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了,对我恶语相加,疏离冷漠。
但我念及幼时拼命护着我的那个周锡睿,还是想拉他一把。
“周锡睿,你努力了这么多年,难道要在高考前的最后一年功亏一篑吗?”
我站着没动,颜楚楚拿过我手里提着的蛋糕,用力往我身上扔。
“你聋吗?睿哥哥叫你滚!”
蛋糕重重地砸到我肩上,我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接。
很可惜,没能接住。
蛋糕落在地上,透明包装裂开,奶油糊满了包装内层,一颗草莓滚了出来。
妈妈做了一下午的蛋糕,被摔烂了。
颜楚楚得意地扬着下巴,欣赏我愈发苍白的脸色。
我蹲在地上,把蛋糕捡起来。
再次起身,眼底一片漠然。
“周锡睿,希望你不会后悔现在做的选择。”
他揽着颜楚楚的腰,神情傲然。
“江芯语,你这种循规蹈矩的大小姐,冷血又无趣,根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你是温室里的花朵,我们却是经得起风吹雨打的野草。”
“你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啧,真为你无聊的青春感到可悲。”
7
晚上睡觉,我感觉有点冷,踩着椅子拿柜子顶上的厚被子。
不小心碰倒柜子旁的小木盒。
里面的玩具掉了一地。
金发粉裙的芭比娃娃、洒满星星的八音盒,还有一小罐手折千纸鹤。
全都是已经过时的玩具,却是我在孤儿院时弥足珍贵的温暖。
芭比娃娃和八音盒是周锡睿偷溜出去帮别人洗碗赚钱买的,他说女孩子的生日不能没有礼物。
手折千纸鹤是他找食堂阿姨学的,每一只上面都有他写的祝福。
当时他不让我打开看,他说看过就不灵了。
我此刻有些好奇,随手拆开两只。
——老天爷,请保佑妹妹一生平安如意,求求你了!
——妹妹是小公主,一定会有好多幸运,不够的话,我把我的幸运全给妹妹。
我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回神。
人怎么会说变就变呢?
曾给我所有善意的男孩,变成了竭尽全力对我恶语相向的少年。
我收拾好木盒,躺在床上,一夜难眠。
后半夜,我做了个幼时的梦。
那一年,周叔叔终于找到了周锡睿,要把他带回去。
他却不愿走,要留下来等我也找到家人之后再走。
周叔叔无奈,只好每周过来看他。
过了半年,周叔叔带着我的爸爸妈妈一起来孤儿院。
原来周叔叔当时刚找到的新工作,就是给我爸爸当司机。
他觉得爸爸看起来很眼熟,便提了一下在孤儿院遇到的我。
没想到,我竟然真的是走丢的江家大小姐。
后来,周叔叔因病去世,爸爸妈妈便资助周锡睿上学,以此感谢周叔叔当年对我们的恩情。
第二天早上,我下楼吃早饭,爸爸还没去公司。
他照例关心一番我的学习情况,又顺带提起周锡睿。
“你们班主任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了,锡睿这孩子最近成绩下滑严重。小语,你去学校了问问他要不要报辅导班,我可以安排名师一对一。”
想到周锡睿昨天的所作所为,我第一反应是反对爸妈再为他费心思。
反正也是吃力不讨好。
可木盒里的玩具和千纸鹤折纸,生生止住我即将脱口而出的反对。
算了,也就问几句话而已。
“好,我问问他。”我答应了。
这时我还不知道,这将是我今年做过的所有决定中,最让我后悔的一个。
8
“我爸让我问你,你要不要报辅导班,他给你找名师一对一。”
早自习下课,我走到周锡睿座位旁问他。
他正埋着头玩手机,闻言抬眸瞥了我一眼。
“我不需要。”
毫不犹豫地拒绝。
看着他课桌上满篇空白的卷子,我忍不住劝道:“周锡睿,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听不进去我的话,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这样的学习状态,一旦过了寒假,很难再追上进度。”
“够了!”周锡睿顿了几秒,忽然重重地把课桌推开,站起来对我怒目而视。
“江芯语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我说了不要你管,你听不懂人话?非要犯贱地凑上来跟我这摊烂泥搅和?”
我脸色一僵,声音沙哑:“周锡睿,你——”
“别再说了,滚,我不需要你高高在上的怜悯。你们不就是想让我考个好大学,继续给你们江家当狗,楚楚说得对,你们这种有钱人最虚伪无耻。”
教室里很安静,同学们都噤若寒蝉,看着这一幕闹剧。
我站在原地,心尖发冷。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对我,对我的爸爸妈妈,有这么深的成见。
我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时,颜楚楚站在教室后门,喊周锡睿的名字。
他很听话地出去了,一上午都没回来。
9
我没想到,尽管我决定不再管周锡睿,但这件事却并没有就此结束。
三天时间匆匆过去,即将迎来新一届钢琴大赛。
我将代表学校前去参加。
如果我能斩获冠军,为学校增光添彩不说,我参加高考也能加分。
班主任也很重视这个比赛,问我要不要回家休息两天。
毕竟我是我们学校唯一的参赛选手,不能出现差池。
但为了不影响学习进度,比赛前一天,我仍然在学校上课。
午休结束后,我的脖子和手臂开始发痒。
刚开始以为是头发扫到了,我抬手挠了两下。
结果却越挠越痒,一发不可收拾。
短短十分钟内,我的脸开始涨红,浑身都泛起痒意。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肯定又过敏了。
我的过敏原很奇怪,吃两斤桃肉都没事,桃毛却能让我奇痒难耐,且无药可医。
我紧咬着牙,克制难耐的痒意,一时间心里涌上深深的绝望。
明天就是钢琴大赛,我这个状态必然上不了台。
这么多年,除了学习之外,我把其他时间都花在了练琴上。
别人逛街旅游时,我在练琴;别人追剧打游戏时,我在练琴;别人和家人一起吃团圆饭时,我还在琴房独自练琴。
付出这么多时间精力,却毁在了比赛前夕。
我突然有点后悔,没听班主任的话,在家休息。
很快我的异样被老师发现,赶紧找同学把我背到医务室。
我被同学背出教室之前,回头看了周锡睿一眼。
即使没照镜子,我也知道我的眼神有多失望。
整个学校,知道我桃毛过敏的人只有周锡睿。
触及到我的视线,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什么,周锡睿飞快地扭过了头。
我猛地想起,中午我吃过午饭,刚进教室,就看到他从我的座位旁走过。
当时我没想太多,现在想来,他应该就是趁那一会儿往我的保温杯里放桃毛。
他明知道我要参加钢琴大赛,他也知道我对这次比赛有多重视。
但他还是选择用这么阴险的招数来害我,让我十来年的努力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