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道是无情胜有情
慕容恒看着九歌似乎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九歌更是不知该对慕容恒说些什么，或许只能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慕容湛叹了一口气，然后便对慕容恒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难以接受，但你会明白的，父皇从不会骗你，在你生身母亲一事上更是如此。你要知道你母亲并没有死，你是有娘的人。”
慕容恒看上去似懂非懂，但他看了一眼满目慈爱之色的九歌之后便喊道：“娘！”
九歌噙着泪应道：“恒儿！”
九歌突然便抱住慕容恒，泪水直流。慕容恒只是任由九歌抱着，甚至还未九歌轻拭泪水。
慕容湛在一旁看着母子相聚，随后便对着远方悠悠叹了一声。
九歌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于是她便收住了泪水，然后牵起慕容恒的手，两人随着慕容湛的脚步慢慢跟上。
“再过二十五天便是你的八岁生辰了，到时候娘一定让你度过一个永生难忘的生日。”九歌说道，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或许是母子血缘，慕容恒对九歌虽不熟悉，却还是有几分自然而然的亲昵：“哦？怎么个永生难忘？”
“到时候就会有惊喜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慕容湛听见二人其乐融融的谈话，总算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三人很快便出了上林苑，内侍将慕容恒接回东宫，临走前，慕容恒问九歌他要去哪里找她，慕容湛代为回答，只要来御花园便可。
慕容恒走后，慕容湛才对九歌开口：“我已经许久没有看见恒儿如此开心了。”
九歌听到这话不免有些伤怀，慕容恒自小便没有母亲疼爱，只不过是在平常不过的陪伴便让他如此高兴，那她过些时日离开，不是让他平添伤悲？
“我离开后，争取每年都来为他庆生，若是不能来便只能送上礼物，我想让他知道有人在一直惦念着他，他也是有母亲疼爱的人。”
慕容湛听到九歌这话便有些释怀，也有几分喜色：“若你每年都能来，那便是再好不过了，若是不能够，收到礼物的恒儿也会明白的。”
九歌与慕容湛聊着慕容恒，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御花园，不巧的是刚好碰上了迎面而来的白贵妃。
白贵妃见过慕容湛之后便看向九歌，随后便熟稔道：“不知这位妹妹是？”
慕容湛不语多说：“是朕的一位贵客罢了。”
慕容湛说完之后便离开，九歌只好随着他离开，临走前她注意到白贵妃的黯然。
九歌也不由得几分心酸，想当年那般意气风发的巾帼将军，困于九重宫阙，也不过是一个渴望夫妻之爱的可怜女子。爱而不得的女子，会随着岁月慢慢凋零，失去最初的光泽。
其实九歌相信慕容湛对白旭湄还是有几分情意的，或许他只是还没有察觉而已。很多人其实都是渴望那些遥不可及，对真正拥有的视而不见，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慕容湛亲自将九歌送回了院落，一直等候在门前的沈行之见状立马赶到九歌的身边。
慕容湛见状也只是笑笑而已，随后便向九歌告别，然后离开了院落。
看见沈行之一脸紧张的样子，九歌便解释道：“行之，无事的，阿湛并没有恶意，他只是想圆恒儿一个心愿罢了，再过二十五天，等恒儿的生辰一过，我们便离开。”
听到九歌这样说，沈行之也便放下了心，或许是因为端木彧之故，所以他才会如此紧张兮兮罢。
九歌小心翼翼地看着沈行之的脸色：“还有，行之，若是可以的话，以后每年我都想来为恒儿庆生。”
“你知道的，我不会轻易割断你与过去的联系。你与恒儿终究是母子，我没有理由阻止你们母子相聚。”
虽然沈行之的回答在九歌的意料之中，但九歌还是十分感动。
第二天，慕容湛便让沈行之去见慕容清与沈意，三人暂叙，而九歌则与慕容湛一起去陪慕容恒。而慕容恒正与伴读一起在东宫听太傅讲学，九歌与慕容湛在门外看慕容恒听太傅讲学，端的是全神贯注。九歌虽不知那太傅讲的是什么治国之策，定臣之计，但也知道这太傅是慕容湛精挑细选之人，至于那些伴读更是不消多说了罢。
课毕，慕容恒拜别太傅，出了门便看见慕容湛与九歌候在门外，看样子等了些时候。
三人走到御花园。
“父皇，今日儿臣的课业已经完成，不知父皇还有何吩咐？”
