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远联系好几个婚庆公司,找摄影师问活。
“我搞婚庆的,你让我拍葬礼,怎么可能?”摄影师听到匪夷所思,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梁明远:“都是拍摄,有啥不一样的?”
“传出去,别人要说闲话的,别把工作弄丢了。”
“那就不让别人知道呗。给你加点钱。”
“多久?”
“最多一小时。”
摄影师听时间短,倒是有些心动。拍摄婚庆可是整天。
“一两千吧。”
“老哥,你和我开玩笑,时薪一两千啊?”
“那你问问别人呗,我还不爱干呢。”
梁明远无语地挂断电话。
许田歌连忙说:“你要不问问传媒公司,他们估计不忌讳这些,到时候后期成片也可以让他们剪辑,打包过去。”
“不错。”
讨论到天色暗沉,总算有了眉目。
梁明远做最后的汇总,在小本子上涂涂画画:“场地、设备、鲜花、拍摄,这些都是硬性支出,不能少……咱自己人的劳务费,就先不算。”
“多少?”
梁明远把手机计算器推到桌子中间。
“那这场仪式总价,最少得过万,他们舍得吗?”
“先问问呗。”
正好国外这会儿天亮了,便于沟通。
梁明远拨通丧属电话,接通后开了扩音。
“您好,我是丧葬店的员工梁明远。我和同事商量后,现在有两个方案供您参考。”
“第一个就是按照您的来,找防腐师给女士做防腐,但最好不要超过两个月……”
电话那头的丧属静静地听着,语调犹豫,似乎有什么难处:“我们要聚在一起回国,时间还不怎么好凑……唉,但无论如何都要回来,见囡囡最后一面。”
随后一个男声传来:“问问另一个方案。”
梁明远见丧属归国困难,觉得方案有戏,顿时兴奋起来:“不知您有没有听过远程殡葬,专门解决异地问题。”
许田歌、谢心怡、梁志强三人都凑过来,满怀期待地盯着手机。
“具体是怎样的?”
“女士的整个丧葬流程,我们可以一条龙包办。告别仪式以视频直播的形式进行,您和其他亲属都可以参加。包括追悼会上的悼词、答谢词等,您都可以讲,和亲友也有互动感……唯一的区别就是女士的遗体在国内,您以及亲属只能通过看见。不过,也解决您一时间无法归国的遗憾……”梁明远为了沟通早就做好功课,打好腹稿,说得极其流畅。
“这……”电话那头有些犹豫,反问,“这样的形式,做的人多吗?”
“倒是不多,除非是特殊情况。”梁明远实话实说。
梁志强猛地敲他的头,拧着眉头不满地低语:“你怎么说不多啊,你要说多,很多人回不去,都采用这种形式呀……”
梁明远翻了个白眼。
许田歌和谢心怡也露出厌烦的神情,都对梁志强睁眼说瞎话的态度很反感,和他卖丧葬品时如出一辙,只会顺着顾客讲。
“老板,你安静点。”谢心怡低声怼人,然后凑近手机,语调温柔,循循善诱,“先生,女士,您对远程殡葬不必有太多的顾虑。现在的丧葬形式多种多样,已经多元化了,有很多人选择特色的告别仪式,互联网殡葬就是特色殡葬的一种,主要是满足各种人群的需求。”
“说得也是。”
电话那头又传来嘀嘀咕咕的商量声:“咱们一群人凑齐回国,也不容易……在国外的话,倒是很容易聚在一起。”
“但终究是没能见到啊……”
“非得面对面看吗?”
“但我总觉得有点遗憾……”
许田歌等人听两名丧属似乎有矛盾,顿时心凉了半截。
“我再问问你们,长时间的遗体防腐,难度是不是比较大?”
梁明远:“是不容易,需要技术高超的防腐师。一般做防腐的遗体,都是有事故、有争议的……谁也不想亲人一直冻在又冷又黑的冷藏柜里,对不对?都想着能够早点入土为安嘛。”
“冻在又冷又黑的冰柜”里,似乎触动丧属,电话那头瞬间沉默,只剩下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随后,男性丧属又追问:“那个远程殡葬,你们能不能具体说说?”
“好的。其实和普通的殡葬大同小异,我们会根据女士的情况做特色的策划案,选择她喜欢的鲜花、播放她喜欢的音乐……量身打造。”
“唯一的区别就是,您和亲属坐在国外的礼厅,或者你们自己选择家里的客厅,都可以。我们在国内殡仪馆的礼厅进行告别仪式,通过大屏幕互动。对了,因为全程拍摄,仪式结束后,我们会将整个告别仪式剪辑成片,赠与您,用于缅怀。”
“后续的火化、骨灰盒、甚至选择墓地、安葬等,我们都可以一条龙服务。当然,您也可以将骨灰先寄存在殡仪馆,等您得空回国后再处理接下去的事情……”
丧属听完后,似乎有些心动,但也没有立马回答复,只是说:“我们商量一下,再给你们回电。”
“好的,冒昧问一下,您大概什么时候可以给答复呢?”
