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你……你怎会……知晓、黄金之事?”
听到张小白的逼问后,沈子晋艰难地抬起眼皮,眼神涣散却带着一丝执拗的疑惑,声音沙哑,断断续续地问道。
他的额角渗出细密而冰冷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模样格外狼狈,显然正在与体内那所谓的“软骨酥筋散”的药力进行着艰难而痛苦的抗争。
毒药此刻正在一点点侵蚀他的意志和体力,让他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困境。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显得格外吃力,但那语气中的不解和震惊却清晰地传达了出来。
“我怎么会不知道!”张小白下意识嗤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被触及所有物的愤慨与不屑,“那本来就是老子的东西!”
话一出口,张小白猛地意识到失言,脸色骤变,立刻收声,但为时已晚!
沈子晋原本涣散的眸光骤然一凝,虽然依旧低垂着眼睑,但那垂下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的笑意,仿佛猎人终于确认了猎物的准确踪迹。
自知失言的张小白,皱着眉,不耐烦地踢了一脚沈子晋身下的椅子,恶声恶气继续质问:“别废话,快说,那批黄金到底在哪儿?!”
沈子晋似是彻底被药物控制了,呐呐出言,“你来晚了……”
“什么意思?”张小白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脸色苍白的沈子晋低声道,“那批黄金,在我到九连城之前,就不翼而飞了。”
张小白闻言一脸不可置信,猛地踏上前一步,抓住了沈子晋的衣领,又怒又急地追问道:“不可能!那么大一笔黄金,怎么可能不翼而飞?”
“我没撒谎。匡士茂就是因为弄丢了这笔黄金,才会被我处死。事后我搜遍了府中所有的密室库房,其中一间密室的地面有重物拖拽的新痕,府中后门更是有着深达三寸的车辙印,而这印记却只在城内绕了一圈便消失了……”沈子晋勉强抬了抬被绑缚的手,指尖无力地颤了几下,神色恍惚。
张小白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沈子晋列举的证据如此具体,绝非临时编造,而且与他之前的一些模糊猜测隐隐吻合。
瞬间,巨大的震惊和失落感淹没了他,让他一时陷入了迷茫和混乱之中,“不可能……怎么会……”
而就在他心神失守的这一刹那,原本紧紧捆缚在沈子晋手腕上的浸油牛筋绳,竟悄无声息地松脱开来!
原来那绳索早已被沈子晋用藏在指间的薄刃刀片几乎割断,只留下最后一点纤维相连,方才他那看似无力地抬手动作,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小白甚至还没来得及从“黄金早已丢失”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就觉得眼前一花。
一道冰冷的寒光再转瞬间,便抵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那柄原本应该挂在沈子晋腰间、不知何时已悄然出鞘的佩剑,此刻正稳稳地握在沈子晋手中,刀锋锐利,杀气逼人!
而原本应该浑身无力、任人宰割的沈子晋,此刻站得笔直,眼神清明锐利如鹰隼,哪里还有半分中毒的迹象?!
“你……你没中毒?!”张小白骇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
沈子晋手腕稳如磐石,刀尖微微向前递进半分,刺骨的寒意瞬间侵入张小白的皮肤,让他不敢有丝毫动弹。
“一点雕虫小技,也配在我面前卖弄?”
沈子晋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讥诮的弧度,挑眉道:“现在,该你交代了——长白林鸮王,张、小、白。”
听到自己被道出了真正的名号,张小白如遭雷击,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呵,”沈子晋轻笑一声,语气平淡却带着掌控一切的傲慢,“你以为你的伪装天衣无缝?”
张小白闻言,脑中嗡的一声,瞬间明白了过来!
“是马良哲!你们是一伙的!”
九连城内,能够在短时间内查清他的底细的人,只有手底下有着情报网的马良哲!
