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
一个熟悉的女人呼喊闯入杨浩的梦中，他醒了。他看向枕边人，一阵失落，一阵欣喜。方才睡梦中那声呼喊，仿佛海风拂过，撩拨心弦，虚无缥缈。杨浩坐起身，看向程小月，她睡得很安详，他想去抚摸她的脸颊，又怕吵醒她。她应该是有点喜欢我吧，杨浩不禁想，至少不抵触。这样就好，这样就够了。
杨浩下意识地往床头柜去摸索香烟，但碰到打火机的刹那，他把手缩了回来。过去，如果他在薛晓叶家留宿，晓叶是不允许他在卧室抽烟的。杨浩看了一眼酷似晓叶的小月，打消了抽烟的念头。
今天又是一个阴雨天，灰暗的光线偷偷钻入窗户，流泻在卧室，盈满了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隐蔽之处与裂隙。杨浩喜欢阴雨天，喜欢这种昏暗的早晨，介于现实与梦境的缓冲带，让他能有喘息的机会。
这时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来电人是任志彪，现在是早上七点。
“彪子，什么事？”
“哥，收到一个消息，昨天晚上警察找到了沈常宏案新的物证。”
“什么新物证？”
“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据说昨晚警察在明室呆到凌晨三四点才撤。”
“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杨浩下床。这时，程小月醒了。“你要走了？”她迷迷糊糊中说道。杨浩俯身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告诉她厨房里有吃的东西，随意拿取。他还给她留了点钱，让她打的送敏敏去上幼儿园。程小月想起女儿还在楼下客房睡觉，赶紧下床。当程小月帮敏敏穿好衣服从客房走出来时，杨浩已经关门离去。
审讯还在继续。
“那天的情形其实是这样的。”殷季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从那个包间出来后，我看小推车还有空位，就想去隔壁两个包间看看要不要换盘子，但是这时候尿急，就放下手推车去厕所。从厕所出来后，我看到那个包间的门虚掩着，我记得当时出门我把门关上了，我还记得待在里面的沈老板说半个小时内不要再去打扰他，所以我觉得奇怪，就走上前。我本来想去关门，可是却从门缝看到里面空无一人，我敲了敲门走进去，结果看到沈老板躺在地上，我吓坏了。
“我叫他，但他不应，我探了探他的鼻息这才确定他死了，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我不小心沾到了他的血。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和敲门声，当时我吓死了。我想着如果被人撞见我在沈老板边上，几分钟前沈老板还活着，现在沈老板突然死了，我一定跳进黄河洗不清，所以我立刻钻进罗汉床底下。
“接着我听到那脚步声靠近沈老板，没过几秒，又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吓声，然后房间里的那个人骂着死八婆跑出去了。再然后门口传来脚步声和惊吓声，待到这些声音远去，我赶紧从床底下出来。我刚走到门口，其他服务员都围了上来，我一转身，假装自己也是刚进来，混在他们中间，再慢慢抽身，最后去洗手间喘口气，顺便洗手，我是在那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手上有点血迹，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现男厕所的马桶坑位没人。
“后来我想，我第二次进包间前没人上大号，出来也是空着，短短几分钟应该没人上大号这么快，所以我才敢撒谎说自己在厕所上大号。我没杀人，但我确实撒谎了，可是我撒谎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怕说出来都没人信。”殷季涛说到这，突然奔溃似的笑了，“你看，史队长，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就是三个字，不相信。果然被我猜中了。”
殷季涛看向天花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没人会相信我。但是史队长，我为什么要杀沈老板呢？我跟他无冤无仇啊，我完全没有杀他的理由啊！请你相信我，他真的不是我杀的，我第二次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你当时收餐盘的时候有没有收走牛排刀？”史源问。
殷季涛想了想：“说实话我真忘了，但被你这么一提醒好像是没有看到牛排刀，一定是那个雷力坤把牛排刀藏起来了。”
史源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事后史源找到雷力坤包间的那两个服务员，询问他们有没有看到殷季涛收走牛排刀，但两个服务员都表示忘记了，没特别注意这一点。
“你发现沈常宏死了，有没有看到他手上握着一个打火机？”史源又问。
“没特别留意，不太清楚。”
史源又让殷季涛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但两次回答都没有出入。审讯结束后，殷季涛被暂时刑事拘留，押送至看守所。
“你们怎么看？”潘忠玉拉上韩振邦和史源在办公室里开小会。
韩振邦和史源都愁眉苦脸。
“老韩，你说。”潘忠玉点名。
“殷季涛这话如果是真的，那就做实雷力坤是凶手了。可问题是他一开始撒谎了，他口供的真实性……下降了。”
“但如果他一开始就这么说，你会信吗？”潘忠玉问。
“这……”韩振邦支支吾吾，犹豫不决。
“你看，就像他自己说的，他要是一开始就这么说，根本没人会信他。”潘忠玉摸着下巴的胡茬，“他躲到床底下这个举动虽然可疑，但却情有可原。因为他坐过牢，他很怕再坐牢，所以胆怯使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没想到这一举动还是被史源发现了。”
史源闻言，莫名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像出现得不合时宜。
“史源，你说，这事你怎么看？是你发现的血指印。”
“现在的情况虽然比之前更复杂了，却也更简单了。”史源回答，“凶手基本可以锁定两个人，雷力坤或殷季涛，二选一。但问题是两个人到底谁撒谎了。”
潘忠玉和韩振邦点头同意，“你有什么办法测谎吗？”潘忠玉问。
“测谎我没办法，但或许可以曲线救国。”
听到“曲线救国”四个字，韩振邦想到了去年的“乌婷案”，赶紧说一句：“别是什么馊主意。”
“不是，这次是正常合理的途径。”史源立刻解释，“现在这两个人都有杀人的条件和时机，唯一缺乏的就是杀人动机，所以这个案子还得从杀人动机着手调查。”
“嗯，跟我想的一样。”韩振邦点头道。
“而殷季涛与雷力坤还有一点不同，”史源接着说，“他如果是凶手，他绝对无法单独完成这个案子，他一定有同盟。而这个同盟才是他真正杀人的动机。所以，”史源顿了顿，看着那张血指印照片道，“如果能找出同盟，他就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