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假药茶暴露
时小椴2025-03-13 20:374,968

  翌日一早,许不言正要出门去太医署上值,刚拐过许府后宅外的巷子,便瞧邓虎像是头啃不到骨头的黑狗,蹲在巷子里守株待兔一般。

  许不言没有理会他,说白了对方终归是乾肆派来盯着自己的家伙,怎么也不会跟他一条心,从许青鹅的事情上便能看出几分门道来。

  邓虎瞥他一眼,嗤地一笑,笑容带了一丝讽意。

  “昨日左庆安死在了石瓮谷,大理寺得了圣命,正满长安追查凶手,别人不知道,但你虎爷我可是清楚地很,那人就是许家嫡女杀的!”

  他昨日派人可是一路跟着许青鹅雇佣的马车,瞧着那车进了石瓮谷上的破庙,谁曾想他去武侯铺报官,来回不过一炷香罢了,再回来时那姓左的已经跌落谷下寒潭身死。

  邓虎瞧了那人的死状,好不凄惨,心中对这高门嫡女也不由得心寒。

  许不言背着药箱,停下来,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疮刀,眸色晦暗不明。

  邓虎是举告人,若是他作证,许青鹅杀人怕是跑不了,许青鹅以为自己借助邓虎的手段,算计了左庆安,又买通乾肆保密,殊不知,自己早在别人局中。

  邓虎、乾肆连通一应武侯,都成了石瓮谷那出复仇戏码的观众。

  “石瓮谷下的尸体跟许青鹅脱不了干系!”邓虎不动声色地说道。

  昨夜大理寺在石瓮谷附近搜查,没有找到任何痕迹,那时邓虎就猜测是有人帮许家嫡女毁尸灭迹,而这个人最有可能便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赘婿!

  “是你昨夜帮许家嫡女清理了痕迹,”邓虎冷哼声,“她从我飞龙帮买走的迷香是特质的,水不浸,烟尘三日不散,若不是有熟悉药理之人帮忙,用特殊药水清洗,破庙之中断不会毫无迷香痕迹!”

  听他的话,许不言垂眸,神色冷寂下来。

  这是对方给他的一个警告。

  邓虎一笑:“大理寺的仵作验尸以后,居然说凶手是个大汉,也是,任谁瞧见许家嫡女那杨柳细腰、弱不禁风的模样,都想不到她能杀人?”

  “怎么,你要去报官不成?”许不言看向对方,“别忘了,迷香是从飞龙帮手下牙贩子手里买的,马车是你们提供租赁的,左庆安也是你们帮忙算计敲晕搬上的马车,这事若是曝光了,谁也别想逃!”

  邓虎一阵语塞,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惦记着为许青鹅说话。

  他不由得怒视许不言:“小子,别忘了你跟帮主的契约,让你来入赘是干嘛的!真以为自己当了许家上门的赘婿,白得个高门贵女当媳妇,就把自己当成许家人了!?”

  许不言仰起头:“我有我做事的方法,用不着你提醒!”

  “我怕你是中了对方的美人计!”邓虎说着逼近,瞧着他的眼睛,“那许家嫡女美则美矣,但你可别被她外表糊弄了,那弱不禁风的模样能杀十个你,到时候让人埋了都找不到尸体!”

  “管好你自己的事,等拿到了许青鹅的嫁妆,我们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许不言转身便要朝外面走去。

  邓虎看着他的背影冷笑:“大理寺已经追查到了,那左庆安眼睛里遗留的竹簪是许府订购的,相信今日便会上门询问!”

