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姜言起来的有点晚,睁开眼睛一看都快九点了,她立马弹起来,慌乱地收拾,突然看到眼前的书桌,停了下来。
差点忘记了,这里是奶奶家,周末睡个懒觉是不会被责骂的,昨晚睡得有点晚,她跟林元元借了钱,林元元家还算富有,她零花钱都够姜言半学期生活费了,便痛痛快快地打给了她。
姜言不自觉地笑了笑,林元元这丫头跟她不打不相识,从小学就在一块儿了,两家不是住在一个小区,但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是同学,关系不知不觉就铁了,她俩的关系就是那种即使很久没联系,但是朋友有难仍然可以奋不顾身的出手。
林元元讲了很多学校的趣事,姜言只管听着,也不用担心自己不回答会不会扫兴,有时候她需要一个讲述者,而林元元需要一个倾听者,每次同她畅聊一下,都会感觉身心舒畅。
大概是欢喜和忧愁总是结伴同行吧,昨晚妈妈也发了信息,她连电话都不愿意打了,吝啬的连表情都不会施舍她一个。
她有时候在想到底是怎样的父母才会那么果断的选择扔掉孩子,并且完全忽视孩子的感受呢。她想起了回县城前一天,妈妈说的唯一一句话,或许说了很多,但她只记住了这一句。
“我定了车票,明天你就回县城。”
很简单,一如既往地冷淡,这样的冷漠有时候会迫使她忘记幼时牙牙学语的温馨,记忆里再也没有亲情二字。
她说的很简单,他们离婚了,姜言和姜恩都归爸爸,但是爸爸也是一样的啊,他总是出差,林元元的爸爸每次都会给她带好多礼物,可是爸爸连一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从前是,现在也是,所以她总是去奢求妈妈的爱,现在全都没有了。
小时候,她是总以为爸爸是工作忙,没有时间照顾她,长大了才发现,他对自己的冷漠深入骨髓,似乎连看一眼都有莫大的厌恶,这让她从上小学以来,一度认为自己是领养的。
但是没人有空跟她解释,他们都各忙各的,有时候连节日都只有她一个人,她真的很庆幸,自己还没有变成那种被冷漠影响到极致的变态小孩儿。
他们太不负责任了。
叮铃铃~
手机突然响了,还没拿到手上就停了,点开一看,是个未知号码。
大约是打错了,她随手一扔,出门去了。
今天是个阴天,挺凉爽的,她准备去县城中心逛逛,到这儿有十几天了,还对这儿不是很熟悉,但想到家门口的路都不太清楚,就带上姜恩一起,反正俱乐部周六不营业,就算营业也只开半天,耽误不了什么。
姜恩拿着个本子坐在公交车上写写画画,一脸开心,姜言笑笑,他肯定还不懂自己被抛弃了。
过了一会儿,小脑袋转了过来,把本子递给她,上面画的是她们刚才等车时,车玻璃照的影子,她抱着手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姜恩则拉着她的背包带子站在旁边傻笑,还有路过的人逗他,也被画了进来。
挺会抓画的,姜言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姜恩拿起笔又画了起来。
晨曦迎着云彩跳跃得太快,空中的灰尘也渐渐清晰起来,果然南方的天气是变化多端的,刚刚还是层云压顶,一会儿太阳就露出面儿来。
公交车站都离得很远,大概是标准距离的一倍多,有的甚至超过了普通公交车站三站的距离,还有好多地方正在建设,车辆行驶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小广场。
周末人挺多的,大部分都是附近居民楼里下来遛弯儿的,姐弟俩随便吃了点儿,往里走去,里面有一个小游乐场,上午来的人挺少,里面的娱乐设施不是很多,但是足够姜恩玩儿了。
门票也很便宜,姜言拉着姜恩往摩天轮走去,她一直想找个人陪着坐一次,可是从来没有过。上楼梯的时候,她居然看见后一个里面有人,不过似乎在打盹儿。她奇怪地瞟了一眼,哪有坐摩天轮不看城市风景的,扭头钻了进去。
姜恩跪在椅子上好奇地盯着窗外,过了一会儿又拿着本子坐下来,眼里藏不住的兴奋。
从下到上,从近到远,这座小城就像处于玻璃球中,放眼一览,净收眼里,绿意环绕,湖光粼粼,远远的还能望见群山,这样诗意的景象,让她掩盖多日的阴郁心情霎时烟消云散。
早就该出来走走了。
——
钟青心情郁闷地坐在摩天轮上,工作人员来叫了好几次,她就直接加钱,最后也懒得叫她了,直接记在那儿。
别人郁闷借酒消愁,但是钟青不一样,她借摩天轮打盹儿。
已经几个小时了,但是她完全没有要下来的意思,摩天轮转的很慢,好像时间都停止了似的,每次坐在上面她才能完全放松下来,小小的一间封闭了外界,也封闭了自己,她偶尔允许自己放松一下,敛起所有的戾气和恶意。
手机没电了,但是大伯的话仍然在耳畔。
“小青啊,你从小就是爷爷养大的,用的是爷爷的,住的也是爷爷的,现在你也知道,大伯家有两个孩子,你婶婶也没法干活,所以剩下的钱,你自己想想办法,我也……”
后边儿的话她没怎么听,心里难受,按了静音扔到旁边儿。
毫无察觉的眼泪就流了下来,爸爸死的时候她没哭,那个女人走的时候,她躺在冷风里也没哭,但是现在就这么没出息地哭了。
那一家四口跟她们的关系确实不好,她依稀记得小时候在村里,因为她家的鸡啄了大伯家种的玉米,第二天就全被毒死了,那时候全靠养鸡买鸡蛋赚钱,这样的结果让她们一家连着喝了好久的清粥,小时候她不明白,长大了也不明白。他们不是家人吗?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人会这么对待家人不是么?
