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报官
时小椴2025-03-15 17:116,968

   申时的更鼓敲过三声,许不言从别院回来后,便有些心不在焉的用沸醋蒸煮刀具。

   崔池的鹿皮靴带着疾风闯进值房,反手便甩上了门栓,怀里的油纸包摔在案上,露出半块冷透的桂花糖蒸栗粉糕。

   "听说许兄要去公主府看病?你可知那驸马李袖是什么人?"他端起茶水便一饮而尽,"去岁给驸马请脉的张奉御,只因说了句'郁结难舒',当夜就被捆在公主府的马球场桩子上。"

   窗外春风吹得门窗啪啪作响,淹没了后半句话,崔池急不可耐地说起了这公主府的事。

   私下坊间都说,这驸马李袖是碍于他当宰相的爹,跟圣人硬求来的这门婚事,只是两人结婚时都年纪太小,没有共同语言,公主做事又毫无忌惮,豢养不少媚臣。

   驸马李袖有万般委屈都憋在肚子里无人倾诉,天长日久,忧愁成病,肚子里居然长出了结块,遍请过长安无数名医,吃了三年药都没有什么效果。

   可看不好病,公主怪罪下来,给驸马看过病的医者们都受到了惩戒甚至鞭刑,久而久之,便无人再敢上门去为这位驸马瞧病了。

   坊间更有传闻,说这位驸马已经被公主逼疯了,开始整天说胡话。

   油灯爆了个灯花,崔池继续说起听来的传闻。

   上月初三,李白醉卧公主府那夜写的《紫云谣》,满长安都传唱"水晶帘卷胭脂河",却少有人知诗仙酒醒后,对着朱雀大街新起的十二重描金阁连叹三声"孽海生波"。

   "明日你就称病。"崔池的指甲几乎掐进许不言的腕子,"太医院东南角门第三块活砖下,我埋了半罐巴豆粉,许兄可便宜行事,只需吃下一小勺,保许兄拉得一天都起不来身子。"

   听崔池的话,许不言眉头一挑,笑了笑:“可蒋医丞已经派我明日去公主府瞧病,总是不好推脱!”

   崔池大惊:“许兄糊涂啊!”

   许不言心中暗忖,这许青鹅要借助给驸马瞧病的机会重回闺门坊,而他若想参加太医署别教院的考试,没有什么是比入圣人眼更快的捷径了,只要能治好驸马,甚至能被圣人召见,这个机会,他也不想放过去。

   长安城,崇义坊,许府。

   仅仅一墙之隔的西苑里。

   丫头春香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高阁里,许朝颜正坐在铜镜前梳妆,瞧见这丫头进来,连忙问道:“可看清楚了?”

   “我特意去东苑暖阁盯着的!”春香点了点头,压低声音,“昨日早上,奴婢亲眼瞧见那赘婿搀扶嫡姑娘从花园偏道进来,正赶上姨娘几个去看望,都被驳了回来,不一会儿那惜花便从暖阁里端着带血的铜盆出来!”

   许朝颜眉梢挑起,她那嫡姐虽然聪明,让惜花假扮她的模样骗过了母亲,但却骗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嫡姐昨夜一夜未归,第二天回来便带了血受了伤,她第二日便听到了左庆安身死石瓮谷的消息。

   这两件事叠在了一起,天底下哪有如此的巧合!

   春香窥见许朝颜神色,心中暗自胆寒:“姑娘,毕竟血浓于水,若真报官,恐累及家族……”

   昨天早上春香瞧见许青鹅一身是血,那血衣必定还没有来得及处理。

   春香深知,昨日所见血衣,必是嫡姐匆忙间遗漏的证据。

   许朝颜冷笑,玉手轻捋腰间彩绦,语气难得凝重:“那件血衣,确定仍在暖阁?”

   春香笃定点头:“我派人紧盯惜花,她们丢弃的杂物我也一一检视,未见那件血染襦裙。”

   “若许青鹅真涉命案,定会留下痕迹,那件血衣便是铁证。届时,人证物证俱全,事情就好办多了。你且继续盯梢暖阁,今夜,她们定会有所动作。”

   春香本能地欲婉拒:“姑娘,我怕是……”

   话音未落,许朝颜已悄然牵起她的手,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春香心中一颤。紧接着,一只温润如羊脂的玉镯轻轻滑入她的腕间。

   “这件事你办好,这镯子便是赏你的!”