  许不言挑了挑眉梢,漆黑眸中似染淡淡寒霜。

  邓虎告诫他:“许不言,认清你自己的身份,做好自己该做的,离那许家嫡女远一点,那是个疯女人,否则出了问题,我们也救不了你。”

  ……

  自打广济堂停售了那诗茶后,众多权贵府上的采买只得去买仁心堂的诗茶,这缓解风病的药茶,大多大差不差,仁心堂的跟广济堂包装上又一模一样,生意自是好了起来。

  而广济堂的诗茶,便渐渐鲜少有人提起了。

  那些权贵府上的高门采买,瞧见了气派辉煌的仁心堂,又有王氏医药坊的招牌跟名望,自然都跑到这里。

  沈卓瞧见这情景,郁郁寡欢,倒是许青鹅一如既往沉得住气,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见半分愁色。

  转眼又过了几日,这天晌午,一辆马车停在了仁心堂店门口,从马车上怒气冲冲地走下一位中年男子。

  这人一身铭袍很是华贵,面白眼黑,旁人一见都退避三舍。

  仁心堂前有人一眼就认出了这人的身份,正是赫赫有名的三豹酷吏之一——黑豹王旭。

  听闻此人是权相手下的亲信,正值壮年便替补了监察院御史的位子,时下经常横征暴敛,百姓多是敢怒不敢言,不知今日来是所为何事。

  王旭此刻心中满是不忿。

  他知权相李林甫患有猥退病,便是所谓的风病,多年来一直反反复复,不能彻底根治。前些时日,刚好府邸采买带回来几包诗茶,据说有祛风效果,他找人用了用,效果果然不错,便献给了相爷。

  相爷用了几日,果然见好,便让府邸采买再去买,谁知此次买回来的诗茶,不但没有起效果,然而引起了相爷病情反复,将他好一顿臭骂。

  王旭这才拿着药茶,上门算账。

  仁心堂内,掌柜徐茂正捧着账本看得津津有味,他仿了那广济堂的诗茶,换汤不换药,包装虽然变了,可里面的东西依旧是自家的祛风茶,生意却好上了不少。

  就在此时,仁心堂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怒骂,徐茂脸色变了变,不知道是哪个乌龟王八蛋,敢上面找茬,不知道这是王氏医药坊的产业?

  他听得外面骂得很是不堪,胡子险些气竖了起来,高声道:“哪个龟儿子,敢找王氏医药坊的麻烦!”

  徐茂刚走出,瞧见门外来人,一身汹汹气势顿时灭了火,立马躬身赔笑:“原来是王御史,什么风把您老吹……”

  话还没说完,王旭便走过来,伸手一把扯住了徐茂的衣领,不由分说,先扇了对方两个耳刮子,再破口大骂:“我看你们这破医药坊是不想开了吧!居然敢用假货骗人!”

  徐茂一边奋力地将自己的衣袍从对方手里夺回来,一边争辩道:“什么假货,王御史莫要血口喷人!”

  王旭见他临到现在都不知悔改,将一旁伙计手中购买的诗茶砸在了他身上:“你卖的这药茶,与前些时日,从那广济堂买回来的天差地别,相爷用了那广济堂的诗茶,风病本来逐渐缓解了,可最近喝了你家这假货,风病又逐渐加重!”

  徐茂不甘示弱:“胡诌,我家的诗茶,也是祛风的,跟那广济堂卖的没有任何区别!”

  王旭冷笑:“还敢狡辩,我特意将这诗茶拿给了太医署的医官好友,对方查验以后说,两幅诗茶虽然包装相同,但内里药茶成分却天差地别!”

  说着他将手中的药茶砸在徐茂的脸上:“你这老骗子,敢胆卖假货骗人,信不信本官让你这破仁心堂关门大吉!”

