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演戏。”卫航鸣笃定地说，他和阿彬在史源办公室汇报昨日的调查结果。
“费叶聪害的他家破人亡，又间接害他坐牢，他对费叶聪一定充满仇恨。就算他在监狱里被改造了八年，真的放下过去恩怨，但是看到过去的仇人死了，至少会开心。但他连开心的情绪都有意克制了，为什么？因为他怕一旦表露喜悦，其他的情绪也会一并暴露，所以索性全部遏制。尽管他全程表现得很好，但还是露出了破绽。在我提到费叶聪嘴巴里被塞了一个纸团，上门写着‘为富不仁’四个字时，他手抖了一下，那是肌肉本能，他控制不了，就是这个手抖暴露了他拙劣的演技。”
史源听完卫航鸣的见解，看向阿彬，阿彬点头道：“鸣哥的话我大部分都同意。”
“说说不同意的部分。”史源说。
“就是几个细节感觉有点奇怪。”阿彬摸着下巴回忆昨天在殷季涛家的调查。
房子不会说谎。阿彬一走进殷季涛的家感觉像回到了自己的外婆家，因为那房子里的家具都太老旧了。他看过之前殷季涛的卷宗，殷季涛父亲破产后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还是不够还债，所以殷季涛应该没有什么存款。他没钱就不可能买凶杀人，更买不起黑市的枪，他只能通过自己的双手做一把枪。但他的家里看不到任何做枪的器具，当然可能他一完成枪支就把工具扔了。可是做枪和子弹应该会费点时间和精力，还要到处去搜罗原材料，殷季涛是丝si月yi以号出狱，到费叶聪被杀的四月五号，短短五天时间不到，他能完成枪支和子弹制作吗？这是第一个疑点。第二，阿彬在殷季涛的卧室书桌上看到了一堆教科书，有新有旧，还有一沓模拟试卷，一本翻开的笔记本，阿彬猜测殷季涛或许想重新参加高考，八年前他出事的时候正是高三。所以一个开始规划未来人生的人真的会再去杀人吗？
听完阿彬的表述，卫航鸣提出质疑：“你说的第二个疑点我认为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结束了对费叶聪的复仇，他才走出了困扰他八年的阴影，他才开始面对未来，他才能与他的十八岁和解，走向十九岁。至于第一点，造一把枪说难很难，说简单也很简单。他爸不是有个工厂吗？尽管是个纺织厂，但里面工具多，可以帮助完成造枪。”
史源听完两人的意见，思忖一会儿后说道：“那你们继续调查殷季涛这条线，今天去他父亲的工厂看看。”
卫航鸣正有此意，于是他和阿彬告辞离开。两人前脚刚走，高海梁后脚进来了，但不见他的拍档宋宁。“老大，我看这个宋宁应该叫宋不宁。”高海梁一见史源就抱怨宋宁这个人聒噪、爱抬杠、不守承诺。说好了原本今天去费叶聪别墅附近再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人遇到过奇怪的陌生人。因为按照高海梁的推理，如果是职业杀手杀人，对方一定会事先蹲点摸排作案环境，这势必会多次出现在案发现场，或许有人正好撞见过，那就可以帮助警方画出犯罪画像。可是宋宁一早打电话给高海梁让他等她一会儿，说是会晚到，结果一个小时过去，宋宁还是没出现，于是高海梁来到史源这里打小报告。史源听到高海梁给宋宁取得外号还觉得挺贴切，虽然嘴上没说什么。
然而高海梁的怨气还没发泄完，宋宁就推门进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叠文件，表情是意气风发。“不好意思，梁哥，让你久等了，其实我早就到了，一直在技术科。看我发现了什么？”
宋宁将手上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上面全是通话记录。原来她昨天找过技术科调出孙莹近三个月所有的通话记录，昨晚和史源夜跑结束后，她回到家归纳总结，从海量的通话记录和联络号码中锁定了孙莹频繁联系的前十个号码，然后今天一早让技术科逐一调查号码所属人。现在这份所属人名单就在文件最上面，其中一个号码被划了一条横线，十分醒目。