   春香轻抚着腕上那冰凉而温润的玉镯,泛着柔和的光泽,目不暇接,令她看得有些舍不得转开眼。

   一转眼,便过了子时。

   许朝颜与春香如猫儿般匿身于暖阁院的东北隅,一阵困意袭上眼前,不知不觉,春香渐渐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沉闷的“咚”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春香猛然惊醒,眼眸瞬间瞪大。

   暖阁外一片漆黑,灯火已熄,唯有月光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银辉。

   许朝颜轻声呼唤:“春香?”

   “奴婢在呢。”春香摸索着爬向许朝颜,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可听到那声音?”许朝颜压低声音问道。

   “听到了姑娘,您稍安勿躁,奴婢前去看看。”言罢,春香独自摸索着向暖阁院外的花丛爬去。

   春香素来胆大心细,许朝颜并未过分担忧,只静静地看着她一步步摸索至花丛边缘。

   春香生怕被人察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她紧贴花丛,借着微弱的月光向外窥视。

   院中似乎传来阵阵沉闷的声响,虽然轻微,但在这死寂的夜晚里却如同拖长的梆子声,带着一丝诡异的悠长。

   许朝颜久等春香未归,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敢贸然出声。想了想,干脆也如春香一般摸索着走到了花草里。

   待走得近了,方才看清眼前景象。

   月光被云层遮掩,只留下一抹朦胧的暗影。东苑暖阁的樟树下,一道身影正俯身挖掘着树下的泥土。

   两人见状,皆是一怔。

   只瞧惜花手执铁铲,正一丝不苟地将那方坑洞挖得更加圆满。

   铁铲嵌入泥土的沉闷回响,在夜色中交织出一片混沌与苍凉,乌云蔽月,让一切笼罩在朦胧之中叫人瞧不清,两人正狐疑地想着,一阵狂风骤起,树枝在风中狂舞,厚重的云层被猛然掀开。

   瞬间,月光破云而出,如银纱般倾洒,照亮了黑夜,也揭开了院落深坑前的一道黑影。

   一件满是鲜血的襦裙,就静静躺在树下。

   春香目睹此景,瞳孔骤缩,本能地向后退却,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唇齿微颤,无声地呼唤:“姑娘……”

   许朝颜蓦然回首,两道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此刻,院中那身影的挖掘声戛然而止。

   一人站在挖好的深坑旁,毫不犹豫地将那血色襦裙丢进了深坑了。

   惜花从容不迫地拾起铁铲,一铲接一铲,缓缓将泥土填入坑中。

   远处,似乎有器皿倾倒的碎响,随即又归于一片死寂。

   春香压低声音,焦虑地问道:“姑娘,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许朝颜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与狠厉:“走,我立刻安排你离府,速去报官,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许青鹅这次定是在劫难逃!”

   ###第八十八章 巡使封府

   天色暗了下来。

   长安城各坊都闭坊,朱雀大街施行了宵禁。

   许府的老管家正欲合上府门,崇义坊的街尾,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春夜中的惊雷,轰然响起,让人心头不由自主地揪紧。

   那马蹄声犹如战鼓催魂,在这宁静的春夜里突兀而激烈。

   老管家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只见一群身着皂衣的武侯,自远方疾驰而来,最终在许府门前猛然勒马,发出一声低沉而有力的“驭”。

   为首之人头戴官帽,面容凶悍,正是权相李林甫麾下的三豹酷吏之一——白豹李全交。正奉命追查石瓮谷命案。

   李全交目光如炬,扫过许府那庄严的大门,冷哼一声,随即翻身下马,自顾自地走向门前,一把推开愣在一旁的老管家,意欲强行闯入。

   “哎,官爷这是何意?”老管家虽心中惊疑,面上却堆满了勉强的笑意,“府中已歇息,若有要事,烦请明日再来……”

   李全交厉声打断:“本官奉圣命而来,追查石瓮谷命案,谁敢阻拦!”

   老管家闻言,一脸愕然:“办案?”