  众人一听这药茶货不对版,神情都有些发懵。

  仁心堂虽然是王氏医药坊的产业,但却是徐茂独自经营。

  众人对徐茂的印象,慈眉善目的老好人,他家药铺中的药材,相较于其他医馆略显昂贵,但在品质上,却也称得上是一位值得信赖的良贾。

  如今徒然听闻这等消息,着实让人震惊。

  仁心堂所卖诗茶与广济堂的诗茶,在包裹上一模一样,可里面的药茶成分却全然不同,一则灵,一则不灵。

  原来是徐茂,故意抄广济堂的药茶。

  这等寡廉鲜耻的行为,让人大跌眼镜。

  众人顿时群情激愤起来,拿着刚买的药茶,纷纷叫嚷着退货。

  就在此时,忽地从街面上奔过来一队金吾卫,气势汹汹地冲进了仁心堂,正是这三豹酷吏的黑豹王旭,叫来的帮手。

  徐茂见事情不好,连忙露出笑脸来,好说歹说地将这黑豹酷吏请进了屋子里,又让伙计拦下外面的众人。

  众人不知两人谈了什么,半个时辰后,便见那王旭手中捧着个木匣,心满意足地离开。

  徐茂见人打发走了,脸色阴沉下来。

  这几日效仿广济堂的诗茶,赚了不少银钱,可招惹来了三豹这煞星,不但把赚的银钱搭进去了,他还赔了不少。

  仁心堂外面群情激愤,不少人冲着里面叫骂。

  “好一个仁心堂,还国医圣手呢!王氏医药坊的名声都让你们败坏了!说这诗茶祛风见效,原来都是骗人的!老子花了一贯钱买了十多包回去,一点效果不见!”

  “就是,我说怎么喝了这药茶,风病一直不见好,每日还是头晕目眩,原来这是假货!”

  “可不是嘛!这药茶有甚效果?我喝了七八日,可每日起床还是会有头晕眼黑的时候,我爹更是口歪眼斜,话都说不利索了!还说什么祛风神茶,唬鬼呢!”

  徐茂听得外面吵吵嚷嚷,不肯罢休的一众人,眼神狠厉起来:“都是见风使舵的小人,这些贱民,我好心卖他们便宜药茶,他们反倒来找事了!”

  “叫伙计关门,这几日闭门谢客!”徐茂目光陡然阴鸷。

  仁心堂这场假药茶风波,犹如一缕轻烟,瞬息间便飘入了广济堂几人的耳畔。

  沈卓心中大喜,恨不能叉腰仰天大笑,眉宇间飞扬着得意之色,仿佛要冲破云霄。他在医馆内踱步两圈,激动万分地嚷道:“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哪!”

  望见摆放药罐的许青鹅面容平静如水,他又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去,奉承道:“许娘子,你可真是智计无双,料事如神。瞧瞧那徐茂老儿,如今连仁心堂的大门都不敢迈出半步,躲在屋里如同缩头乌龟。活该!这种心怀不轨之徒,就得尝尝苦头!”

  阿元眨巴着清澈的眼眸,好奇地说:“听说好多人都跑去仁心堂,痛骂假药,索要赔偿呢。”

  沈卓冷笑一声:“他徐茂赚得那点黑心钱,恐怕连赔偿都不够,这王氏医药坊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赔了夫人又折兵。”

  惜花轻盈地步入,悄然走到许青鹅身旁,低语道:“姑娘,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许青鹅轻轻颔首。

  今日一早,她便派遣惜花至街口随意找了个小贩,故意购买了仁心堂的诗茶,在门口故意滋事。

  又暗中买通了几个西市的无赖混入人群,煽风点火,果然让仁心堂的名声一落千丈,引发了众人的愤怒。

  然而,此番还真得感谢那黑豹王旭,若非他上门讹诈徐茂,许青鹅的布局也不会如此顺利。

  这一切,皆是仁心堂咎由自取。

  徐茂假冒许青鹅的诗茶,售卖多时,这几日她故意停售广济堂的药茶,让众人都去买仁心堂的药茶,便是为此事做铺垫。

  那些买回仁心堂的药茶,数日过去,其药效究竟如何,购药之人心中已然有数。这几日里,她花钱找人到处宣传仁心堂的诗茶,说对方诗茶祛风神效,将仁心堂的诗茶捧上了云端,而那些平人花费银钱,却换来了名不符实的药茶,心中自然愤愤不平。

  待怒气积攒到一定程度,她便只需轻轻一拨,便有无数人挺身而出,前去讨要公道。

  沈卓满脸喜悦,眉飞色舞,笑道:“那姓徐的想占咱们便宜,却聪明反被聪明误。此刻他恐怕正躲在屋里,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

  徐茂的脸色此刻已是一片铁青。

  店内伙计小心翼翼地窥视着他,声音颤抖:“掌柜的,眼下的局面,咱们该如何是好?”

