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道林林兮2025-11-11 20:463,358

   一灯如豆的书房中,沈子晋和张小白对面而坐。

   看着面前之人惊诧的模样,沈子晋神色淡淡。

   烛火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中跳跃,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冰冷的鼻烟壶,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

   “费尔南多船爆之后不久,众人皆闻讯赶来。旁人或惊疑,或惋惜,或幸灾乐祸,皆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充满探究。”

   “可唯有一个人,反应过于平静了……甚至可以说,对费尔南多的死因毫不意外,仿佛早已料定此人必死无疑。那种神情,绝非事后听闻消息该有的样子。”

   沈子晋能够走到今天,自然不是单单凭借着一身武力,更是因为他那相面知微、勘破人心的本领!

   他能够凭借对手细微的表情变化,察觉对手的心理动向,有这一招的加持,才使得他能够无往不利。

   而此刻,张小白听到沈子晋的话,更是感到背后微微发凉。他自诩观察力过人,可当时光顾着心疼黄金和编瞎话去了,哪还能分神去细看每个人的表情?

   因此眼下听沈子晋一一道来,他只觉得这家伙心思缜密得可怕,简直是个妖孽!

   心里暗骂一句,张小白面上却不动声色,“所以你当时就怀疑那人了?”

   “怀疑,但无实证。”沈子晋将鼻烟壶随手扔在了桌上,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如今,加上你这个‘贼赃’,倒是吻合了。”

   说回正事,张小白道:“既然有了怀疑对象,那咱们是不是守株待兔就行了?等着对方把黄金运走。”

   沈子晋摇头,条理清晰地分析:“有费尔南多这个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此人定不会再轻举妄动。此刻运黄金出海,风险太大,目标也太明显,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就地隐藏,风头过去再徐徐图之。九连城足够大,能够藏下这笔黄金。”

   “就地隐藏?”

   张小白一听急了,“那要是这龟孙子就打定主意藏它个三年五载,咱们难道也在这鬼地方耗上三年五载不成?老子可等不起!”

   沈子晋抬眸,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看穿张小白的所有心思,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行了,别演了。你夤夜冒险来找我,难道之前没盘算好下一步的计划?直说吧,你想怎么速战速决?”

   被直接戳穿,张小白也不尴尬,反而嘿嘿一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简单,咱俩配合,演一出戏!”

   “你让你手下信得过的人,假扮成费尔南多的残部旧党,找个机会当众‘刺杀’我。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我呢,就借着‘顾云’这个身份,以追查刺杀凶手、肃清费尔南多余孽为名,光明正大地去查那家伙名下所有明面上的产业!码头、仓库、商铺……一处都不放过!我就不信,那么大张旗鼓,幕后之人能一点马脚都不露!”

   “而你,”张小白指了指沈子晋,“就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我这条‘明线’吸引的时候,暗中动用你的力量,全力摸排整个九连城那些见不得光的地下门路,什么黑市、私港、秘密仓库、走私暗道之类的!若是在九连城想藏东西,绝对绕不开这些阴私渠道!咱们明暗双线,双管齐下,逼那龟孙子现形!”

   沈子晋静静听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沉吟片刻:“计划尚可,不过我们五日为期,五日内,无论有无发现,都必须停下,否则必引人生疑。”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张小白,“记住,你那边是佯攻,造势即可,没有十足把握,绝不可打草惊蛇。”

   “明白明白!搅浑水我在行!”张小白拍着胸脯保证。

   两人达成协议,再无多话,须臾之后,张小白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

   翌日午后,张小白在两名女使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冲进朱府。

   他脸色苍白,一只手捂着鲜血淋漓的胳膊,指缝间还有浓稠的血迹在不停渗出,染红了他的手掌,又顺着华贵的衣料滴落在地下,看上去颇为狼狈惊惶。

   府内小厮见状,不禁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惊呼,而后便匆忙去禀告了朱楹。

   朱楹闻讯快步从内室走出,看到已经走到廊下的张小白这副模样,精心描画的柳眉立刻蹙起,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关切。

   “顾将军!这是怎么了?快!快去请孙郎中过来!”她一边指挥着下人,一边亲自上前,将张小白扶到屋内的软榻上坐下。

   很快,府上供养的郎中背着药箱匆匆赶来,小心翼翼地剪开张小白臂上的衣袖,开始为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霎时间,空气中弥漫开了一股浓郁的药草气味,将屋子里甜腻的熏香气息冲淡了许多。

   趁着郎中忙碌的间隙,朱楹转向那两名跟随出门,此刻也带着些许擦伤惊魂未定的女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们陪将军出门散心,怎会弄成这般模样?我要你们还有何用?!”

