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后患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将眼前这三百多口人全部杀死,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我必须承认,这个念头在我脑中绝不是稍纵即逝,而是停留了很久,也纠结了很久,迟迟未能下手的原因,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将人群中的女人,老人以及小孩也一并赶尽杀绝。
至少孩子他们懂的并不多,对于是非善恶观念,目前还停留仅仅被灌输的阶段。
“黎寻,你也都听到了……”宋丰远凑近了些指着人群小声说道:“这些人已经完全被清醒军洗脑了,尤其是他们当中像矮骡子这样的年轻人,已经彻底没救了,留着后患无穷,不如……”
宋丰远咬了咬牙,比划着割喉的动作。
看来有这样想法的人不止我一个,这些人,尤其青壮年男性人群,似乎已经成了骨雕口中所谓狂热的皈依者,有朝一日当他们拿起武器后,可能会比清醒军还要残忍。
留着他们等同于为清醒军保存了一份有生力量,养虎为患,但有一日,我等势必会得到反噬。
“黎寻,不要吧?”老斑鸠禁锁着眉头向我摇了摇头:“该怎么做我们之前不是商量好了的,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太绝了……”
我看了眼被抬到了一边,仍处于昏迷状态的何超龙,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发慌。
在末世的生存之路上,我一路蹚来杀过太多的人,多到从来不会去计算准确数目,但我很确定,如果此时大开杀戒,将这三百多口人屠戮干净,一定会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残忍的事情,既是对敌人的残忍,同样也是对自我的残忍。
尽管知道这么做是对的,无可厚非的,但内心似乎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警告着我,这么做不对,必须立刻马上停下来。
看了眼时间,距离故意放走通风报信的几名清醒军守兵,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而留给我们撤退的时间已然不多。
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我开口说道:“时间已经来不及将他们全部解决,我们必须马上转移。”
“要不你们先撤。”宋丰远像是决心已定,说道:“留几个人把前后门堵死,然后在人群中杀出一些丧尸,之后什么都不用管了。”
“姓宋的你可真敢想!”老斑鸠呵斥道:“就算要杀掉他们,也该给他们个痛快,如此丧尽天良的做法和清醒军有什么区别。”
“那要不然呢?”宋丰远驳斥道:“要不然留着这些人,以后让他们更加残忍的对待你们四方城的人?我奉劝各位,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够了,不要在争了!”我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叹了叹气,转身重新朝人群走去。
“龙泉营的所有人,你们听好了,残手党说话算数,说过不会杀你们,就一定会做到,而且我还在这里郑告各位,残手党从前是怎样都已成过去,但从今天起,绝不会乱杀无辜,我们要对付的不是无辜的各位,而是残暴无良的清醒军,待清醒军的支援部队赶来时,你们可将着此话转告……”
“你……你们真的会放过我们?”矮骡子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就算你们说的再好,我们也绝不会和残手当同流合污,放过我们,你们…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既然你这么想找死,那劳资就成全你!”山猫喊着狠话,又要抬枪,被我转身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山猫还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你刚说的问题,我思考了很久,放过你们确实会后患无穷,也许有朝一日,你们也会成为清醒军的一员,但没关系,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保证……”我指着地上的一排尸体:“这就是清醒军的下场,你们的心声我都记下了,正因如此,我更应该留着你们,让你们亲眼目睹,清醒军在犁城彻底灭亡的那一天,我要让你们明白一个深刻的道理,这世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强者,也不会有绝对的弱者,既然在你们看来,强者既正义,那我相信有朝一日,你们会看到真正意义上的正义!”
“只要能活着,你说什么都行。”矮骡子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我也跟着笑了笑,确实和这些人说这些话,是有些多余了,他们看不到希望,便误以为无所谓希望的世界,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
世界末日的根源便在于此,人类从来都是自甘堕落,且义无反顾的走向自我毁灭。
叫不醒他们,是因为,就像是无数人,行走在一条深邃的,永远看不到光亮的隧道,他们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转身,便只能继续往前,一直就这么走着,走着,永不见底。
而我坚信,那些敢于在黑暗中宣战的人,他们必须充满光明。
如果没有光明,那便把自身点然,成为光明的一份子,这个过程一定会很痛苦,但只要是光明,我相信,深陷黑暗中的人们,他们一定会看到。
这便是我要留下他们的根本原因,纵然所有人都觉得这些人已无药可救,唯有我原因相信,他们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的生命中,只剩下无止尽的绝望与痛苦,但凡让他们看到胜利的可能,希望的存在,人内心深处潜在的,对美好事物的渴望一定会唤醒他们,我坚信到了那时,不用在和他们讲任何大道理。
要知道,即使在这么糟糕的世界里,当清晨的阳光降临的那一刻,没有人不会由衷的赞叹,它真的很美。
也正是接触到了龙泉营的这些人,更深刻的了解到他们的内心所想,才使我更加确定,想要战胜清醒军,甚至于彻底消灭他们,绝不能只靠武力去对抗,而是要从根源上寻找问题所在。
无法战胜清醒军的是,他们似乎已经成为犁城的正义之光,而与之一切对抗的,则是邪恶的存在。
而反之,一切皆有可能。
让犁城混沌的民众们,见到希望以及胜利的可能性,去自我的觉醒,真正认识到,这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等到清醒军身上披着的虚假的正义之光渐渐褪去之时,便是他们的毁灭之日。
十分钟后,团队已完全撤出了龙泉营,除了一开始杀掉的那些人,之后在我的严令下,未在动他们分毫,就连山猫提出的抢劫他们的口粮一事也被我制止了。
许多人都不理解我的所作所为,但只要我一日还是指挥者,每一道命令便是死令。
“黎寻,我还是忍不住想说。”宋丰远纠结的看着我:“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用实际行动感化他们对吧,可你这么做,实在是……”
“实在和圣母婊没什么区别对吧?”我耸了耸肩:“你说的感怀这一说法,不太对,老宋你说到这里,刚好我想提醒下诸位残手党的兄弟们,残手党在犁城的名声恶臭,你们过去打砸烧抢那一套不要再用了,至少不要让我看到,听到,这样很不好。”
“黎寻你说这话未免太随意了吧。”山猫撇了撇嘴:“刚才你也都看到,那些人已经从骨子里服从清醒军,虽然是奴隶,但和清醒军没什么区别了,再说了,这些可都是清醒军的据点,我们打砸烧抢,那也是在给清醒军制造麻烦,刚才那些堆在仓库里的口粮,本来就很可惜,留着他们会把大部分供奉给清醒军,然后等清醒军吃饱了,再转过头来打我们自己的兄弟,这是什么道理嘛。”
“是啊黎寻。”宋丰远补充道:“我们也不是向针对这些苦力,可有时候他们比清醒军还可恨,以往我们不少残手党兄弟,没死在清醒军手里,却大意的死在了,就是刚才那些看起来手无寸铁,没有威胁的苦力手里,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次数太多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叹息道:“恶性循环便是从你们的打砸烧抢开始,是你们把自己的路给走窄了,我再说直白些,若说比狠,你们未必比的上清醒军,既然如此,在武力上又陷入绝对的被动,那么我请问诸位残手党的兄弟,你们狠不过清醒军,武力又打不过对方,那么继续抗战下去,希望在哪里,出路又在哪里,不要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不从根本上做出改变,即便没有清醒军的存在,你们的路也该走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