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七年,吉林白城。
东北的冬天很漫长,南方的夏天还没结束,它就已经开始下雪,开启的早就算了,结束得还晚,南方都开春了,它还在下雪。
雪,是南星对于东北的群体记忆。
有关于夏天的记忆,都是短暂又枯燥的,而且和考试、汗流浃背、贫穷、脱不了干系,因此南星的青春回忆中,她选择性遗忘了夏天。
夏天很短,为此专门买一双鞋很不划算,因此一年四季南星都只有两双棉鞋替换着穿,可零七年的夏天格外的热,南星实在太想要一双凉鞋。
所以她决定在刘兰赢牌心情好的时候提及这件事,这一天她足足等了一个月,然而当她开口,得到的依旧是否定的答案。
“一双凉鞋穿不了几天,你才多大就开始败家,真是越来越管不住了……”刘兰忽视着她,径直走进屋子。
“收头发咯!”
街道上传来响亮的声音。
刘兰也听到了这声音,她从屋里头走出来,冲着南星说道:“你不是想买鞋子吗?你去把头发卖了不就得了!”
南星有一头继承他母亲的头发,乌黑靓丽长发及腰,像黑色丝绸一样有光泽。
李昊曾经开玩笑说白雪公主的头发也不过如此,不可能有比她头发更好看的了。
见南星犹豫,刘兰却有一种快感,她走到门口招呼着收头发的人进门。
“我家有卖头发的!”
收头发的人骑着车子走进院子,看到南星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眼睛都亮了。
“这头发真好啊!”
南星握着自己的头发,这是她青春期唯一能拥有的好东西,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噙满了眼眶。
刘兰阴阳怪气着,“舍不得卖头发,但是舍得买鞋子?别太娇贵了,咱家可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说买鞋子就买鞋子,你总得付出什么,这么大的人了,别老找家里索取,多做点事情补贴家里,再者说,你这头发留着有什么用,耽误学习。哦……不是为了勾引那些小小子吧。”
南星终于明白,在无力的时刻,想要保护心爱的东西是不可能的。
“叔叔,你看我这头发多少钱?”
收头发的人打量了一下,故意压价,“两百。”
“三百,可以吗?”
其实三百,收头发的人依旧是赚的,但他怕南星再涨价,于是装作为难的样子答应了。
“看你是小孩,三百就三百。”
男人掏出三百递给南星,就在南星的指尖要触碰到百元大钞时,刘兰一把夺过去,抽走了两张。
“小孩用不了那么多钱。”
她将剩下的一百递给南星,南星紧紧握着那一百,此刻她屈辱的负面情绪达到了顶峰,她看向收头发的人,“叔叔,开始吧。”
收头发的人贪婪地收割着南星的头发,恨不得把刀片从根上割,十分钟后,南星的头发就变成了鳞次栉比的鱼鳞状板寸。
“好了。”
收头发的人也是怕南星反应过来大闹,赶紧离开喧闹的现场,带着头发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南星走回房间,她拿起镜子,看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眼泪一滴滴落在了地上。
她用那钱给自己买了一双单鞋和一双凉鞋,剩下的二十多块被她小心翼翼放进了冬天棉衣口袋里收起来了。
那晚,她怀着忐忑的心情一夜未眠。
周一,当她顶着那一头鱼鳞板寸走进班里,所有都被震慑住了,堪比班主任进班的寂静。
“南星你……”
吴振抬起手指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鲁宁打断。
鲁宁走过去看着南星发型,“你搞非主流,不叫我。”
南星摸了摸头,“没有,我把头发卖了。”
“卖多少钱?”
“三百。”
鲁宁惊讶地捂着嘴巴,“原来可以卖钱的,我之前剪头发还要倒给理发师钱,被宰了。”
李昊怕鲁宁说多错多,他转移话题道:“晚上去不去公园抓鱼?”
“好啊。”
上课铃声此刻响起,众人回到座位。
鲁宁的同桌悄声给她说道:“为了三百块钱,至于的吗?把自己头剃成那样。”
“你懂什么,这叫时髦。”鲁宁翻了个白眼。
老师进门后,看到南星的头发也吃了一惊,但生活阅历很多的她一眼就看出来南星肯定是卖了头发,再加上对她继母有所耳闻,她心中对她油然升起一股怜惜,而作为老师,怜惜的表达就是对她的发型视而不见。
可这件事情,到此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