   此刻,府内的众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

   灯烛逐一亮起,如同繁星点缀夜空。

   许青鹅手执灯盏,与惜花并肩走出暖阁,二人站在小院门口,眼中满是疑惑与不安,望向纷纷闯入许府的官兵。

   许弘感亦是披衣而出,与崔氏一同迎上前来,满脸困惑:“这是……”

   李全交见到许弘感,脸色稍显缓和,但语气依旧冰冷:“许医令,有人举报你府中有人涉案,本官奉旨缉查!”言罢,他一挥手,身后的武侯与不良人便如潮水般涌上,将许府的东院团团围住。

   许弘感深知这三豹酷吏的厉害,不敢轻易得罪,强作镇定,笑道:“李巡使定是搞错了,我们许府的人,怎么会与石瓮谷命案有关呢?”

   他的话被李全交打断:“这死者左庆安,一年多前可是与许医令嫡女私奔之人……”

   听他提及这段不堪回首的事,许弘感脸色变差:“都是小女遇人不淑,好在已经与对方断得清清楚楚,再无瓜葛!”

   李全交冷笑:“可许医令怕是不知,昨日夜里,那左庆安死在了石瓮谷下,有人杀了朝廷医官!”

   许弘感变了脸色:“李巡使这是何意,莫非认为是小女杀了那混账不成!”

   “是与不是,查一查便知分晓了!”

   李全交不由分说,便要带人硬闯,却被人群中的声音拦下。

   “李巡使,我祖父与父亲都是朝廷官员,圣人曾有过命令,任何衙门,不得带兵擅闯三品官员府邸!”

   李全交看了过去,只瞧人群中一妙龄女子站在那里。

   “这位想必是许医令的嫡女了吧!”

   李全交走过去,轻声笑了下:“许姑娘将《唐疏仪令》背得很是精熟啊!”

   说着李全交掏出了金牌,往众人眼前一亮:“不过,这是圣人特赐的金牌,大理寺伙同巡使衙门办案,任何人不得不阻拦!”

   许青鹅心下一沉。

   许弘感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见老管家赶过来,让他先不要惊动父亲许胤宗。

   此时许府西院里居住的二房跟三房众人也都被惊动了出来。

   见是三豹酷吏带头闯府,许弘崇与弘真两兄弟也都是脸色一变,连忙拉住大哥许弘感询问是什么事,得知此事与石瓮谷命案有关,都连忙闭了嘴。

   本来石瓮谷死个人,不是什么大案,但那夜圣人携贵妃就在石瓮谷华清池,贵妃更是在寺里祈福,结果石瓮谷死了个人,被认为是大大的不详,惹得圣人震怒,下令严查凶手。

   许弘感走上前:“李巡使,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自打小女青鹅出事后,家父便让她在府中修心养性,不曾出过府门,与石瓮谷杀人之事是绝无可能的,多半是弄错了。”

   李全交不为所动:“巡使衙门接到了举告,有人举告贵许府贵女杀人,作案时遗留的血衣就藏在府中,本巡使特来查看。”

    “谁在胡说八道?”许弘崇闻言怒起,“谁?哪个王八蛋举告的?”

   李全交没理会他,只是眼神示意,便有武侯从后面带出一人。

   那人是个侍女打扮,此刻脸上满是担忧,走近了,老管家一怔愣,看着举告人,唤了一声:“春香,怎会是你!”

   见举告人正是府中丫鬟,崔姨娘大怒,破口骂了起来:“是你举告的?好你个没有良心的小畜生,良心别狗吃了,居然举告自家的主子!”

   春香眼里含着泪水,胆怯地看了一眼人群里的许朝颜,小声开口:“是我,亲眼看到,嫡姑娘将那血衣埋在了东苑暖阁的树下!”

    “什么?”

   许弘感心头一震,后退两步,只觉脑中一团乱麻。

   春香亲眼看见了青鹅埋了血衣?

   哪里来的血衣?

   莫非……

   他本能地回首,目光中交织着惊愕与疑惑,定格在门扉边那位手执灯烛的嫡女身上。

   月光悠然洒落,勾勒出她侧影的一抹淡雅轮廓,罗带随风轻舞,玉颜皎洁无瑕,清冷依旧。

   许青鹅凝视着父亲,语调波澜不惊:“阿耶,我没有杀人。”

   许弘感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出话来。

   倒是一边的李全交见状笑了笑:“有没有杀人,搜一下就知道了。”言罢,他轻轻一挥手:“搜!”

   身后武侯们一拥而上,冲进许府中东苑的暖阁。

   一时间,翻箱倒柜之声、物件碰撞之响交织成一片喧嚣。

   许不言匆匆一瞥许青鹅,连忙上前搀扶被武侯掀翻的药柜,急得直跺脚:“这里都是我买来的啊,弄坏了就不能用了!都是我的钱啊!”

