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许家三郎
时小椴2024-10-27 15:132,531

   两人穿过许府繁花似锦的花园,只瞧府中似在筹备晚宴,热火朝天,那位许府嫡子舅哥身居牡丹之畔,尽享众人赞誉,而这一切繁华,似乎都与二人无关。

   小径曲折,终至南苑深处,果真是仆役们的居所。

   二人穿行其间,耳旁隐约传来过往小厮细碎的低语。

   惜花望着那简陋的厢房,眼眶微红,满腔委屈化作轻叹:“他们怎能如此薄待七郎,您可是小姐的夫君啊,怎能让您与下人们住在一起?”

   许不言淡然一笑:“世间万物,本无贵贱,能有一瓦遮头,已是幸事。更何况,此间虽简,却胜过我昔日寒舍百倍。”

   他目光温和,似已将世间冷暖,尽付笑谈中。

   他穿越而来,本就没有她们这些门阀士族高低贵贱的观念,寄人篱下,有个住的地方就不错了,何况在他看来,这房间真的要比他买下的那个烂宅子强上太多。

   他轻轻一推,厢房的门悄然敞启,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方无院的幽静直厢,内里布局简单,但也算得上安静整洁。一小厅独立,配以里屋的温馨居室,家具不繁复,却能遮风挡雨,给予一方安宁。虽不比府中管事居所之奢华,但其整洁有序,自有一番清雅之气。

   院中一阵嘈杂声起,众小厮仆役纷纷驻足围观,仿佛这是难得的戏码。

   惜花怒气冲冲地走到门口,朝着众人呵斥道:“看什么看,莫非你们手头之事皆已了结?”声音严厉,却难掩心底的焦灼。

   这时,人群里一位名唤雨荷的丫头,身着粉色短襦,长裙曳地,步伐轻盈走了出来,眼中含笑如月牙,手持一柄蒲扇,言语间带着几分戏谑:“惜花啊,你家七郎这是被暖阁‘请’出来了吗?李妈妈方才还吩咐,要我们为这位‘村夫’腾地儿呢!”话毕,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在院中回荡。

   惜花怒火中烧,疾步上前,重重关上房门,眼眶泛红,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滑落。

   许不言见状,轻声细语劝道:“何必跟这些仆役置气,如今你家小姐醒了,你这苦日子也算熬到头了!”

   提及小姐,惜花破涕为笑:“多亏了七郎您的医术,若不是您,我家小姐就可能……”

   许不言略显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夜深了,我也该歇息了。”

   惜花连忙收起愁绪,满心欢喜地去为他打水净面,不经意间,却发现许不言澜袍之上有一丝脱线,满屋子里欲寻烟蓝丝线缝补,却遍寻无果,只得匆匆赶往针线房取来。

   等她归来时,许不言已沉入梦乡,她轻手轻脚地搬来小杌子,坐于门外,借着微光一针一线细心缝补,同时警惕地观察着院门口,时刻准备驱散那些不请自来看热闹的仆役们,怕他们打扰了七郎。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门外忽然热闹起来,一名身着圆领澜袍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在家仆小厮的簇拥下,步伐张扬地踏入南苑,身后居然牵着一匹雄壮骏马,傲然相随。

   “快瞧!这是三郎今日不惜重金,用三百吊钱换来的绝世宝马,速取上等毛刷,为三郎爱驹沐浴!”领头的小厮呼喊着奔向堂屋,其声势浩大,如同春风拂过静潭,不经意间惊扰了厢房中许不言的梦境。

