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栋的妻子米林,是他原来机关老领导的小女儿,原名叫米琳。
那领导看出林栋为人过于精明、性子浮滑跳脱,绝不是个正经当官的材料,原本不同意女儿和他来往。
无奈米琳被小白脸迷晕了头,看他潇洒帅气,特像港星,身材又高大健硕,整天露两条哈密瓜似的二头肌,单就外貌体型来讲绝对是人中一条龙,她就死活非要嫁给他不可,在家里大闹了几场才得以如愿。
结婚一年,他们的女儿林又棠出世。
林栋在琢磨怎么挣到更多的奶粉钱的同时,果然不负岳父“重望”,从职位中积累到一些人脉以后就果断下海,用手上的资源开了家搞咨询服务的小公司,在国有保险公司的大锅边蹭饭吃。
那会儿正赶上经济复苏,保险业迅速崛起,民众对此充满尝鲜的好奇,林栋的小作坊也跟着风生水起。
不过行业再热闹,也是几家国营巨头神仙打架,民营小公司完全掺不进去。
紧接着,首个外资保险公司进入国内,林栋托人搞通消息门路,早就瞄准了风向,趁势而上,一举拿下了国内的代理权,当时也只是华东一带。
此后公司规模激增,小小的办公室换成了整层楼、整栋楼,长年招兵买马壮大队伍。
会计出身的米琳就也辞了职,专心来做他的帮手。
两人一外一内经营着“夫妻店”,又过几年赶上了政策的顺风车,迅速扩张业务,把关系布满了华东、铺至全国各地,翅膀硬得不行。
他们就干脆直接跳出别人给的框架,成立了自己的林氏保险集团,后来涉足地产,便又赶上了一阵风口。
这期间,米琳掌控财务大权,握着公司的半壁江山,还把名字改成“米林”,说是为了和公司呼应,与林栋搭配。
而林栋觉得妻子的名字压着自己,“米”在“林”前面,就令他很不爽,不光名字,事情也是。
“米琳”成为“米林”之后,似乎并不满足只是打理财务管后勤,还有心插手主要业务和公司决策,有次没商量地直接改了被林栋敲定的方案。
虽说收效超出预期,米林也的确很有经商的头脑,从没给公司拉过跨,业绩只升不跌,可一件件越权的事情积土成山,遭来林栋满腹的不快。
林栋当年喜欢她是因为她小鸟依人、文静乖巧,说话的时候眼睛忽闪忽闪地招人疼爱,干什么事儿都听他的,好像个可爱的小笨蛋,得靠着他。
哪知“小笨蛋”有权之后一下子强势起来,看人的目光也变得锋利,还处处要管控自己,连夜总会都不让逛,掐着手表命令自己按时回家,手里恨不得拿个戒尺。
两人没少为各种大的小的事情争吵,从公司吵到家里,从家里吵到岳家,米林的气势盖上来,林栋还真有点怕她,总是闷闷的不想回家,之后就常住在外面。
不过哪怕吵到家里锅碗瓢盆都碎了,吵到岳父过来拍桌子,吵到两人形同陌路,林栋也从没想过离婚。
非是不舍感情,而是两个人的事业和资产已经紧紧绑在一起,一损俱损,这婚一离,自己身价就得跌一半,公司更会发生分裂式的动荡。
再也是为了女儿,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提“离婚”二字,就凑合着过。
他们吵归吵,颜值都还在,看着不免舒心,时不时也会旧情复燃一下。
林又棠的性格随她妈,最初还不明显,刚上幼儿园就已经展露出来。
她是直接跳过了她妈“小鸟依人”的阶段,从小就显露“霸王之相”,不光使幼儿园里的孩子围着她转,唯她马首是瞻,还振振有词地把老师怼到气哭。
林栋常一个人对月忧愁喝闷酒,看着女儿襁褓里的照片掉眼泪:
为什么别人家的女儿都是爸爸小棉袄,自己的女儿却是爸爸的祖宗?