再联想到今日马良哲和沈子晋大会上前后脚同时出现的情形,一瞬间,张小白就想明白了过来。
那谦和儒雅的琉球商人,竟是沈子晋深埋在九连城的暗桩!
看着张小白不可置信地神色,沈子晋面上的笑容愈发深刻几分,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点了点头道:“没错,你倒是聪明。就在大会开始前半个时辰,马良哲便已将你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送到了我面前。”
“卑鄙!”张小白咬牙切齿,心中涌起被彻底愚弄的愤怒和寒意。
“论行事卑鄙,怎么能和你比?”沈子晋淡淡而笑,“大盗长白林鸮王卑劣无耻的行径,江湖上谁人不知?”
话落,沈子晋将长剑逼近,“现在,是你自己说,”他逼问的声音如同寒冬刮过的冷风,“还是等我帮你回忆回忆?”
张小白咬牙,怒视着沈子晋一言不发。
见状,沈子晋也不等他开口,而是自顾地说:“你冒充顾云,接近朱楹,处心积虑混入九连城,就是为了找回你那批见不得光的黄金,对吗?
上前逼近张小白,四目相对间,沈子晋持剑的手却纹丝不动,“甚至不惜利用朱楹设下此局,想从我这里撬开缺口……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张小白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脸色惨白,嘴唇紧闭,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抵死不认。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小白说着想要偏过头,躲开沈子晋的注视。
然而他刚一动,脖颈间的长剑却也随之凑近,紧紧贴上他的皮肉,一阵刺痛传来,温热的血液缓缓流出,逼得他再不敢轻易擅动。
沈子晋见状,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一般,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你进入九连城后发现匡士茂已死,匡府也已易主,为了找回那笔黄金,选择夜探匡府,结果不成想却被我发现了,只能带伤被迫逃入朱府中,假冒顾云以运货之举说动朱楹,再利用陈六的水寨算计我……”
好似说书人讲故事,沈子晋语气淡然的将张小白进入九连城后的行径一一道来,每一桩每一件,都精准无比,仿佛他亲眼所见一般!
张小白越听越是心惊肉跳,冷汗浸透了后背,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可怕得如同鬼魅,仿佛在自己身边布下了无数看不见的眼睛。
“你……你怎么可能……”张小白难得有些语塞,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因何暴露了一切。
“很难猜吗?”沈子晋语气带着一丝嘲弄,“从你冒充顾云开始,就漏洞百出。你的行为模式、你的目的动机,只要稍加推断,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你既然早已看穿……为何今日还要将计就计,陪我演这场戏?”张小白声音干涩地问出了最大的疑惑。
沈子晋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如同暗流涌动的深海:“自然是为了……用来钓出背后那条更大的鱼。”
张小白闻言心神一震,只是还不等他深思其他,偏厅门外突然传来了三声极有规律的叩门声,随即一个黑衣具足武士便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推门而入。
武士入内后,看都未看被挟持的张小白一眼,直接对沈子晋躬身低语:“少主,费尔南多离席了,行色匆匆,只带了两个心腹,往私人码头的方向去了。”
沈子晋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嘴角笑意更深:“果然沉不住气了。”
张小白闻言,瞬间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失声叫道:“黄金在费尔南多手里!你……原来你也在找那批黄金!”
“现在才想通?晚了。”
沈子晋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既然已知晓此人背后并无其他势力,只是一个贪财的江湖人士,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和威胁,那留着只会平白碍事。
他收回佩剑,仿佛嫌弃沾染上污秽般,用丝帕擦拭了一下剑锋,而后淡淡吩咐那名武士:“杀了他,处理干净。”
“是!”武士毫不犹豫地应道,一步上前,冰冷的目光瞬间牢牢锁定了张小白。
而沈子晋则是再无留恋地转身拂袖而去,玄色衣袍在门外投入的光线中划出一道决绝的背影。
顿时,屋中只剩下张小白面无人色地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名气息冰冷的武士向自己逼近。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彻底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