  过去他这仁心堂药材价格不菲,吸引的多是城中显赫之家,他们看重颜面,对价格从不计较。

  而那些贱民却不一样,为了银钱斤斤计较,一旦有人带头闹事索赔,便如饿狼般蜂拥而上,企图分一杯羹。

  徐茂未曾料到,区区药茶怎么引来了如此多的平人购买?

  回想起诗茶风靡西市之时,他还暗自窃喜,如今想来,真是悔不当初啊。

  徐茂面色阴沉如水,目光锐利地射向正从药柜下狼狈爬出的坐堂医孙晔:“孙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晔心中五味杂陈,强挤出一丝苦笑:“掌柜的,我实在不知啊。”

  “不知?”徐茂的和善早已荡然无存,冷冷地盯着他,“主意是你出的,说两家祛风药茶效果相当,不过是换了包装,如今怎会效用大减,引得那些贱民上门滋事?”

  孙晔一脸困惑:“长安城内各医药坊的祛风茶方子大同小异,无非是去芦、南星、枳实、茯苓之类……”他喃喃自语,“我分明查看过,那广济堂的药茶成分也大致相同,为何效果相差甚远?”

  徐茂见状,低声怒斥:“蠢货,人家的秘方岂能轻易被你窥破!”

  门外已是人声鼎沸,若非徐茂当机立断,令伙计紧闭大门,恐怕仁心堂早已被那些愤怒的贱民拆得七零八落。

  那些贱民如狼似虎,显然是有备而来,意图借机敲诈。

  徐茂眼眸深邃,思绪万千。

   他在西市经营了这么些年,虽药材和诊金比其他医馆贵一点,但因王氏医药坊名气大,时间又久,仁心堂在长安医行的位置牢不可动,除了贫民巷的穷人外,大多数人看病抓药,都会选择来他这里。

  眼看广济堂即将倒闭,他收购了广济堂,便能成为西市最大的医药坊了,却不想,在这关键时刻栽了个大跟头。

  如今因诗茶一事,仁心堂声誉受损,一旦传扬出去,且不论他人如何评价,单是生意上的损失便已显而易见。

  毕竟,在这医馆林立的长安,声誉与医术同样重要。

  那些贱民平人口无遮拦,谁知道又会说出什么谣言来。万一传到医行行首跟夫人耳中,惹来什么麻烦……

  徐茂咬了咬牙。

  眼前之事,不仅关乎当下的风波,更可能关系到他在王氏医药坊里的地位跟前途,毕竟长安城王氏医药坊旗下有数座医药坊,他只是其中一座医药坊的掌柜。

  此事若是被那些嫉妒他的同行得知了的话……

  外界的喧嚣声此起彼伏。

  伙计小心翼翼地探问:“掌柜,咱们现在是不是要将这是禀告给大掌柜跟夫人?”

  徐茂厌恶地开口:“说什么说!不过区区小事,何必麻烦夫人?等这些贱民散了,也就没事了!”

  这些购买药茶的贱民,多是西市一些无赖,平日里无所事事,一得机会便想趁机敲诈,岂会轻易善罢甘休?

  仁心堂也只能暂时歇业,否则,一旦大门敞开,那些刁民定会如蜂群般蜂拥而至。

  看来,这几日医馆不能开门了。

  不仅不能轻易出门,还得时刻提防他人的流言蜚语。

  徐茂的眼神如寒冰般森然,语气冷冽得令人不寒而栗。

  他沉声吩咐身边的孙晔与伙计:“再过半刻,我们从后门走,另外,这几日,你们暂且别来医馆了,安心在家等待我的通知!”

  

继续阅读:第八十七章 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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