她混混沌沌地转到了中午,转身往侧门走去,县医院在那边,她还是要去看看。
——
周围的项目都玩了个遍,姜言拿着棉花糖,揪了一块儿放在嘴里。
太甜了,转身到另一个小摊儿买雪糕,远远望见一个背影,有点眼熟,但是太远了,她看不清,姜恩拉了拉她的背包带子,把本子和笔递给她,让她帮忙装着。
附近有一个小餐馆儿,眼看日头越来越毒,只好进去吃点儿再坐会儿了,这店儿里没什么人,只有两口子坐在旁边桌上聊天。
“凭什么要我们出大头啊?!我还有两个娃,不要钱啊!”
“也不是,青丫头一个学生能有什么钱,养自己都费劲儿。”
“那也不能就靠我们啊!谁家日子好过啊!只出不进的,喝西北风啊!”
……
女人咄咄逼人地埋怨着,一旁的男人只能低头喝水,嗫嚅几句又被尖利的嗓音堵了回去,姜言有些尴尬地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他们并没有多大兴趣,都闹哄哄地各聊各的,司空见惯一般。
隔了好一阵子,旁边桌吃完了,女人一边打电话一边咒骂:“看见没,打电话都不接了,你还可怜她,就是惯的!家里都这样了还要去读高中,她怎么不替别人想想!”
姜言无语地盯着女人,特别想给她普及一下义务教育,但看她那无知刻薄的样子,估计听不懂也不会听。
帘子被撩开了,钟青匆匆地走到店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满脸怒气的女人,径直走了过去。
“大伯,下午我有点事,爷爷这边还得你们看着点儿。”
女人瞪了她一眼,刻薄道:“你能有什么事?打架?一个学生不好好学习,整天花别人的钱花的利索!”
钟青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别人的钱?哼,是啊,她这婶婶到现在还在惦记爷爷那套房子和卖酒的钱,当初为了拿爸爸死后的赔偿,找借口说要领养她,结果呢,钱全拿了,还要从别人身上薅羊毛,真会说话,如果不是她的长辈,现在她就该闭嘴了。
钟祥没什么话语权,看了钟青一眼,还是又叫来一份饭,劝慰了几句就不再说话。
后面沉默了很久,姜言缩在桌子上默默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又冲姜恩比了个低头的手势。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别人的家务事啊,尤其是熟人,谁知好巧不巧就在旁边。
她正想着钟青会不会像刘文静一样把她揍一顿,毕竟人都是要面子的,这种场面谁愿意让同学&同桌知道啊。后面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哎,同桌,好巧啊!”
钟青把碗端过来,笑眯眯道。旁边桌的两个人已经走了,大概是看见钟青就烦得很吧,都没吃完就走了。
姜言尴尬地笑笑说:“巧啊。”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逛游乐场,饿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还是问道:“你爷爷还好吗?”
“嗯。”似乎是不怎么愿意说这个,她转移话题道:“这家店是最难吃的一家,往前走走还有好几家呢。”
刚说完,老板就转了过来,幽幽地说:“你要是不吃,就滚蛋!”
半分钟后,三个人连人带东西被赶了出来,姜言不可思议地看着门面,这老板这么会做生意吗?
神经病啊!她又没说。
钟青讪讪地笑了笑,“呃……这是我们爷爷同村儿的钟伯,脾气有点爆,哈哈~”
“现在去哪儿?”姜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还好吃完了,要不然多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