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最终还是没能参加钢琴大赛。
过敏太严重，我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两天。
我在电视上看钢琴大赛录播时，班主任带着周锡睿来看我。
悠扬的钢琴声中，传来班主任惋惜的声音：“芯语，老师知道，你弹钢琴一向很厉害。这次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参赛，确实太可惜了，不过你也别太难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准备高考，知道吗？”
我按了暂停键，淡淡一笑：“老师，我没事，明天就回去上课。”
妈妈看着我强颜欢笑，心疼地摸摸我的手。
班主任冷冷地扫视周锡睿一眼，“周锡睿，你不是要向芯语同学道歉吗？”
病房内的几人，顿时把目光都落在周锡睿身上。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嗓音发紧：“江芯语，是我对不起你。楚楚说，你经常缠着我，她不高兴。如果我不想办法给你一个教训，她……她就要跟我分手，我实在哄不好，只能听她的话。”
班主任脸色一沉，难以置信地问道：“所以你就用如此卑鄙的手段，阻止芯语参赛，害她进医院？”
妈妈也用从未有过的疏冷语气对他说：“周锡睿，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给小语教训，你们几个孩子的恩怨我也不多言。”
“可我和小语爸爸对你并不差吧？这五年多，你的学费，生活费，我们给的只多不少。你成绩下滑，我们不但没有苛责你，还想办法给你找补习老师。”
“我们不求你把我们当父母孝敬，不求你有多感恩戴德，但你至少不能帮着别人一起对付小语吧！”
周锡睿深深地垂下了头，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
沉默许久，他又一次道歉：“江芯语，真的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我靠着枕头，唇角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笑。
事到如今，他还想有以后？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周锡睿，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也不想我的以后有你。”
“你别再来找我，我嫌恶心。”
他曾对我说过的话，我原模原样地还给他。
11
从那天开始，我和周锡睿彻底没了交集，形同陌路。
他幼时送我的玩具和千纸鹤折纸，我连带盒子一起扔在小区垃圾桶里。
我原本以为这些被我妥善保存的礼物，八十岁时还能拿出来给周锡睿看。
他大概会笑话我一把年纪了还玩小孩子的玩具。
事实却是，我们根本不可能并肩而行到八十岁。
我不再关注他，哪怕跟他还是在同一班，他的消息我却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周锡睿晚自习又翘课了，爬墙跟颜楚楚一起出去上网。”
“周锡睿这次月考居然考个历史新低，年级倒数第五十名！”
“周锡睿怎么天天上课都睡觉，他是真要放弃高考啊？”
“……”
这些或真或假的传言，我也就当八卦听听。
有时也会在操场或食堂遇到周锡睿，他总是表情颓丧，眼下一片乌青，精神状态很不好。
他看见我，眼底浮现出一丝亮光，似乎有话要说，我却步履如风地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开玩笑，我可没有多余的时间耗在他身上。
临近期末，我维持年级第一的名次越来越吃力。
上次考试，年级第二与我只相差五分！
大家都在卯足了劲学习，稍一懈怠，不知道会下滑多少个名次。
期末考试最后一天，周锡睿缺考了。
那天晚上，颜楚楚的朋友圈更新了一个视频。
璀璨的烟花照亮了乌黑的夜空，一对俊男美女手牵手站在烟花下，宛如一个最最美好的爱情故事。
配文：他说我是最绚丽的烟火，是他的余生挚爱。
无知无畏的爱情，连我听了都不禁啧啧称奇。
12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我掉到了第三名。
而周锡睿因为缺考最后一科，名次掉到了班里的垫底。
我对成绩下滑感到焦虑，赶紧让爸爸帮我找寒假补习班。
寒假第三天，我就开始了家和补习班两点一线的生活。
我房间的灯每晚都要亮到十二点，妈妈心疼地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但我明白，接下来这四个多月至关重要。
大部分同学都在奋力地往前冲，我停下来，无异于后退。
过年前，我在离开补习班回家的路上碰见过周锡睿。
红灯亮着，他站在人行道的另一端，颜楚楚贴在他身上，侧头跟他说话。
两人周围是一群夹着香烟吞云吐雾的小混混，周锡睿同他们混在一起，竟然看不出有多违和。
红灯转绿灯，行人步履匆匆地过马路。
与周锡睿他们擦肩而过时，他似乎转了下脸，往我这边看。
我闻到浓浓的烟味，加快脚下的速度。
不知道周锡睿有没有回头，反正我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寒假结束，刚返校，学校又组织了一次开学考。
拿到试卷，发现大部分题目我都做过且正确率很高。
开学考试成绩出来，我以超出第二名25分的成绩回到了年级第一。
我这才将脑中那根紧绷了一整个寒假的弦稍微松一松。
至于周锡睿，听说他又缺考了，翻墙去KTV陪颜楚楚过生日。
情人节那天，他从校外订了一束99支的玫瑰花送给颜楚楚。
很多人的高中生涯并没有浪漫色彩，只有灰头土脸被应试教育推着前行的模样。
因此，这一束玫瑰花成功点燃了大家内心的火热。
周锡睿单膝跪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楚楚，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孩，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捧在你眼前。”
围观的同学比两个当事人更激动，发出羡慕的感叹：
“天啊，他们的爱情好浪漫，像小说一样，纯爱战士应声倒地！”
我听说后，还是笑而不语。
一时的放纵或许是快乐的，可自毁式的沉沦，和飞蛾扑火没什么两样。
最终只会剩下一堆燃尽的黑灰。
周锡睿不断地沉坠，没人能救他。
班主任和教导主任都苦口婆心地劝过他，但他执拗且不改，老师们最终都只能叹息着放弃。
没了老师的管教，周锡睿更加放纵。
他主动申请将座位换到最后一排，大部分时间都不听课，要么打游戏，要么和颜楚楚聊微信。
我偶尔转头时余光扫过他，发现他课桌上的书越堆越高，挡住了他的大半个身子。
他身边的朋友也逐渐由班里的尖子生换成了校外游手好闲的小混混。
有时他从我身旁走过，身上会飘来一股烟味。
颜楚楚经常来班里找周锡睿，牵着他的手，得意洋洋地向我炫耀。
“你出身富贵，成绩好，有什么用？你不懂真正的睿哥哥是什么样的，但我不一样，我懂他，所以我才能跟他在一起。”
她或许以为自己是赢家。
可她不知道，我压根没把她当对手。
13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
在周锡睿和颜楚楚的肆意沉沦中，在我埋头学习中，高考如期而至。
高考当天，爸爸妈妈都请了假，亲自送我去考场。
周锡睿和我在同一个考点，但不在同一个考场。
我进去时，刚好看到他在隔壁考场排队。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脸色十分难看，唇色惨白，像是被勾了魂似的。
进考场后，我收起多余的思绪，专心应对考试。
动笔之前，我想着一定要拿出最认真的态度答题。
然而，开始解题时，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每一个知识点，都像是被我精心打磨过的珍珠，圆润透亮。
考完最后一科，我放下笔，心里更加轻松。
因为我知道，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