慕容湛点了点头，算是对方才慕容恒上课时表现的认可。
“先前你不是一直想出宫去么？今日，我与你娘便带你出宫去。”
九歌与慕容恒一样没有反应过来，慕容湛事先并没有和她说出宫一事，突然说要出宫，这事委实有些出人意料。
“多谢父皇。”
慕容恒面对慕容湛，总归是拘礼多于亲昵。面对九歌是，才有些许孩子气。
“娘，今日出宫，我想去夜市。”慕容恒挽着九歌的手说道，眼中露出漫漫期待。
九歌看着已经走远的慕容湛，也就“自作主张”地对慕容恒道：“今夜你想去哪里，娘便陪你去哪里。”
午饭时，三人便在承元殿内用饭，九歌一直不停地将菜夹给慕容恒。先前她曾向慕容湛询问慕容恒的偏好，但慕容湛却告诉九歌作为一个帝王，是不能显现出自己的偏好，让人投其所好。九歌失望之余，便想着弥补慕容恒。
“娘，菜已经满了，你先吃，不需要再为我夹菜了。”慕容恒口上说着，手却也没停下，一直为九歌夹菜。
慕容湛看着这样的母子俩，心下却是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长久些。
见慕容湛在愣神，九歌于是将一道慕容湛爱吃的菜夹给了他，慕容恒也见风使舵地为慕容湛夹菜。
慕容湛欢喜：“自离开神医谷后，我从来没有这么欢喜过。”
九歌一愣：“以后你还会有很多欢喜的日子。”
慕容湛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九歌这才明白他们之间理解错了彼此的意思。
“你以后会找到你爱并且爱你的人。”
慕容湛一哂，不置一词。
慕容恒见气氛有些怪异，便适时道：“听闻民间有许多小吃食，我还未曾唱过，今日我们去云京西街那条小吃街可好？”
九歌先前也曾听说过云京的小吃街，但却一直没有机会去，她听到慕容恒的提议自是十分赞成：“好，那今日我们便早些出发。”
慕容湛笑道：“现在还在中餐，你们便讨论着晚上的吃食，这未免太过心急了些，活像小馋猫。”
三人在欢声笑语中度过午餐。
三人散过步，消了食，便来到练武场，慕容恒向慕容湛与九歌演示了他新近习得的一套剑法，引得九歌不停地鼓掌。等到慕容恒下场来，九歌立马拿出手帕为他拭汗，但慕容湛却是拿过内侍递上来的剑，在武场重新演练了一遍慕容恒方才的剑法。
九歌已经恢复了些原先慕容兮的武功，能看出慕容湛剑法的精湛，而他现在的这套剑法把慕容恒露出的破绽，一一用剑术破解，自成一体，有剑走龙蛇之感。
慕容恒看着慕容湛的剑法又是激动，又是有几分羞愧，显然是因为自己急于表现，结果操之过急，以致让剑法破绽太多，有些蒙羞之感。
慕容湛收剑走到慕容恒的身边：“方才那套剑法可曾看清了？须记住，无论是练剑还是治国，万不可操之过急，失了方寸。练剑过急，对战之中伤的是自己，但治国欲速，遭殃的便是万千百姓。”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九歌明白慕容湛对慕容恒的苦心，但她也明白慕容恒想要在她身边表现自己的想法，她走到慕容恒的身边：“当年你父皇在你这个年纪时剑术还没有你这般好，假以时日，你的剑术必定大有精进。”
慕容恒点点头，随后看了一眼慕容湛，似乎是有些不相信九歌所说，或者是不敢相信九歌所说，毕竟慕容湛在他心中是如同神祗一般的存在。
因有大臣入宫议事，所以慕容湛便先行离开，留下九歌与慕容恒。慕容湛一走，慕容恒显然轻松了不少，他拉起九歌的手便走。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九歌不知道慕容恒要带她去什么地方，但她还是随着慕容恒去了。两人走到一处极僻静的地方，似乎是在慕容湛的寝宫后。
这处宫苑无人把守，但看得出十分洁净，似乎日日有人前来清扫收拾。牌匾上书“梓元殿”，九歌认得出那是慕容湛的字迹，看这宫苑的布置像是宮妃的寝宫，也不知是她是怎样的女子，让一位帝王如此费劲心思。
慕容恒从身上取出钥匙，然后便打开了大门。九歌随着他走进大门，发现里面温暖如春，而且遍植桑树，梓树，翠竹，还有桃树和梨树，芳草萋萋，恍惚间九歌以为自己回到了初春的江南。
从外面看此处是一处宫苑，但走到里面九歌才发现不过是江南寻常百姓家。九歌犹记当初她曾告诉慕容湛自己所向往的是一种闲淡悠然的生活，在江南开一家医馆，屋前梨树桃树夹生，屋后遍植桑树梓树。
慕容恒接着将九歌引到房内，看见一幅幅画像，巧笑倩兮，爱恨嗔痴皆跃然纸上，那个人分明就是慕容兮。
“我时常随父皇来到此处凭吊母亲，这一幅幅画像皆是父皇所做，我虽不知你的容貌为何会发现改变，但我相信你就是我的母亲，因为父皇从不会认错她。”
九歌拿起画像细细端详，每一笔都能看出作画之人的良苦用心，足见用情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