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八九十年代的时候，监狱中的囚犯劳动改造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劳动强度比较小的工业改造，也就是高墙内的车间工作；另一种就是劳改大队的农业改造，这种改造形式范围很广，是犯人当中最辛苦的。鼓山监狱的前身就是农场型监狱，所以在鼓山监狱服刑的大部分是农改犯人，大多数都是在农田里种地，因为那个年代没有什么机械化，耕种的活靠的都是人工，劳改大队会给犯人分派一定的劳动量，干不完是要受到处罚的。这种农改犯人除了干农田的活之外，还在砖厂，工地和一些芦苇荡干活，其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在农田、砖厂、工地因为暴晒、磕碰、过度的劳动强度受伤是家常便饭，所以趁着管教员不注意时，搞点斗殴的小动作，受点轻伤根本看不出来。殷季涛头一个月就吃了很多苦，不仅要应付来自其他囚犯的拳脚，还要努力完成自己的农业任务，否则会被管教员训斥。但从第二个月开始，他轻松许多，其他囚犯不再针对他，狄永杉还教了他许多干农活的技巧，令他事半功倍，作为回报他就偷偷帮助狄永杉干点活。
由于在同一个监区，又属于同一个管教员管辖，两人经常会分到同一块农田或相邻的农地干活，这就给了他们偶尔窃窃私语的机会；平时自由活动时，两人也会挑个较为安静的角落随便聊天。日积月累，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两人之间仿佛连接了一座心桥，他们的情感互通，殷季涛能体会狄永杉失去妻子孩子的心情，狄永杉也能理解殷季涛的丧父丧母之痛。久而久之，一个人的仇恨变成了两个人的仇恨。每个人同时恨着两个人。愤怒加倍，力量加倍。
有一天，殷季涛突然问狄永杉出狱后准备怎么报仇。狄永杉表示具体方案还未想到，不过他一定会付诸行动。殷季涛表示他也会如此，但用炸弹的方式太过极端，还会伤及无辜，所以要用更加隐蔽、精准的报仇方式。之后的一段时间，两人经常探讨各种杀人方案，他们把各自的仇人拿到台面上仔细研究。比如狄永杉说沈常宏是个好色、虚伪、唯利是图的卑鄙小人，他觉得未来能抓到的沈常宏的弱点应该就是好色，这也是杀他的突破口。两个人一起探讨杀人细节，从跟踪需要注意什么到如何靠近这些有钱人再到使用什么利器等等，都进行了分析。但到了最后，狄永杉表示任何谋杀方案都会有破绽，如果他在案发现场出现过，警察顺藤摸瓜最终会查到他头上，他又有明显的杀人动机，也没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很难摆脱谋杀罪名，但他实在不想再坐牢或者杀头。
所以有什么办法可以既完成复仇又逃过警方的眼睛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殷季涛和狄永杉许久，直到有一天，两人又在同一片区域干农活。原本两人分到的农活一个是耕地一个是施肥，但分到耕地的狄永杉不想耕地更喜欢施肥，而殷季涛则恰好相反，于是两人交换，最后都圆满完成任务。
那天回监狱的路上，黄昏的余晖如金，洒在寂静的大地上，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鸟儿归巢的呼唤，殷季涛如获灵感。
有的，有一个办法可以既完成复仇又逃过警方的眼睛。
交换杀人。
“交换杀人？”当大家从史源口中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时都有些意外。然而光是拆解字面意思，大家已经明了。
韩振邦第一个点头道：“交换杀人，殷季涛帮狄永杉杀了沈常宏，狄永杉又帮殷季涛杀了费叶聪。如果不是史源发现了殷季涛留下的血手印，这个方法说不定真能奏效。”
“但要实现这种交换杀人的合谋杀人方案是有条件的。”史源说道，“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条件的时候，小高、小卫，你们立刻出发去确定狄永杉清明节的不在场证明。如果不在场证明确凿可靠，那么交换杀人又不成立了。”
高海梁和卫航鸣得令，立即出发。
史源复印了几份狄永杉现在的照片，与宋宁、戚子健、阿彬和小五人手一份，来到明室茶楼。史源认为尽管殷季涛和狄永杉使用了交换杀人的合谋方案，但狄永杉没有完全遵照计划行事。
