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队伍便已经整装待发。
诗涵拉了两匹马过来,一匹给了王织儿。
“姐姐,你们不用马车吗?”桔梗正想进马车。“织儿也一起啊,不然我一人在路上会多无聊啊!”
“你不会无聊的,这马车,是给伤兵坐的。我们这儿的伤兵,可不止你一个。”说完,诗涵便看着恰好从客栈门口出来的段漺。
“这马车这么大,来的时候,我们不也是一起的嘛?”桔梗瞬间就被诗涵给整的尴尬不已。
“今时不同往日啊,我现在上去,可就是找死了。”
段漺看着诗涵,罕见给予她一个兄长的慈善的微笑。“眼力不错。”
“织儿,我们快点走。”诗涵浑身一颤,立马拉着王织儿往前方去了。
桔梗赶忙儿进到马车内了。
这次,路上没有再出什么岔子,桔梗一行人安全的抵达了安阳。
“所以,我爷爷究竟在哪里?”桔梗一进入安阳,立刻迫不及待的问。
“别着急,现在就带你去。”段漺安抚。“你们……”
“我们也一起去。”欧阳凌风立马回到。
“就在这里吗?”桔梗看着眼前这个非常不起眼的小宅子。
段漺点点头。
桔梗鼓起勇气,走到宅子跟前,手搭在门上,却迟迟不敢推下去。
“怎么了吗?”段漺轻轻将手搭在的另一侧肩膀上。
桔梗摇摇头,一把推开了门。
“你们是谁?”一进门,一名男子立马出来问道。
“请问,白勍是在这里吗?”桔梗试探性的问道。
“不认识,你们找错了地方了。”男子立刻矢口否认。
“怎么会?”桔梗慌张地看着段漺。
此时,一间房子的门突然打开了,出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爷爷!”桔梗一看到那位老人,立马哭着脸跑了过去。
“爷爷,您为什么突然消失啊!”
“还有,您躲到这里来,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您就不能先告诉我一声吗!”桔梗顶着一脸哭花的脸,即是责备又是开心。
“傻孩子,安心呆在岭城不就行了吗。平时不是挺不耐烦我这老头子的,怎么这会儿…….”
“爷爷,您可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这说丢就丢了,我怎么可能不着急!”
听至此,白勍欣慰地笑了笑。
“爷爷,您还笑!”
“爷爷,这就是桔梗吗?”方才的那名男子突然插话。
“爷爷,他是?”桔梗摸了摸眼泪。
此时,白岚也进来了。首先向着白勍示意:“家主。”
随后,再朝着那男子点头。“少主。”
“爷爷,这是怎么回事!”桔梗瞪着眼睛看着他们三人。
“大家不要在外面站着了,进来说话吧。”男子招呼众人进了内室。
“爷爷,你现在可以说了吧?”桔梗看着那个男子,有种戒备感。
“正如你所听到的,他是我定下的下任白氏家族的接班人。”
“可是,白岚哥不是说过只有嫡系才能继承吗?那他是?”桔梗指着这个陌生的男子。
猛地一看,这男子与白岚长得有些相似,不同于白岚硬朗的轮廓曲线,这男子的五官更为柔和,远远看去,会认为是个和善的人。然而仔细观摩此人的眼睛,狭长凌厉,与他的目光对视,似乎还能察觉到若隐若现的阴森。
“你的父亲,还有个亲哥哥。他有个儿子,就是白邺。”白勍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的大伯天生双腿残疾,当时为了避免你奶奶每日伤心,因而一直养在分会。”
桔梗半信半疑,收回了手,直接质问白邺,“那我的大伯和婶婶呢?”
