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居外,夜色如墨。
一道纤细的身影,贴着墙根,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试图窥探院内的动静。
她动作小心翼翼,眼神闪烁,正是太子妃派来监视沈韵雪的宫女。
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料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暗处几双锐利的眼睛里。
几名身手矫健的婆子悄无声息地围拢过来,如同捕猎的豹子。
宫女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捂住嘴巴,手脚麻利地拖进了旁边的暗影处。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宝珠快步走进书房,低声向沈韵雪禀报。
“少夫人,人抓住了,是东宫的人。”
沈韵雪放下手中的账册,抬眸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神情没有丝毫波澜。
太子妃果然还是按捺不住,派人来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她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向太子妃传递一些她想让对方知道的消息。
“不必声张,给她点教训,让她知道厉害。”
沈韵雪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然后,放了她。”
“是,少夫人。”
宝珠领命,悄然退下。
沈韵雪重新拿起账册,目光却已飘远。
太子妃的疑虑,正好可以利用。
让她以为自己正忙于应付府内高淑婷的麻烦,无暇他顾。
这样,才能更好地掩盖自己真正的目的。
山寨之中,油灯昏黄。
周当家端起酒碗,眼神锐利地打量着对面的杜三娘。
“杜三娘,你对我们这‘生意’的细节,问得未免也太仔细了些。”
他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粗糙的碗沿。
眼前这个女人,虽然举止得体,言语也算妥帖,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沈韵雪派来的人,会这般刨根问底吗?
杜三娘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从容的微笑。
周当家果然开始起疑了。
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优雅。
“周当家说笑了。”
“少夫人将此事交予奴婢,奴婢自然要问得清楚些,才好回去复命。”
“况且,这‘生意’非同小可,牵涉甚广,若有丝毫差池,不仅会连累当家,更会辜负少夫人的信任。”
“奴婢多问几句,也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望当家体谅。”
她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自己追问的原因,又暗暗捧了周当家一句,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周当家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神色坦然,眼神清澈,不像是在撒谎。
而且,她提到的“少夫人的信任”,也确实是他目前最看重的东西。
他心中的疑虑,暂时被打消了几分。
“罢了,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周当家摆了摆手,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具体的事宜,我们改日再详谈。”
杜三娘见状,暗暗松了口气。
总算是暂时糊弄过去了。
但她也明白,周当家的疑心并未完全消除。
接下来的接触,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容柯哲的院落,依旧弥漫着浓重的酒气。
他歪倒在榻上,衣衫不整,形容枯槁,双眼空洞无神。
沈曦雪的死,如同抽走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高淑婷端着一碗醒酒汤走进来,看着儿子这副颓废的模样,眉头紧紧皱起。
这个样子,留在京城,迟早会坏了她的大事。
必须尽快将他送走。
她将醒酒汤放在桌上,语气尽量放缓。
“柯哲,喝点醒酒汤吧,你这样下去,身子会垮掉的。”
容柯哲仿佛没有听见,依旧呆呆地望着虚空。
高淑婷心中涌起一阵烦躁,耐着性子继续劝道。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
“为了曦雪,你也该振作起来。”
提到沈曦雪,容柯哲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他猛地转过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高淑婷,声音嘶哑。
“振作?”
“你让我怎么振作?”
“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她!”
高淑婷脸色一沉,语气也冷了下来。
“够了!”
“沈曦雪的死,与我们何干?是她自己福薄命浅!”
“你如今这副样子,像什么话!”
她看着容柯哲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母子情分也消磨殆尽。
留他在京中,只会成为一个不定时的隐患。
“我已经安排好了,过几日,你就搬去京郊的庄子上住吧。”
高淑婷语气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那里清静,适合你养身体,也免得你在这里触景生情。”
容柯哲闻言,愣住了。
送他去庄子上?
这是要将他彻底软禁起来吗?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心如死灰,大概就是如此吧。
高淑婷不再看他,冷漠地转身离去。
这个儿子,已经废了。
她不能让一个废人,影响到她的计划。
静思居内,灯火通明。
沈韵雪听完杜三娘带回来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周当家的急躁,他对杜三娘的试探,以及山寨私盐背后那若隐若现的庞大势力……
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令人心惊的可能。
能支撑起如此规模的私盐交易,还能让周当家这般亡命之徒甘心卖命,绝非普通势力所能及。
这背后,必定有皇室宗亲的影子。
是哪位王爷?
齐王容显?还是其他有野心的亲王?
沈韵雪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锐利。
无论是谁,这都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对方既然能与山匪勾结,进行私盐交易,必然所图甚大。
绝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在对方察觉之前,掌握足够的证据,先发制人。
她唤来宝珠,低声吩咐了几句。
“派人去查,最近京中各位王爷,有谁与军中将领往来过密,或是……财务上有什么异常的动向。”
“记住,一定要隐秘行事,不可惊动任何人。”
“是,少夫人。”
宝珠领命而去。
沈韵雪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沉沉夜色。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京城的这盘棋,越来越复杂了。
但她,绝不会退缩。
黑暗的地窖通道里,桂嬷嬷凭借着求生的本能,艰难地向前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她心中狂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出了洞口。
眼前,是国公府后花园一处荒废的角落,杂草丛生,人迹罕至。
冷风吹过,让她冻得瑟瑟发抖。
饥饿和虚弱,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扶着残破的墙壁,大口喘着气,眼中充满了茫然和恐惧。
逃出来了,可是,又能去哪里呢?
高淑婷若是知道她没死,一定会想尽办法灭口。
回高家?更不可能,高家早已视她为弃子。
天大地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绝望之中,她忽然想起了沈韵雪。
想起了当初沈韵雪对她说过的话。
“背叛主子的人,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若是……你能拿出足够的诚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诚意……
她知道高淑婷太多的秘密,那些足以让高淑婷万劫不复的秘密!
这是她唯一的筹码!
向沈韵雪坦白一切!
或许,看在她掌握的这些秘密份上,沈韵雪会饶她一命,给她一条生路!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疯长的野草,再也无法遏制。
桂嬷嬷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
她咬了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虚弱的身体,朝着静思居的方向,一步一步挪去。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她必须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