为了不引起警方怀疑，要完成交换杀人，狄永杉不能出现在沈常宏案发现场，殷季涛则不能出现在费叶聪现场。但由于殷季涛杀害沈常宏太过干脆利落，而且有乘虚而入之嫌，仿佛他早就料到那日沈常宏会幽会情妇。所以史源认为狄永杉并没有完全在沈常宏一案中置身事外，他给殷季涛做了前期准备，好比调查清楚沈常宏的生活习惯，为殷季涛杀人提供思路。
如果是这样，狄永杉或许在明室茶楼出现过。
抵达明室，史源带着阿彬和小五去监控室查看过往门口的监控，戚子健和宋宁则向茶楼里的服务员和保安打听过去一个月是否见过狄永杉出入茶楼。
戚子健和宋宁的任务比史源、阿彬和小五快结束，但结果是无人对狄永杉有印象，于是他们也一起加入看监控的行列，五人轮流查看监控。
当太阳下山后，雨终于停了。夜幕四合，城市迅速进入夜晚，灯光如同篝火里剩下的火星，在漆黑的余烬中闪烁着。
杨浩早早结束工作来到力豪吃晚饭。今天他没有客人要会面，所以包间里，坐在他边上一起吃饭的是程小月和杨诗敏母女。这三个人一起吃饭的场景和谐如一家人。饭后，杨浩带着程小月母女回到自己的别墅。敏敏一进屋就发现客厅茶几上多出一个神秘物体，它被一块白布覆盖着，好奇心令她整个身子都倚靠在茶几上，但拘谨害羞的性格让她不敢掀布。“想知道下面有什么吗？”杨浩走到她边上问。她咬着嘴唇点点头。杨浩像变戏法似的揭开那块白布，白布下露出一台小霸王游戏机。
说来可笑，杨浩虽然经营网吧，但他几乎不玩自己网吧电脑上的游戏。他对游戏的钟爱停留在青年时代玩过的山寨版任天堂FC红白机，那是一种屏幕像素不高、时不时因为游戏卡带与卡槽接触不良就黑屏、具有实实在在游戏手柄的家用游戏机。当年他和史源两个人一起合打魂斗罗、坦克大战……配合默契，简直是卡带游戏界的卧龙凤雏。
不过两千年后，这种游戏机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这是什么？”
“这是小霸王游戏机，你喜欢玩游戏吗？”敏敏两眼放光，点点头，“来，我们一起来玩一局超级玛丽。”杨浩递给敏敏一个手柄，介绍手柄上按钮的功能，设置好游戏机，“我先来，你看我怎么玩，然后你再来。”
这是敏敏第一次见这种游戏机，也是第一次知道超级玛丽这种游戏，还是第一次观看杨浩打游戏。当她看到屏幕上一个小小的马里奥因为碰到（吃掉）一颗蘑菇竟然瞬间长大，她又惊又喜，哈哈大笑；当她看到马里奥嘴巴里能吐出一颗颗火焰球时，更是惊讶得目瞪口呆；待到杨浩打完一局，敏敏已经完全被这款游戏俘虏，然后杨浩手把手教她玩。
程小月在一旁看着，每当女儿笑的时候，她也会跟着笑。她仿佛是一个女儿情绪的放大器。而她看杨浩的眼神中，没有了胆怯和疑惑。
当晚，杨浩与程小月共赴云雨。在彼此的交融中，杨浩感受着自己的存在和活着的意义。
“这是什么？”程小月摸着杨浩腹部的伤疤问道。
“枪伤，那里曾经中过一颗子弹。”
闻言，程小月不由自主一抖。
“怎么，怕了？”杨浩抚摸对方光滑的手臂。
“怕，怕失去你。”
这一句情话比那些海誓山盟更令杨浩动容。
“才睡了几觉，你就舍不得我啦？”杨浩调侃她。
程小月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杨浩的肚子：“是啊，虽然跟你相识才短短几天，但总觉得好像认识你很久了。”
“其实我暗恋你很久了。”杨浩随口扔出一句情话，“有五六年了吧。”
程小月大惊：“真的？”
杨浩没有回答，但从那半开玩笑的眼神中程小月知道自己上当了。“无聊。”她回扔一句。
关于程小月长得像薛晓叶这个事杨浩准备一辈子埋在肚子里。有些秘密不需要见天日。
“其实一开始我真的不信你会喜欢我。”程小月自言自语，“我那么平庸，还结过婚，有过小孩，我觉得你一定是在耍我，骗我。可是我又想不通你要骗我什么。如果是骗色，你身边一定有比我更漂亮更年轻的女人。所以我很怕你。但是……”程小月顿了顿，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身体充满杨浩的气息，“你对我的感情是那么炙热，那么强烈，杨浩，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像把每一天都当成生命中最后一天一样对待。”
听到这，杨浩一个翻身，将程小月压在身下，然后他抚摸着对方的脸颊道：“小月，你说的没错，生命很短暂，所以不能辜负每一个相爱的日子。”说完，杨浩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