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打在裴江波的拳头上，裴江波的拳头打在男人脸上。起初男人还会反抗，但发现反抗是徒劳后他转为哀求。裴江波见男人老实了，停下拳头。这个男人就是一个小时前裴江波在报刊亭跟上去的那个。三分钟前裴江波把男人拖进了这条寂静的断头巷弄里。
“我问你答，知道吗？”这是一句命令，不是疑问。
“知道知道。”
“还记得鲍礼杰吗？”
“豹哥？”男人的眼神乱射，显然在思考裴江波与鲍礼杰的关系，这关系是好是坏决定他接下来的话术。
“对，豹哥。”裴江波拍了拍男人的脸，示意他放老实，“你以前跟过他，你别跟我说你不认识。”
“记得记得，但他不是早就……”
“对，死了。他死后你去他坟头祭拜过吗？”
“我，我……”男人擦掉眼角的雨水和血水，“我不知道他坟葬在哪……”
话音刚落，裴江波抡起拳头，男人见状，赶紧躲，但裴江波的拳头停在半空。有时候拳头不砸比砸更管用，精神上的恐惧比生理上的疼痛更有威慑效果。
“当年是谁替鲍礼杰收的尸，你知道吗？”
“这个我知道！”男人为他终于能回答上问题感到庆幸，“我听说是一个他的远房亲戚，也有说是他的情妇，反正是个女人，那女人以前在力豪饭店当过服务员，但后来走了。”
“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就不知道了，好像姓孙。”
“当年鲍礼杰死后有一个传闻，说他是被小弟出卖，小弟与仇家串通设局害他，你个事你知道多少？”
“是有这个传闻，但那是造谣，谁敢出卖豹哥啊，你说是不是？”
裴江波敏感地发现眼前的男人的目光有躲闪。
“传闻中的小弟你知道是谁吗？”
男人在发抖。
“说！”
“杨浩。”
这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尤其是近两年，裴江波在监狱里的时候，一些新进来的犯人时不时会提起这个名字。
“但那真是江湖传闻。”男人解释道，“没人亲眼瞧见。你非要说证据，可能就是那辆红色桑塔纳。”
“怎么说？”
“当年豹哥对杨浩很好，还把他心爱的红色桑塔纳借给杨浩开，杨浩那时可威风啦，他还请我们这些兄弟上车兜风，我们都坐过那车，那是真拉风啊！但是没过多久，豹哥就被仇家杀了，那辆红色桑塔纳就在豹哥和人拼杀丧命的地方。杨浩后来说豹哥已经把车要回去了，但是你看这事是不是有点巧？车刚还回去，豹哥就死了。后来雷老大提拔了杨浩，杨浩顶替豹哥成了二把手，现在混得风生水起。豹哥一死，杨浩就上位了，很多人都眼红他，所以造谣他的事从没断过。”
人红是非多，裴江波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但他也相信另一个道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鲍礼杰死了，杨浩是最大受益者，那么杨浩最有可能是幕后黑手，这一点再明显不过了，可是杨浩不容易对付。
所以接下来裴江波要做两件事：第一，找到那个姓孙的女服务员；第二，查清楚杨浩是不是背叛者。
孙莹撑着伞站在公安局门口，三分钟前她给史源发了一条消息，她估摸着史源马上就会出来了。她想的没错，史源已经撑着伞走向大门。
“你怎么突然来了？”史源有些诧异。
“我猜你应该还在公安局，我猜得没错。吃晚饭了吗？”
史源犹豫一秒：“吃过了。”
孙莹笑了：“你怕我又叫你吃饭所以撒谎吗？”
“买了盒饭还没来得及吃。”
“那要记得吃。”
话音刚落，史源后面突然出现两个人，他们正是高海梁和卫航鸣。两人看到史源和孙莹，眼神立刻变了，然后嘀咕一句“我什么都没看见，要记得吃盒饭哦”撒腿就跑，不管史源在后面怎么叫都不回应。
史源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小兔崽子活得不耐烦了”，孙莹却笑得前仰后合。
“你找我有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史源言归正传。
“我明天想回锡安一趟，处理费叶聪公司里的事，当天来回。我怕你的人以为我畏罪潜逃，所以提前来跟你说一声。”
“你非去不可吗？”
“史源，你这话听着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你干嘛总是这么认真，非要跟我撇清关系。”
“还有其他的事吗？”
“没了。”
“那我回去做事了。”说完，史源调头就走。
孙莹愠怒地跺了一下脚，但还是从后面高声喊了一句“记得吃盒饭”和低声嘀咕一句“混蛋”。
杨浩从饭桌上起身，走出包间。话说从公安局回来后，雷力坤心情大好，晚上就拉着杨浩和强金瑞，还叫来几个公司骨干来力豪吃饭。席间，雷力坤把他在公安局的审讯经过挑选片段、添油加醋讲给大家听，引得众人频频大笑。此前，那些公司骨干因为媒体舆论的关系还在担心老板会不会出事，但这顿饭下来大家都放宽了心。
雷力坤脱险，杨浩也松了一起口气，心情舒畅。他在走廊上慢慢踱步，经过其他开着门的包间时，会往里看一眼，寻找一个人的影子。就在这时，一个包间打开门，程小月从里面端着盘子出来。杨浩欣喜，更加放慢脚步。程小月看到他，顿时脸红，轻声细语一句“杨总好”，低下头往楼梯口走去。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时，杨浩冷不丁抓住程小月的胳膊，附耳低语：“下班后在这里等我。”说完，杨浩不等回应便走了。
当晚，程小月依照指示在饭店等杨浩，女儿敏敏早已睡着，躺在杨浩事先为其准备的一张折叠床上。杨浩结束饭局，又与雷力坤单独留下来，向其汇报手头上的几个项目，一直到深夜。待到雷力坤走后，他带上程小月和敏敏回自己的别墅。
杨浩亲自抱着沉睡中的敏敏从车上下来，再轻轻放到客房的床上。程小月坐在女儿的床边，她想跟杨浩说时候不早了，她会陪女儿一起睡，但杨浩没有给她机会，杨浩拉着她走出客房。
偌大的客厅里，杨浩和程小月，孤男寡女，站在一盏水晶吊灯下。
“杨总……”
“杨浩，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杨浩。”
“杨浩，我想陪敏敏睡觉了。”
“小月，从你踏进我家门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有觉悟。你可能听说过我身边有很多女人，但她们从来没有踏进过这里，你是第一个，也会是唯一的一个。”
闻言，程小月猛然抬起头，碰上了杨浩含情脉脉的目光。灯光下，程小月通红的脸颊犹似两瓣玫瑰花瓣，杨浩越来越觉得程小月与薛晓叶相似，她们不仅长得像，连害羞时的神情和举止都一模一样。就在程小月露怯的刹那，杨浩见缝插针，将她搂入怀中，然后得寸进尺，吻住了对方。
不管对方是虚情假意还是迫于压力，杨浩都不在乎，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这就够了，毕竟他爱的是她的这具皮囊。通过这具皮囊，杨浩仿佛与过去还有连结，那些他割舍不下的东西、良心、爱和过去的自己还能暂存在这具皮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