发冲突的案子一并审理清楚，保证给诸位一个满意的交代。”杜邵笮扬起手，呵道：“带走！”
***
待火灭，又妥善安置好那几个被砍伤的巡捕，许容方回到家时已近十点。
往常这个时间家里早便吃过了饭，可当他一头扎进院子里却发现傅奚莳并不在。问过打扫的丫头才知道人都在客厅。
气压有些低，好动欢脱的四姑娘此刻也安分的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沉默着。
怕什么来什么，这回倒不用担心织厂的工人再出乱子了，厂房都快烧干净了。
“坐吧。”许岱铭招呼人给他端了清粥小菜，又把几份报纸放在了他面前，“几家大的报社提前打了招呼，却挡不住这些小记者见缝插针，胡写一气。老杜刚才来过电话，说崇安路那边已经有日本人组织游行了。”
傅奚莳跟着说道：“那边的华人商店也被打砸一空，连带伤了不少路人。还有一些堵去了捕房门口，嚷嚷着让杜邵笮放人。这火烧的早有目的，不管咱们如何做，只怕都得被日方拿来做文章。”
“小奚说的不错，他们就是想找个由头发难，既然躲不开，那就姑且和他们周旋一阵子。”许岱铭敲了敲茶几：“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商会这边会出面。眼下要紧的是你大哥那边，马五这小子被你放在捕房都快闲出屁来了，正好借这个机会，你带他走咱们的货道，把物资送出去。”
许容方放下碗：“您是想，暗度陈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