   许家三郎不过是舞象之年,正是锐意进取之时,偏生扮了老成的样子,还学着府里的大爷背手挺胸,看上去颇有些滑稽。

   许不言倒是听说过许家三郎许璋,正是崔姨娘所生的庶子,与那许朝颜是同胞兄妹,在府里仗着崔姨娘当家,俨然一副嫡子做派,更是从小锦衣玉食,不知钱财为何物,只知享受。

   冬日赏梅吹笛,雪水煮茶;秋来放鹰逐兔,策马围猎;夏至湖上泛舟,美人歌舞相伴;春日里则击球走马,赏花宴友,快意人生,好不自在。

   然而,直到两年前参加乡试落榜,他那便宜岳父大概也瞧出这孩子不是读书的料,便为其安排了一桩婚姻,妻子是宁远将军府的庶女。

   可这一介虎女下嫁,反倒让府内风波暗涌。新妇出身武将世家,性情刚烈,许璋十分害怕这位泼辣娘子,稍有不如意,对其便是打骂,府里下人不敢劝阻,崔姨娘知道自家儿子什么德行,房里花费多靠新妇嫁妆,只能蒙头生气。

   听说上个月,许璋在赌坊里输了好大一笔银钱,被人扣押在了赌坊,崔姨娘没得办法,只得拿出自己嫁妆去赎回儿子,这三郎娘子知道了以后,居然罚这三郎跪了一夜的骰子盆。

   许璋此刻甫踏进南苑,目光瞬间被门槛旁静坐缝衣的惜花所吸引,眼睛霍然一亮,快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枚珍珠簪子,递了上去,笑语盈盈:“惜花,这是我今日买来,打算送你的簪子,可还合意?”

   惜花一见是三郎,慌忙起身,温婉答道:“簪子太过珍贵,惜花受之有愧,三郎还是收回去吧。”说着她轻垂眼帘,悄然移至一旁,避开了许璋炙热的目光。

   许璋一早就对惜花钟意,若不是碍于母亲跟房中娘子,早就将惜花纳入通房,见她对自己不理不睬,登时有些恼羞成怒:“这府里还没有人能不顺我的意,莫要你以为暖阁里那位醒了,你便有了什么依仗!她做出那等另许府蒙羞之事,祖父都厌弃了她,阿耶让她终身禁足东苑,已是念及恩情,你若识相,不如从了我,我还能保你在这府里有一席之地。”

   惜花抬起头,顶着许璋的目光反驳道:“我家小姐没有做对不起许府之事,更何况如今小姐已醒,更有了七郎,惜花只愿一辈子陪伴在小姐身旁。”

   许璋不以为意,听闻她提及那赘婿,更是嗤之以鼻:“偏偏父亲听信那劳什子咒禁博士的话,找来个乡野村夫入赘府里冲喜,凭白让我成为弘文馆里那些同窗的笑话!大家都取消我有了个村夫当姐婿!”

   说着他目光轻转,落于惜花身后的厢房之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不过巧了,这许七郎归府,本少爷新得的宝马正缺一名马倌,此等殊荣,便赐予他吧!待会便让着许七郎给本少爷亲自洗马!”

   惜花闻言,秀眉紧蹙,声音中带着不忿:“三郎此举,实非君子所为,分明是在欺压七郎!”

   许璋闻言,冷笑更甚:“我欺他又如何?一个乡野村夫寒门小医,竟然妄想高攀太常府!今日本少爷就要了你,暖阁那位更说不出什么话来!”

   说着许璋便示意身旁的小厮,上前制住惜花,他随意地抚摸了下惜花的脸蛋,威胁道:“你若是不从,我便将你发卖给牙郎,这府上断没有会替你求情的!”

   言毕许璋退后一步,两个膀大腰圆的小厮就往上挤。

   惜花闻到他们身上熏人的汗味儿,又见他们来真的,不由有些着慌,转身抓起又长又粗的门闩护在身前,底气不足地道:“你们再往前一步,我可就不客气了?”

   正当此时,居室内传来一条懒洋洋的声音:“三郎是吧?你带了一群人不经通传就往我屋子里闯,不惧惊扰了我,还要卖了我家夫人的丫头?我没听错吧?”

   这声音又懒又滑,听着特别好听,明明是质问的话,听上去倒像是在闲话家常一样。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往居室里看去,只见一个身量高挑的男子立在屋檐下,拔犀擢象,奔逸绝尘,一身白色圆领澜袍广袖翩翩,分外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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