   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女使闻言定了定神,脸上犹有余悸,但还是毫不迟疑的恭敬地跪下回话道:“主子,是属下们护卫不力,请主子责罚!”

   朱楹冷哼一声:“罚是自然要罚,不过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细细说来!”

   那女使闻言,便垂眸握拳说道:“方才行至西街巷口,突然就从屋顶跳下七八个蒙面黑衣人,二话不说,举刀便向将军杀来!刀刀狠辣,全是冲着要害去的!”

   她声音微颤,仿佛仍能感受到当时的惊险,“属下们拼死抵挡,奈何贼人凶悍,险些……险些让将军遭了毒手!幸得传讯及时,府中支援及时赶到,这才得以逼退了那些狂徒!”

   “竟有人当街刺杀顾将军?”朱楹闻言,美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可九连城中人一向不愿与三国朝廷中人有所牵扯,怎么会有人刺杀顾将军?”

   说着,朱楹看向张小白,带着几分询问之意:“难不成是将军在大明的仇敌?知晓了将军在此处,所以派人刺杀?”

   这时,伤口已被包扎妥当的张小白猛地吸了一口冷气,仿佛是被药粉刺痛。

   随即他抬起头,脸上堆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

   他咬着牙,声音因怒气而显得有些嘶哑:“不,并非是我朝中仇敌。”张小白目光里盛满了怒火,一字一顿地说,“今日刺杀我的人,是费、尔、南、多、余、党!”

   “费尔南多?!”朱楹一惊,美眸微微睁大,透出几分惊讶。

   “朱姑娘,那些杂碎今日此举,是要为他们的费尔南多船长报仇!”张小白啐了一口,叱骂道,“妈的!那个费尔南多分明是自己作恶多端被天收了,结果这群阴魂不散的余孽竟将账算到了我头上!”

   说着,张小白又眯起眼睛,愤恨道:“他们不敢去找沈子晋的麻烦,反而来杀我,真当老子是泥捏的不成?!”

   越说越气,张小白话落猛地一拍身旁的茶桌,震得桌上茶盏哐当作响,“岂有此理!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老子非要把他这些藏头露尾的残党余孽一个个揪出来,剁碎了喂鱼不可!不肃清这帮祸害,老子就不姓顾!”

   他眼中闪烁着一种睚眦必报的凶光,将一个受袭后暴怒的将军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朱楹看着他这副气狠了的模样,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同情与支持的神色,柔声道:“将军息怒,还是身体要紧。不过这些亡命之徒确实可恨,竟敢对将军下手,实在罪该万死!将军若要清查,我府中还有些得力的人手,可供将军驱策……”

   “不必!”张小白大手一挥,断然拒绝,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属于将军的傲慢和决断,“区区蟊贼,何须劳烦姑娘?真当我大明边军无人了吗?本将军这就修书一封,调一队亲兵过来!我倒要看看,在这九连城里,是那些藏头露尾的鼠辈厉害,还是老子的刀更快!”

   他这番话说得底气十足,仿佛真的能随时调来一支军队。

   朱楹闻言,当即表示理解,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那我就不班门弄斧了。将军麾下精锐,自然非寻常护卫可比。我便预祝将军早日擒获真凶,肃清奸佞。只是若有什么所需,将军还是尽管开口,千万不要与我客气才是。”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顾云将军雷霆震怒,全城搜捕费尔南多余党”的消息传遍了九连城的大街小巷。

   张小白以追凶为名,带着一队名为特意调来的亲兵,实为沈子晋暗中安排的人手,浩浩荡荡,几乎是横冲直撞地闯入各个码头、货栈、商会,尤其是那位嫌疑势力主名下的各类产业,美其名曰“排查安全隐患,搜捕可疑人员”,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但也成功的将朱楹、蒲古里乃至马良哲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另一边,沈子晋府邸则大门紧闭,对外宣称公子因那日追击费尔南多时受了伤,需要静养,谢绝一切访客。

   而实际上,府内深处,灯火常明。

   沈子晋面前桌案上铺着九连城的详细地图以及无数卷宗。

   他麾下那些精于潜伏和打探的属下,如同幽灵般昼夜不息地出入府邸,将一条条关于九连城地下世界的隐秘信息汇聚于此。

   黑市最近的异常交易、几处废弃码头的夜间动静、某些看似普通商铺背后的真实主人、乃至一些早已被遗忘的地下密室……

   沈子晋的目光冷冽如刀,在地图和情报上来回扫视,试图从这些错综复杂、真假难辨的信息中,找出那条能通向二百万两黄金的蛛丝马迹。

   五日的期限,像悬在头顶的倒计时。

  明处的喧闹与暗处的潜流,同时在九连城这座罪恶之都汹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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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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