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愉快的周末飞也似的溜走了,姜恩早早起床,收拾好,跪在椅子上,贴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夏小宇,快滚起来写作业,今天老师再打电话过来我就打烂你的屁股!”
“呜呜~我不写!我不想去学校……”
对楼里传来鬼哭狼嚎,响彻云霄,好在这个点儿居民早就起床了,要不然得举报她们娘儿俩扰民。
姜言拍拍他的肩膀,问他:“要不要等夏小宇?”
姜恩点点头,跟着姜言下楼,走到对楼门口,吹了两声哨子,这是他俩之间的暗号,吹几下等几分钟,没隔一会儿,楼里又传出暴躁的吼声:“快点吃!人都等着你了!”
乒乒乓乓的声音响了一阵,楼里传来摔门的声音,夏小宇大叫一声:“太难吃了!哼!”慌里慌张地往楼下跑,看见两人急忙说了一句,“快跑!”
果然,一声怒骂响彻整个楼道:“龟儿子!等你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
姜言看着前面一溜烟儿没了的人影,忍不住道:“富有斗争精神,是个革命的好苗子。”
快走几步去追他,姜恩先跑过去拉住他,夏小宇兀自抽泣了一会儿,转过身来,一把抱住姜恩,眼泪像爆米花一样蹦出来,边打嗝儿边哭诉道:“呜呜~我妈太坏了,本来开学心情不好,她还骂我,还煮面疙瘩给我吃,太难吃了……
呕……”
许是没忍住哭得直反胃,吐出来的全是酸水,姜恩拍拍他,安慰了一下。
姜言看着这场面,心里止不住吐槽,夏小宇干脆叫夏大雨得了,这眼泪像是止不住水的大坝似的,哗哗地往下流。
哭诉了大概五分钟,才堪堪止住,边说话边打哭嗝儿,一边走一边道:“姜恩,今天的事儿谁都不能说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要不然我太没面儿了。”停顿了片刻又道,“姜恩同志,能不能把你的作业给我看几眼,我有几道题不会。”
姜恩点点头,他一下了就开心了,偏过头,哥俩好地揽上姜恩道:“我们的革命友谊长存!嗝~”
姜言跟在后面,抿着嘴,不插话,无语地看着前面蹦跶的“夏大雨”,合着他没把她当人啊,这娃就是欠揍。
教室里人早就到齐了,喧闹得很,三五个趴在一张桌上,边吃早饭,边拿着一张标杆卷子,转过来转过去往自己卷上誊,好在她坐在后门边儿,透气儿,又没人跟她很熟,旁边儿的人也还没来,这会儿难得没人打扰自己,撑着脑袋偏着头看窗外的榕树颠儿。
快考试了,但是这里的学生完全没有考前的紧张感,连周末作业都不能独立完成,该吃吃该玩玩该睡睡,上课不说话就是对学业的最大尊重了,整层楼,或许整栋楼都是这样子,她无奈地摇摇头,她要还是学习委员的话,一定上去痛骂他们一顿,懒懒散散地像什么,转念一想,也没她什么事儿,管他的呢。
思绪飘到了云端,一股辣条的香味传来,把她拉回了现实,扭头一看,钟青叼着根儿小福贵儿,悠哉悠哉地拉开书包拉链,在找东西。
前面的人一个劲儿得催促:“青姐,你快点儿,老班马上就要来了!”
“知道了。”钟青衔着辣条含糊道,终于掏出了试卷,直接扔给他,抢过小福贵儿,递到姜言面前。
“同桌,来一根儿?”
……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姜言习惯性地捏着一根儿笔,用夹香烟的姿势,突然间想起她第一次接触香烟的时候,身旁一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也冲她来了这么一句,马上拒绝道。
“不要。”
但是好香啊,她之前家里管的严,,零食没怎么吃过,像辣条这种在家长眼中类似于毒药一般的存在,更是碰都不准碰,每次林元元给她吃一根儿,她妈就像侦探一样嗅来嗅去,明明这跟吸烟差不多的性质。回来之后没人管,也养成了不吃零食的习惯,钟青来这一出,让她快破功了。
“吃一根儿嘛,很好吃的,再说这么多我也吃不完。”钟青继续诱惑道,还在她眼前晃了晃,生怕不够味儿似的。
姜言久久地看了一眼香味儿四溢的袋子,忍住心底的冲动,自己说服自己,这个一看就是垃圾食品,吃了对身体不好,不能吃!继续残忍拒绝道。
“不吃。”
“可我看你的眼神很诚实啊,一点都不像不吃的样子哦。”钟青眨眨眼,从里面拿出一根儿,非常欠揍地评论,“嗯,香~”
抽出一根儿又一根儿,直到李煦把卷子传回来,对方也没再理她,钟青没了兴致,擦了把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包装袋。
李煦转过头道:“青姐,嘴下留情,给小的留几根儿。”
钟青一把扔给他,不知道是不爽不耐还是别的什么,反正就没说话了,早自习班主任哗啦啦地说了一长串,最后还一针见血地指出,教室里味道太大,勒令全班不准带零食到教室里吃。
底下的学生嘀嘀咕咕地发牢骚,嗡嗡声杂乱地响起。
“不在教室里吃,在哪儿吃啊?”