   武侯哪里听得他一个赘婿废话,只将他搡到一边,径直掀开毡帘,深入内室。

   崔姨娘心中又急又气,虽然她瞧不上许青鹅,但也知道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若是许青鹅真的杀人,那她们东院一大家子都不会好过。

   她瞧着那些武侯在府里乱翻,打碎了不少好东西,指着那春香骂道:“你个狗东西,居然算计自家主子,莫不是失心疯了!”

   春香本就害怕,听崔姨娘这么一说越发委屈,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一边许朝颜见状,温声过来打圆场:“娘,春香也是好心,若是嫡姐真的做了那样的事,到时候我们岂不成了帮凶,如今春香举告,也算我们许府大义灭亲。”

   这话说得诛心,像是认定了许青鹅杀人一般。

   崔姨娘霎时脸色一变。

   有道是知女莫若母,她可是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如今女儿帮助春香说话,春香还是她的婢女,保不齐这真正举告的人就是……

   想到此处,崔氏心尖都打颤,女儿胆子也太大了,这一弄不好,可是牵连整个许府的大事啊!

   李全交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位身着鲜亮圆领长袍的年轻人身上,见此人临风玉树,风采动人。

   听人说这便是许府纳入的赘婿,前段日子还救治了太子詹事的女儿,跟东宫那边搭上了关系。

   倒是有几分才能,只是可惜,终究只是个赘婿。

   许不言环顾四周,缓声道:“李巡使,我娘子身子弱,经受不住这夜里的冷风,不知巡使能否准允,让我搀扶娘子进屋。”

   李全交看了一眼那许家嫡女单薄的衣衫,唇角微弯:“今夜的确很冷,进去吧。”

   许不言这才搀扶许青鹅胳膊,往屋子里走,不料那李全交居然也跟着进来了。

   他作为巡使,奉命追查此案,早在今日辰时,便从左庆安眼中遗留竹簪,追查到了购买者渠道,正是许府家仆从在西市一家竹簪行定制的,给府中婢女与仆役所用。

   这种竹簪样式均是各府上私自定制,都有不同,许府定制的竹簪上,是刻了海棠纹的。

   而且死者左庆安一年多前又与许府嫡女私奔过,导致这嫡女跌落了石瓮谷山崖成了活死人……

   一年后昏死的嫡女招纳了个赘婿,突然好了,可紧接着这左庆安便跌落石瓮谷遇害。

   这世上哪里来得如此多巧合。

   就算今晚没有这府中丫鬟举告,他也将目标早早钉在许家嫡女身上。

   只要在她府里找到了血衣,让巡使衙门的人拿去与左庆安尸体遗留的衣料一一验证,便知是否一样。

   到时候,他就能将这嫡女丢进大牢,定她死罪。

   或者,可以更进一步,拿捏这许胤宗,给相爷办个大事。

   这许胤宗累世四朝,在朝廷上还有些威望,可却与东宫走得近,相爷一直想要对付东宫,眼下正好替相爷捏死这许家,给东宫点颜色瞧瞧!

   此刻,东苑暖阁的樟木树下,武侯们正挥汗如雨,奋力挖掘,暖阁内更是杂乱无章,一片狼藉,李全交指使手下在里头大肆搜罗,闹得地覆天翻。

   李全交的目光冷峻地落在许家嫡女许青鹅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若真从那土中翻出血衣,许姑娘只怕难以自圆其说了吧?你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为何会私下埋藏这等血腥之物?”

   “找到了再说不迟。”许青鹅转过身,面对着他。

   月光如细纱,轻轻洒落在她的脸颊上,映照得她如同扶疏的柳枝,窈窕的花朵,从容不迫,没有丝毫的惧意。

   夜风轻拂,小院内的帘栊半掩,灯火阑珊。

   薄雾轻轻推开月光,清冷的光辉渗透衣袖,屏风后,许不言与许青鹅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低眸沉思,一人抬眼凝视,视线交错间,却并无半点柔情蜜意。

   就在这时,远处似乎传来隐隐的金属碰撞声。

   武侯们里屋的搜寻突然有了动静,一个武侯的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声音中带着犹豫:“巡使,可能有发现了!”

   李全交眉头一挑:“发现了什么?”