“今天吧。”
说完后挂断电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谢心怡:“有几成把握?”
梁明远:“不知道。”
许田歌:“我感觉能成。”
“为啥?”
“都说了感觉。”
梁志强一拍桌子,马后炮地说:“刚刚你就应该说什么远程殡葬,做的人很多,打消他们的顾虑。做生意,那么实在干嘛?”
“爸,你还说!咱现在不走老一套了,要根据丧属需求,人文殡葬懂不懂?”
“别掉书袋子,净整些没用的。”
许田歌认真地反驳:“老板,我觉得明远实话实说是对的,这随便上网一查,谁还不知道呢?”
“就是,真诚一点丧属也能感觉到。”
三小只集体炮轰梁志强,他立马落於下风,摆摆手道:“不和你们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瞧着吧!”
三人不约而同地翻白眼。
“晚上吃面条好吧?肉沫茄子焖面!”梁志强走进厨房,高喊一声。
“行。”
谢心怡抱着电脑往楼上走,另外两人也跟着上去。
到走廊上时,梁明远嘀咕一声:“我怎么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尽力就行了。”许田歌随口说。
梁明远回到房间,刚刚在算账时发现,花艺方面的成本增加了许多,如果他会插花就好了。
想到这里,梁明远给耿云飞打了个语音电话。
铃声响一会儿就接起来。
“云飞,在家怎么样?”
“就那样吧,都已经晒成黑炭了。”
“咋的?”
“我妈给我找的工作是指挥交通,真累!”
“可以呀,公务员呀!”
“派遣的,什么公务员。本来是准备考来着,一看学历和专业,没什么可选的。害,算了,你们生意怎么样?”
“哎哟兄弟,你一走才知道你的重要!现在没人插花,这不来请教了吗!你当时怎么学会的呀?”
“就自己看呗,然后从网上找图片,跟着视频学学。其实很容易上手的,实践出真知,多插几回就会了。”
“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互联网时代,万物皆可自学!”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梁明远在心里琢磨,现在丧葬店,许田歌和张实主要负责化妆整容;谢心怡负责司仪主持和主持词;他主要是遗体接运和礼厅布置,顺带着帮许田歌和谢心怡打打下手。
如果能把插花也学会,团队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来。
成本低了,自然就赚得多。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小算盘拨得咔咔作响。
女生宿舍。
许田歌打开word,继续写留了半截的殡葬故事。
可能是殡葬行业本身就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她又在平台上认真了遗体整容师,故事一经发出有一定热度,不少人都在底下评论。
她很少回复,没事儿时会翻来看看。
“田歌,过来。”谢心怡对着电脑招手。
“怎么了?”许田歌凑了过去。
“你帮我看看,那个学校的自考本科比较好?”
“你真准备自考呀?”
“考一个呗。”
“贵不贵?”
“还行,一万多吧。你要不要一起考个?”
“我算了,不准备转行。”
“不转行也可以升个本嘛。又不用去上课,作业完成就好了。这俩学校,哪个好?”
“这个吧,名气大。”
两人正聊着,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没锁,进。”
梁明远将门推出一条缝隙,探头进来,拿着手机激动地说:“来电话了,来了!”
“???”
两人一脸蒙圈,随后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地凑过去。
梁明远将手机放到桌上,双手合十,嘀嘀咕咕跟念咒语一样:“能成,能成,能成!”
“赶紧接,磨磨唧唧的!”
梁明远按下接听键:“您好。”
“你好,我们决定选远程殡葬。”
“好的,我尽快将告别仪式的方案发给您,然后签合同?这个仪式稍微有点贵,得上万,包括沐浴更衣、化妆等,价格上您能接受吗?”梁明远笑得嘴角已经裂到后脑勺,却拼命压抑住兴奋。
许田歌和谢心怡则激动地互相抓住对方的胳膊,不停地摇晃。
“价格上没问题。”丧属想,他们一群人回趟国的机票住宿,都得大几万,远程殡葬在经济上是实惠的。
挂断电话后,三人再也忍不住高兴的又蹦又跳,刚刚险些憋出内伤。
“太好啦!拿下!”
“耶!”
楼梯口,梁志强叉腰站着,没好气地喊:“大晚上的鬼叫什么,下楼吃面!”
“爸,成了,刚刚打电话来,谈成了!”梁明远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
梁志强也笑得合不拢嘴,却依旧没好气地说:“成就成了,就不能稳重点?一看就做不成大生意!”
许田歌和谢心怡忍不住对视一眼,翻个白眼。
典型的中国式家长,习惯性打击式教育,夸奖一句跟要了他命似的。
谢心怡在搞怪的学着梁志强的表情和动作,谁知被学的人猛地转过头,抓个正着:“你干嘛?”
“没干嘛,老板威武。”谢心怡阴阳怪气地说。
许田歌走到梁明远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真诚地说:“明远,你好样的!”
“这是大家智慧的结晶!”
放在桌上的四碗肉沫茄子焖面,芳香四溢,勾着众人肚子里的蛔虫。
焖面裹着浓汁,每根苗条都浸泡入味,令人食欲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