白邺云清风淡道,“我爹在我出生前就死了,我娘在我一岁时改嫁了。我对他们完全没有印象。”这对于平常人而言,本来应该是件极为痛苦的事情。可到了白邺这儿,却如同与己无关。
桔梗却为自己直接戳破了对方的痛处而感到抱歉,可是自己对着白邺的戒备仍然不减。“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桔梗还有很多事情想问白勍,可是碍于太多人在场,自己却问不出口。
“白岚,我们住哪里?”段漺突然岔开了话题。
“我已经安排好了,就在旁边的宅子。”
“如此,劳烦带我们过去吧。”段漺顺势走向门口。
“走啦!”诗涵拉了拉欧阳凌风。“给人家祖孙留点时间。”
一会儿后,屋内就只剩下白勍祖孙三人。
“桔梗,你还有什么想问的?”白勍看着桔梗,眼里尽是慈爱。
桔梗盯了盯白邺。
“他可是你的亲堂哥,更是白氏家族下一任的接班人,有什么事情不必瞒他。”白勍再三为白邺正名。
桔梗再次不满地瞪了白邺一眼。
“爷爷,您为什么要丢下我,自己跑到这里来?就是因为他吗?”
“这只是其一,他毕竟我们白氏家族下一任的当家。很多事情,爷爷必需亲自处理。”
“还有呢?”桔梗不依不饶。“如果只是这么简单,您何必要那般故弄玄虚呢?”
白勍瞬间静言。
桔梗当即拿出了她在密室中发现的玉佩,再次质问。“爷爷,为什么你会有这枚皇家的玉佩?”
白勍看到玉佩的瞬间,瞳孔一震。
还未等桔梗反应过来,白勍立马从桔梗的手中夺过了玉佩,厉声道,“你如何知晓这是皇家之物?里面的东西你都看过了?”
桔梗知晓这件事是自己越矩,方才还气焰颇为嚣张,如今立马耷拉的脑袋,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
“那时候不知道您到底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那本医书是只有家主才能看的。”桔梗换了口气。“所以当时我还背了下来。”
白勍听完,额间的褶皱如同预想般的出现,但片刻后,白勍便恢复了原状。“罢了,无妨。”白勍看着桔梗,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桔梗竟然从自家爷爷的眼中看到了怜惜。
这是自己的错觉吗?桔梗暗暗想着。
白勍没有追究桔梗私自背诵医术一事,反而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枚玉佩上。他用那双如同枯木的手轻轻地摩挲着这块早早被他置入盒中的玉佩,伴随着深深地叹息。
“爷爷?”桔梗轻轻地唤了一声。
“你怎么认得这块玉佩的?”白勍这才继续方才的提问。
“因为漺哥哥….不是,镇安王的那块在我这里。”桔梗立马改口。
白邺倒是饶有趣味地看着桔梗。
“你把他叫进来了吧,当中的事,他才是那个最想知晓的人吧。”白勍轻轻地将玉佩放在了桌子上了。
“哦,好。”桔梗立马出去寻人。
段漺一进来,白勍便将那枚玉佩推到他的跟前。“你应该知道这是谁的吧?”
段漺看了白勍一眼,随即拿起了玉佩。“澜伊公主?”
段漺放下玉佩,目光紧紧地锁定白勍。“这么说,你和岐国真的有关系?”
“岐国?”桔梗一头雾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桔梗立马询问段漺。
“澜伊公主是我皇爷爷的幺女,皇爷爷当年让她与岐国和亲。”段漺收回了凝视白勍的目光,温柔地看着桔梗。
“和亲当时,我们与岐国还算是友国。关系的恶化,也是这十几年的事。澜伊公主嫁去岐国后,为当时的岐国皇帝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当时的岐国二皇子刑疆。然而,八年前,导致大燕内乱的罪魁祸首也正是这刑疆。”
桔梗听得愣愣地。
“而在刑疆的阴谋败露之前,他与皇医白勍,也就是你的爷爷有过密的交往。”段漺继续把目光投向白勍。
“所以,你是怀疑我爷爷有相助那什么二皇子?怎么可能!”桔梗立刻替自家爷爷否认。
“这件事情,恐怕只有你自己能解释清楚了,若是与刑疆没有交情,怎么会有他的母亲,澜伊公主的玉佩?”