“就是,趴在外面又要被主任骂。”
“早点也没法儿吃了。”
……
班主任拿着黑板擦猛地一拍,中气十足道:“嚷嚷什么,教室是学习的地方,不是食堂!谁要是再拿零食进班,一次一分!”
吼声过后,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忍受着那道犀利的目光在头顶肆意逡巡,长久的沉默之后,下课铃终于响了,班主任刚迈出前门,班上瞬间喧闹起来,就跟解开封印似的,鬼哭狼嚎一片。
李煦拿着半包辣条,扔也不是,吃也不是,最终拿夹子封住,准备回家再吃。
钟青伸了个懒腰,从兜儿里拿出一支棒棒糖,放到姜言桌上。
“喏,苹果味儿,补你的。”
纪律委员蒋晓刚从厕所回来,轻飘飘地进了后门,凌厉的一扫,迅速拿起那支糖,非常公平公正道:“姜言同学,拿零食到班级,扣一分,今天下午我会上交记分册。”说完鬼一样飘过去。
……
姜言条件性反射,拉住了蒋晓,声音冷淡道:“这不是我的。”
蒋晓一听,不干了,辩驳道:“在你桌上放着呢,你本人就在座位上,我还能冤枉你么!”
“是我的。”
一道轻松的声线陡然响起,钟青站起来,语气淡淡道:“扣我的分吧。”
全班的视线都集中在三人这边,最后又再次聚集在姜言身上,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本来就不是她的,是钟青买给她的,不!是她的……到底是不是,她也不清楚了,最主要的是,钟青被扣了分。
上课铃声响起,本来在外面浪的学生们,进门看见三人这架势,以为要干架,在旁边儿起哄。
钟青冷冷地瞥了四周一眼,马上人作鸟飞散,转回头看了姜言一眼,表情淡淡。
姜言被看得一愣,虽然她没有任何表情,可还是感觉到她生气了,不只是生气,还有……受伤?
蒋晓也不管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说了一句:“钟青,扣一分,记得写检查。”就回座位了。
第一节语文课,钟青没说话,神情恹恹地趴在桌上,耳朵里插着耳机听歌,短发把她刀削一般的下巴遮挡地只剩下一个尖儿,李煦挺直腰给她打掩护,姜言在一旁认真地做笔记,边写边想:这小弟还挺铁的。
老班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奈何太无趣了,除了坐在前排的班干部几苗人,就只剩下坐在最后的姜言还在认真上课,其他的不是在云游天外,就是昏昏欲睡,不时被老班的加重语气惊得回魂儿一抖。
“下课!”
似乎停电了,铃声也没有响起,不过这人工铃声也来得很及时,一时间全班清醒,站起身来,齐刷刷道。
“老师再见~”
这声儿长调还没到头,班主任的声音突然响起,有点陕西那头高亢嘹亮的民歌的架势,极具穿透力。
“钟青!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穿过喧哗的走廊,钟青懒懒散散地跟在老班后面,姜言从后窗户探出一个脑袋,前面的两人拐了个弯,消失在她的视野里,还没收回来,就听后面一阵唏嘘,一群女生在后面叽叽喳喳。
“看她那样子,有什么好拽的……嘁!”
“蒋晓,你把她的分扣没了,不怕她找人教训你?”
“对啊,她都能跟她亲妈动手,你小心点儿吧。”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跟她妈一个货色。”
“她也就能指望那张脸了,靠脸找人呢……”
“就是,看她那鬼样子,指不定被叫去干什么呢!”
……
姜言震惊地看着这群八婆,这是一群高中女学生该说的话,什么妖魔鬼怪!听了大概两三分钟,那群人完全没有歇息,听着比开学遇见的那两个男生说的话还恶心,她忍不住了,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开凳子,走到人群里的中心位置,和颜悦色道。
“你们在说什么?”
一个女生继续叽叽喳喳道:“你同桌钟青呗,我跟你说,离她远点儿,她妈是鸡。”
姜言笑笑:“你们都见过?”
“没见过,但是她妈就是,她也好不到哪儿去。”一群人接着附和。
她扯着嘴角点点头,拂开挡着桌子的女生,踩着凳子,坐到桌子上,一副高深莫测,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嘴角一勾,不疾不徐道。
“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有当鸡的潜力。”
此话一处,四周一片静寂,似乎有些接受不了,乖学生毫不留情骂人的样子,都跟按了暂停键一样。
姜言甚至还有时间默默观察一通众人脸上凝固的表情,一个个丑不啦叽的,估计鸡都当不明白,那嘴更是臭得要命,她跳下来,拍了一把衣服,很嫌弃的样子。
终于一声尖叫和怒骂响起,打破了死寂一般的氛围:“啊!你才是!”
一个看起来很矫情,又很难缠的女生一把抓住她,长指甲掐在姜言白皙的胳膊上,一道血痕迅速蔓延,姜言疼得皱起了眉头,深剜处的皮肤开始渗出血迹,女生正准备去抓她头发,结果姜言“咚”得一下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之前,她脑子里只想着一个事儿:我不会得狂犬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