   武侯迟疑片刻,终于说道:“我们挖到了血衣,可那血衣下面还有东西……”

   李全交侧目而视,许青鹅已悄然低下头,神色隐于灯烛的暗影之中,模糊难辨。

   他似笑非笑地扫视了这对夫妻一眼:“不妨一同前去看看?”

   许青鹅沉默不语,许不言却微微一笑:“也好。”

   三人步出暖阁。

   院子内,武侯们已将此地翻了个底朝天。

   几个武侯正弯腰从那棵樟树下拖拽出一件物事。

   许青鹅眼睫都颤抖了起来,一旁的惜花更是脸色吓得惨白,偷偷拉扯一旁的自家姑娘,低声问:“怎么办啊姑娘,他们发现了那血衣,我们可就完蛋了!”

   许青鹅双手捏得惨白,一颗心早已是乱了起来。

   几个武侯从土中拽出一样男子的衣裳,上面的血迹早已经干涸,像是生锈了一样。

   许弘感见真的从暖阁外的地里发现了血衣,顿时捂住了心口,一旁崔姨娘眼睛瞪大,心里却早就急转了一千八百个弯,想着怎么能不牵连自己。

   “夫君,没想到青鹅居然真的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真的是有辱家门啊,这杀人可是大罪,若是牵连到了夫君……

   一旁的许弘崇也是惊疑不定,对着身旁大哥说道:“大哥这太医令本就是得了父亲余荫,就算圣人网开一面,也会治大哥一个教女不严之罪,届时怕是大哥太医令这官位不保了!”

   许弘感一听气得两眼直竖:“逆女,逆女,当初就不该听信什么招赘婿冲喜的法子,将她救活,还不如早早拉去城外埋了,也没有今天这些个糟心事!反而连累家人!”

   李全交心潮澎湃,未曾想血衣竟真真切切地现于眼前。

   他回首看了一眼暖阁廊庑下的女子,见此女眸深如漆,黛眉如画,眼如点漆,灯火下,实实在在一个大美人。

   只是这样的美人居然会杀人,听起来任谁也会觉得离谱。

   武侯正欲将血衣全数拽出,却觉其下似有异物:“李巡使,这血衣之下,是个箱子!”

   “箱子?”李全交愈发欣喜,“莫非是那杀人之后,藏匿的金银财宝?”

   此言一出,廊庑下的许青鹅与惜花神色皆变,略显古怪。

   听得这话,廊庑下许青鹅与惜花脸色都是古怪起来。

   惜花紧张的拉扯许青鹅的衣角:“姑娘,我可没往里面放东西啊!”

   许青鹅狠狠握住了她的手:“惜花,你记住,你从来没有往树下埋过任何东西,那血衣也不是我们的!”

   “速速开箱!”

   武侯得令,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佩刀,朝着箱锁狠狠劈去。

   “砰——”的一声巨响,锈迹斑斑的铜锁应声而断,摇摇晃晃地挂在锁扣上,最终“啪嗒”一声,落于地面。

   箱盖亦被这猛力冲开,里面是用布帛紧裹的一大团东西,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不过那布帛却被血色浸染,很是吓人。

   院中数道目光同时望向它。

   “这是……”

   “依稀能分辨出,是一些肉,不知是不是死人的肉。”

   院子里顿时雅雀无声。

   许府众人脸色皆是一白,李全交却心中大喜。

   证据,不止杀了一个人,这里还埋着一个人!

   真是好事成双啊!

   没想到这看起来柔若无骨的许府嫡女竟然还在府里杀了人,还将尸体的脑袋装进箱子里埋在树下,也实在太歹毒了些,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轻咳一声,摆出一幅问罪的架子,厉声喝问:“这是何物?是谁的尸体!说话!”

   许青鹅脸色在灯火显出一种透明的苍白,她抿了抿唇,沉默了。

   崔姨娘看着那箱子,不敢去看清楚,颤声开口:“这里头不会是……不会是……死人的尸体吧?”

   李全交冷笑一声,抽刀走到包裹面前,刀尖挑起布帛的一角,就要打开。

   许青鹅却在这时看了一眼,始终没有出声站在一旁的许不言。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还冲着她笑了笑。

   见到对方冲着自己笑,许青鹅眸光一动,心头忽而闪过一丝异样。

   还未等她明白那阵异样从何而来,李全交手上刀尖用力,一下子挑开面前箱子里染血的布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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