“这玉佩,的确是澜伊的。”谈及往事,白勍的脸上亦浮现出了感伤。“当年我和澜伊纵然有情,但终究抵不过皇令。”
“早就听闻当年澜伊公主以死相逼,也不愿意和亲。可最后,突然就答应了,如此一看,想必是皇医在当中调和了吧。”
“我当时是想带着她走,可是,我那时候已经接任的白家的家主之位。我不能就此抛下白家的代代相传的家业,与她远走高飞。我至今还记得我见她的最后一面,那双原本灵动的双眼那一刻是如此的空洞。这段情,终归是我我负了她。”说至此,白勍依然愧疚地闭上了眼睛。
“后来,直到直到她在岐国过的很好,还生了皇子后,我才算是放下了她。”
“那你八年前和刑疆又是怎么回事?”段漺瞥了瞥那枚玉佩,他的重点一直都在八年前的密谋一事上。
“八年前,刑疆拿着这块玉佩来寻我。在澜伊的面子上,我对他并没有多少防备。可就是因为当年的那份愧疚之情,才导致了后面无法挽回的后果。”白勍的双眼开始浑浊起来。
“你参与了他与三皇子谋逆一事?”段漺虽是如此询问,其实他的心中也坚信皇医白勍没有掺和进去,困扰他的,只是刑疆与他的联系。
听到“谋逆”一词,白勍坦然地摇了摇头。“我们白家从来不介入朝堂,刑疆在我这儿怎么拿到什么与谋逆有关的信息。”
桔梗如今已经完全化为了听众,插不上半句话。而白邺亦是神态自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在我这里,图的是时机。”白勍的胸膛起伏。“一个最利于搅乱大燕朝堂的时机。”
段漺听后,为多加思索,两个字脱口而出。“瘟疫。”
白勍当即抬头看着段漺,释然一笑。“镇安王果真聪慧。”
“爷爷,难道那场瘟疫与您有关?”一牵扯到这事,桔梗再也耐不住性子了。
“桔梗,你既然已经背完了整本《白氏药经》,难道,就没有什么疑惑吗?”白勍反问。
“我…….”桔梗瞬间哑言,当时在岭城她就已经有所怀疑。但是,这个可怕的想法一直被自己压制着。
“瘟疫的来源,就是出自《白氏药经》。”白勍郑重地阐述完这句话。
“这不是真的!”桔梗喃喃自语。
“当年,刑疆开始时只是与我探讨大燕的各种风土人情,时不时还会说说他母亲的近况。久而久之,我也对他放下了心房。有一次,他来寻我喝酒,灌醉我后,就将我书房桌上几张笔录盗取了。那几张笔录上,就包含了那场瘟疫的成因,以及你当时中的毒。”白勍说罢,就抬头看着段漺。
段漺此时不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双眸都没有丝毫异样。
“随后,他就将我囚禁起来了。一是为了不让我去解京城的瘟疫,二是因为,他尝到了甜头,希望能从我的身上得到整本医书。”
“按你们方才的对话,这本医术应当是你们白家的秘传吧。当年,刑疆是如何知晓的?”此刻,才能从段漺的脸上看到严肃的神情。
“鬼医。”白勍说完这个名字,不禁轻蔑地笑了笑。“你这个毒就是他解得吧?你是在中毒好几年后,他才出现的把?”
段漺点了点头。
“毒药的方子在他的手上,要用这么几年才能破解的了。”提及此人,白勍的轻蔑之情毫无保留。
“这卑鄙小人,在几十年前想投到我的门下学医。可是他心术不正,我当时就拒绝了他。没想到这人丝毫不死心,竟然勾结的刑疆一起来陷害我。”
“所以,爹娘,其实是死在白家的手中。”桔梗绝望地问着白勍。
“桔梗……”白勍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既然那本医书中有这么多害人的记载,为什么不毁了那部分呢?还要让白家世代传承下来?”桔梗着实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因为,《白氏药经》不仅是白家人的宝藏,更是我们白家人的罪孽。”一直在旁静默不语的白邺突然开口了。
“罪孽?什么意思?”桔梗猛地转头盯着白邺。
“邺儿!”白邺正想说什么,白勍立马喝住了他。“这是家主相传的秘密,你忘了吗!”白勍狠狠地盯了白邺一眼。
“是,爷爷。”
“爷爷!”桔梗不甘心地转向白勍。
“你私自背诵《白氏药经》已经是违反了家规,不可再任性!”白勍的语气突然强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