“这个号码查不到所属人，我觉得值得调查。”宋宁指着未知人号码说。
这一招调查电话归属的方法高海梁其实也想到过，但他觉得如果孙莹真的要和杀手联系，不会用自己常用的手机或小灵通，应该会再弄一个联络工具，用完即弃。所以看到宋宁“白费功夫”，高海梁嗤之以鼻：“这恐怕不是杀手，可能是哪个美容院的老板的电话，只不过对方没有实名登记。”
“哦，是吗？现在男人也开美容院了？”
史源听出了宋宁的言外之意：“你已经打过对方电话？”
“我试着打过这个号码，对方接了，是个男人。我还让技术科的人帮忙锁定了对方的位置，但他在锡安，所以我们恐怕得跑一趟锡安了。”
皮昊国的这桩仙人跳买卖其实是在锡安学的。十二年前二十五岁的皮昊国踌躇满志，拿着从金星村乡亲们那借来的钱去锡安打拼，他听说锡安遍地是黄金，他想在那开个饭店。他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师承叔叔皮柏岩，皮柏岩过去是力豪饭店的大厨，现在已经退休，能被雷力坤认可的厨师，厨艺自然了得，皮昊国曾经给他叔叔打过下手，但他一直想自己有个饭店。
结果皮昊国到达锡安的第一天，就中了当地一个设局仙人跳的卖淫组织，身上所有的钱都被抢光了。皮昊国当然不甘心，被打得鼻青脸肿。就在他差点被打死时，鲍礼杰出现了。鲍礼杰那天恰好也住同一个旅店，他听着动静看到了皮昊国。原本他是不会出手的，因为当时他只身一人，没有兄弟，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没必要在别人的地盘惹事。可是当他听到皮昊国骂人的乡音是新辉口音，鲍礼杰莫名燃起了乡魂，于是就趟了这趟浑水，救出皮昊国。
事后皮昊国对鲍礼杰感激不尽，两人由此相识。但鲍礼杰很快回新辉了，皮昊国却留在了锡安，因为他没脸回去见父老乡亲。皮昊国在锡安白天给人打工，晚上拉着一辆流动的三轮车卖炒年糕，花了三年的时间把被抢的钱一点一点赚回来，不仅还上了当时借钱给他开饭店的乡亲们的债，还攒了一点积蓄。正当皮昊国准备拿这点积蓄开一个固定的炒年糕店时，得到一个噩耗，父亲患了癌症，要一大笔钱治病。皮昊国回到新辉，把所有积蓄拿出来给父亲治病，但还是不够，就在穷途末路之时，他想起了三年前在锡安的遭遇，于是拉了几个村里的壮汉，效仿锡安的地头蛇，干起了仙人跳的买卖。
其实当时的皮昊国想过找鲍礼杰帮忙，那时鲍礼杰已经依附雷力坤平步青云，可是皮昊国脸皮簿，当年鲍礼杰救他的事还没报恩，又找对方要钱他怎么都开不了口，所以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赚快钱的灰色路子。
人一旦走过捷径，就很难再走回弯弯绕绕的累人老路。尽管皮昊国最终没能救下父亲，但他不后悔自己踏上了犯罪的道路，甚至他觉得过去的自己太蠢了，在锡安做牛做马的三年，累死累活赚到的钱不如拉皮条敲竹杠三个月赚到的多。从此他变成了曾经最痛恨的那种人，游走在黑暗的边缘。
尽管皮昊国掌控着一个不小的卖淫集团，但他从小养成的节俭作风没有改变，甚至更加吝啬，手底下人叫他们的老大“铁公鸡”，他自己对这个称号还挺喜欢。不过虽然他抠门成性，有时出手却很大方，比如村里有人家里急需用钱，他会毫不犹豫借钱给他，不收高利；村里需要修路建桥，他也会大方捐款。因此皮昊国在村里的威望很高，村里人提到他都赞不绝口，说他是个大善人。
话说昨晚裴江波与皮昊国吃宵夜吃到凌晨一点，喝掉了一箱啤酒，喝得烂醉如泥，最后是七宝和散财童子把两人扛回了家。
当裴江波次日酒醒时，发现自己睡在一间陌生的卧室。再当他晃晃悠悠从二楼走下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名身着制服的警察，宛如条件反射，裴江波立刻朝他们敬礼，然后大喊：“队长好！”
偌大的一楼客厅内忽然鸦雀无声，而这两名警察正是戚子健和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