林栋回家要对着两位祖宗,有些疲于应对,沾花惹草的事不是没想过,可他觉得自己档位高了,一般的俗花土草还瞧不上,但凡模样有一点不称心的都不愿屈就,后来还上升到内涵气质与修养,少一样他都不能接受,一来二去谁的床也没上,最后还是回去找米林。
这放在当时“二/奶”成风的富商圈,人们还以为他洁身自好,又或是惧内,总之算个异类。
而林栋真实的想法,其实是:既然要搞婚外情,就必须好好搞,认真搞,对方也必须是个极其完美的人,内在外在各方面都无可挑剔,那样才值得自己犯大错。
然后没过几年,就遇到了音乐学院刚毕业的在乐团弹钢琴的余韵。
林栋虽也和文艺圈的打过交道,可认识的全是绣花枕头,找上门来求包/养的也绝入不了他的眼。
那次听了那么一场音乐会,他眼睛没看别人,全神贯注投放在余韵身上,就被她惊为天人的气质给摄住了,就像某个电影里说的一句话:
陷进去了……
在米林那里被消磨的空虚灵魂,在余韵这里仿佛一眼就得到了充实。
林栋作为演出赞助方,在后台和余韵见面说了几句话,当场做了决定:
他要认认真真地和这个女人来一场婚外情。
林栋绝不承认她是“二/奶”,太过肤浅与作贱而且只是身体和廉价欲/望的关系。
那些年还不流行“小三”这词,他把余韵的身份定义为“要相处一辈子的红颜”。
而红颜可不把自己当红颜,她将林栋看作是正经的结婚对象。
当她得知这个使出浑身解数追求自己的成熟男人其实有妻女家室以后,想都没想就跟他闹掰,也只给他两条路:“要么你跟她离,要么我和你分。”
大猪蹄之所以是大猪蹄,就因为他是两个瓣的,还以为能一内一外地和平相处下去,也万万没想到余韵会跟他翻脸。
和她相处这么久,两人还从没吵过一次架。
余韵表面温柔文艺,隐藏性格十分刚烈,刚得让林栋有点措手不及。
他很有些恼怒,在米林那里受够了,和余韵在一起就是为了她的柔与顺,谁想到这居然也是个厉害的硬茬。
好比想咬水蜜桃,一口下去却冷不丁把牙给崩了,水蜜桃外面软软甜甜,内里却是钢铁。
他不想再被女人挟住,于是就动用关系,从乐团里给她压力。
余韵为了躲他就换了工作,而每换一份工作,他都能找得到,从乐团到商场再到咖啡厅,到最后整个南都无人再聘请余韵作为钢琴师,她几乎快没了活路。
林栋开始只是想让她碰壁,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她回到自己身边,而方法却十分粗暴,到最后也慢慢变了味。
余韵无论如何都不愿妥协,更不愿受人强制,直接不告而别,出走外市隐居下来。
林栋那阵子内外交困、分身乏术,原是米林闻风收到消息,知道了那“红颜”的事情。
她也不跟林栋吵吵,没意义,直接从公司给他施压,掐住他的经济命脉,让他不得不放下寻找“红颜”而回归公司与家庭。
直到过了几年,风波渐渐平息,他才让人寻到余韵在外地住处,还打听到她生了个儿子。
林栋当场算了下年纪,隔空确定那一定是自己的儿子,就连夜找上门去想要来一场感人泪下的的父子相认。
没想到连门都没救被赶了出来,还被余韵无情地夹了一巴掌。
几年不见,她变狠了,看林栋的眼里没有当年的情意,只有“你给我滚”的厉色。
单身母亲为了孩子,被逼急了是会咬人的。
但只要那地方还在,那儿子又一个活脱脱的小的自己,以后就一定还有相认的机会。
再之后,余韵被查出了乳腺癌……
林栋年轻时风流招摇,与余韵那一场堪称轰轰烈烈的婚外恋情,转眼就烟消云散。
如果没有和她的儿子,他甚至会怀疑那一段感情是出于自己的想象。
林栋被余韵伤得太深,再没心思寻花问柳,一门心思扑到工作上,将集团做大,大到曾经的自己不敢想象。
如今,终于成了个鬓发灰白的大爷,每天抱着保温杯下棋看书,过着半退休的生活。
米林依然稳坐“正宫”之位,十年前因身体原因不宜受累,就退居二线,没在集团露过面。
但女儿便是第二个她,常青藤硕士学成回国进入集团工作,没两年就接管了母亲所有的势力,近几年还想揽过父亲的大权。
林栋觉得自己现在成了弱势老人,表面上仍具有董事之长和一家之主的地位与威严,但实际心里委屈,只有自己知道是被妻子和女儿接连欺负。
他有时候看着米林,想起余韵,就在心里埋怨:怎么自己遇上的女人,一个个全是披着羊皮的虎?
她们用柔弱的外表迷住自己,蛊惑自己,然后猝不及防地进行袭击。
眼前这个袁溪也是。
虽不至有林又棠那种外露的霸气,但温和中隐隐的强势则更加危险。
这个女人要来明目张胆地“吃”自己的儿子。
“爸?”林又森难得这样唤他一声。
林栋低着茶几发了会儿愣,被喊了才回过神来:“嗯?哦,我有事要跟你谈,小袁先出去吧,你米阿姨请了些客人,应该都到了,你也帮着招呼一下。”
袁溪点点头,和林又森对望一眼,不舍地牵了下手,才离开这沉闷的小会客厅。
这个宅子大得估计要用导航,她记得宴厅的位置,走廊尽头隐约传来人声。
但她磨磨蹭蹭地晃着看些画,望望连廊的风景,检查一下雕塑的台面:嗯,没有灰。
袁溪不太想去找那个米阿姨帮她招呼客人,她看自己的眼神,笑里藏刀。
“哟,这谁啊,穿这么漂亮?”
一道爽朗的女声突然从身后风风火火地袭过来。
袁溪还没回头就已经猜到七分,无声叹了口气,随后微笑着转过身。
林又棠……终于见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