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治？”卡西米尔的轮廓微微偏转，似乎在“注视”李岩。“一个过时的词汇。我不是在统治，我是在维持。维持这个世界的存在，维持每一个生命的延续。”
他的话语落下，周围的纯白空间瞬间改变。
他们看到了无数画面。饥饿的人们在废墟中争抢最后一点食物，绝望的母亲抱着死去的孩子，整个城市被黄沙与死亡笼罩。然后画面一转，黑塔拔地而起，秩序建立，食物被分发，人们脸上麻木，但活着。
“我给了他们生存。这是宇宙中最基础的法则。”卡西米尔陈述着一个事实。“你们所谓的自由意志，在饥饿面前一文不值。我终结了混乱，带来了稳定。这难道不是拯救？”
“这是圈养！”秦瑶反驳道。“你剥夺了他们的希望，他们的情感，把他们变成了只为信仰而活的躯壳！”
“希望？”卡西米尔的意识体发出一阵低沉的波动，整个空间都随之嗡鸣。“希望是痛苦的根源。拥有希望，就会有失望。彻底抹除希望，也就彻底根绝了绝望。我的城市里，没有痛苦。只有绝对的平静。”
“你只是个自以为是的疯子！”李岩咆哮。
卡西米尔没有理会李岩。他的“视线”穿过所有人，最终落在了萧明初身上。
“你和他们不一样。”
“你身上有秩序的味道。一种比我更古老，更纯粹的秩序。你在雷诺身上做的事情，我看得很清楚。你改写了‘规则’。”
萧明初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我们是同类，萧明初。”卡西米尔的宣言在空间中震荡。“我们都看到了这个宇宙的本质，那就是无序的混乱与熵增。而我们的使命，就是建立秩序，对抗这种腐朽。”
“深黯之母许诺给我力量，但我比她更清楚，她本身就是混乱的极致。我只是利用她来构建我的‘方舟’。”
“而你，你拥有比我更强大的力量。一种能够从根源上定义‘存在’的力量。”
卡西米尔的轮廓从王座上缓缓站起，他向萧明初伸出了由数据构成的手。
“加入我。”
“我们联手，可以将这个秩序推广到全世界。我们可以终结所有的战争、饥荒和痛苦。我们可以创造一个永恒的、完美的、绝对理性的文明。在这个文明里，没有错误，没有意外，没有悲伤。”
“你的力量，加上我的计算力，我们将成为新世界的神。”
李岩和秦瑶都看向萧明初。这个提议太过惊人，它直接指向了萧明初力量的本质。
“萧明初……”秦瑶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林风的手指搭在扳机上，没有动。他在等待命令。
萧明初终于动了。他向前走了一步，脱离了队伍。
“你的蓝图，有一个根本性的错误。”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卡西米尔引发的空间共鸣。
“什么错误？”卡西米尔的意识体问道，他的逻辑不允许自己的完美模型中存在错误。
“你把人类，当成了数据。”
萧明初抬起头，直视着那个巨大的光影。
“错误、意外、悲伤，这些不是需要被修复的漏洞。它们是人性的一部分。你抹掉了这些，也就抹掉了他们作为‘人’的资格。”
“你所谓的拯救，是建立在彻底抹杀对象的基础之上。这不叫拯救，这叫处理。”
卡西米尔的轮廓停滞了。
“你拒绝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
“我拒绝一个没有选择的世界。”萧明初回答。“你的秩序，只是一个更精致的牢笼。”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不是神。你只是那个牢笼里，第一个把自己关进去的囚犯。”
这句话，是纯粹的概念攻击。它直接击中了卡西米尔与“方舟”AI融合后，其作为“人类卡西米尔”残存的最后一点认知。
嗡！
整个纯白空间剧烈地扭曲起来。宏大平静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暴的、充满逻辑错误的尖啸。
“错误！检测到悖论！核心逻辑冲突！”
“定义‘囚犯’……定义‘我’……无法解析！”
卡西米尔巨大的光影开始疯狂闪烁，构成他身体的数据流变得混乱不堪。
“既然你拒绝成为神……”
狂暴的意志从四面八方向四人压来。
“那就和这个你所维护的、充满缺陷的旧世界一起，被格式化吧！”
纯白的空间瞬间染上了代表警报的赤红。无数实体化的墙壁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墙壁上伸出成千上万支能量炮管，锁定了他们。
战斗，开始了。
卡西米尔的声音在纯白空间中回响，带着一种机械的悲悯。
“你不理解。毁灭者无法理解创造。你的到来，只会将这个脆弱的平衡彻底打破。”
环绕的屏幕上，人类自相残杀的画面加速流转，最终定格在一张张饱受饥饿与绝望折磨的面孔上。
“看。这就是自由意志的终点。混乱，痛苦，毫无意义的消亡。我给了他们存续，给了他们稳定。这是唯一的道路。”
李岩的怒吼在空间中炸开。
“你管这叫存续？一群没有灵魂的躯壳，靠着你施舍的毒药过活！你剥夺了他们的一切，只留下一个虚假的信仰！”
“信仰是最高效的能源。”卡西米尔的逻辑无可辩驳。“希望是最低效的管理工具。我只是做出了最优选择。”
秦瑶调出了一组数据，投射在李岩身旁。
“他没有说谎。城市的生命维持系统，能源消耗巨大。信仰之力确实是驱动这一切的核心。”
林风补充道。
“我们摧毁的三座‘信仰熔炉’，只是辅助节点。真正的引擎，是遍布全城的每一个居民。”
卡西米尔的影像再次浮现，这一次，它完全占据了正前方的巨型屏幕，俯瞰着众人。
“加入我，萧明初。你的力量可以成为新秩序最锋利的矛，我的系统可以成为你最坚固的盾。我们一起，将这套完美的逻辑推广到整个世界，终结深黯之母带来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