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川静静地坐在黑夜中，听着座钟的滴答声。
接连两次钟声响后，他站起身，打开灯。
忽然亮起的灯光让他的双眼有些刺痛，可这也让他下定决心。
他选择相信金鹏。他选择继续执行计划。
陆平川猛地打开房门，带起的风把门口昏昏欲睡的士兵惊醒。
“我要见饭村将军。”
那士兵显然已经接到过命令，根本就没犹豫，直接带他来的饭村穣的宿舍门口。
等陆平川见到饭村穣时，发现他的双眼红通通的，“饭村将军，您刚睡吗？”
饭村穣笑道，“老了，心里有事就睡不着。怎么，又有什么事发生吗？”
陆平川点点头，“红叶刚刚入我梦，告诉我就在现在，海伦那边火光冲天。应该是有不少人在那，具体烧的啥看不清。”
饭村穣的笑脸凝固起来。他穿好军装，带着勤务兵来到值班室。
“马上给海伦地区打电话，问有没有仓库失火。”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反馈消息的速度很快。五分钟后，有人报告，凌晨二点整，海伦的粮仓和警察局同时遇袭，人员损失惨重。目前估算超过三万斤大米被焚毁。警察局里的武器也被洗劫一空。
“马上召开参谋部会议。”
随着饭村穣的一声令下，指挥部被一盏盏灯光照亮。
一个个军事参谋长官陆续走进会议室。
看着会议室的大门被哨兵重重地关上，陆平川笑了，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大哥，干得漂亮！
会议室中，饭村穣正焦头烂额地听着参谋们七嘴八舌的建议。
一名参谋指着墙上的地图，“我已经把今晚遇袭地点标注出来了。九点在奎望，两点在海伦，我们可以以此标出敌人行军方向，北安省。”
又有参谋说道，“也许前几天也有目标遇袭，只不过咱们不知道。我觉得应该把从东兴安岭到奎望这一线的所有被袭击目标都捋一遍。”
“这根本没有意义！”有参谋站起来说道，“现在我们当务之急是确定他们究竟是不是抗联。如果仅仅是土匪，那我们现在没工夫搭理他们。”
“如此明显的军事行动特征，你居然怀疑这是土匪？”
“军事行动特征明显吗？除了杀人抢劫和纵火，你能说一下他们的军事目的是什么吗？”
“这都看不明白？”一名年轻的参谋直接走到地图边，指着地图说道，“现在抗联在满洲国已经没地方可立足了。他们只有越境出逃。所以，咱们需要找的是他们往哪逃。
“你们看，他们是徒步行军，从东兴安岭出发，先向西南，在奎望获得被服补给。然后向北，在海伦获得粮食补给。当然，这只是咱们知道的，也许还有小股部队抢劫药品或其他物资咱们还不知道。”
会议桌旁的参谋喊道，“你就甭分析军事行动特征了，就直接说你怎么想的吧。”
“我认为，这就是抗联主力。他们向南，获取补给后转向北方，目的，就是让我们认为他们要进攻北安省。”
“你为什么认为他们是佯攻北安省？”饭村穣突然出声问道。
会议室因为饭村穣的声音儿安静下来。大家都盯着地图旁的参谋，等着他的解释。
“抗联打下北安省后确实天宽地广。从北安省出发，西可进西兴安岭，那里更加山高林密，而且翻过去就是蒙古和他们的盟邦苏联。东可进东兴安岭，跨过去也是苏联。
“但这里有两个问题。
“第一，打下北安省，他们要耗费多少时间，多少兵力？别忘了，只要他们被牵制住，以咱们现在的兵力部署，可以在24小时内完成合围。到时候，他们插翅难飞。
“第二，即使打下北安省，又如何？向西进西兴安岭吗？这两年的竖壁清野把他们搞得弹尽粮绝。而且咱们的内线曾经说过，抗联士兵已经连道都走不动了。
“如此疲惫的情况下，他们还需要跨过一整块平原，穿越讷河、宁年一线才能进入西兴安岭。失去了高山和密林的掩护，他们的战斗力至少降低50％。就算他们能躲开关东军驻军，可沿途的满洲国军队也不少，一样会拖住他们。只要他们被拖住，就会被围歼。
“退一万步说，就算进入西兴安岭，可这里地广人稀，满洲国的主要工业和军事设施都在南满和吉东，他们跑那去干嘛？打猎吃烧鸟吗？更何况他们还做不出妈妈的味道。”
年轻参谋的一席话说得头头是道，众人也不住点头赞同，最后一句玩笑话还引起一阵低笑声。
“还有一个假设，就是打下北安省后东进东兴安岭。可如果这样选择的话，那又何必打北安省这一仗呢？”
“你觉得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饭村穣问道。
“如果他们真是抗联主力，他们不会进攻北安省，而是会在这里虚晃一枪，做出要攻击清剿指挥部的姿态。等我们调集部队在这里防御时，再重新折返回东兴安岭。虽然那里只有逃去苏联一条路，可行军风险低。”
年轻的参谋越说越兴奋，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因这次清剿行动而得到饭村穣的赏识，军衔也像坐上火箭一样高歌猛进。
“但在一切之前，我们要先确定抗联是否已经离开东兴安岭。迄今为止，咱们还没完成在东兴安岭的搜山行动……”
这个参谋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再次打开。
身材瘦小的秦彦三郎大步走进会议室，“我们已经完成了东兴安岭的搜山行动。”
他走到地图旁，看向众参谋，“我刚刚从东兴安岭前线回来，那边在傍晚时已经按照计划完成了搜山行动。结果一个人影都没看到。抗联已经跳出包围圈了。”
他的一席话，引得在场参谋们议论纷纷。
“你凭什么判断抗联已经跳出包围圈？他们是怎么突围的？”有参谋站起来问道。
秦彦三郎冷笑起来，“首先，东兴安岭已经没有抗联主力的踪迹了。其次，你们没看到这一系列的抢劫纵火案吗？
“看看都丢了什么。被服、药品、粮食、武器弹药。难道现在的土匪，都只抢物资不抢钱了吗？难道现在的土匪，都只抢关东军，不抢那些土财主吗？这还是咱们发现的，谁知道会不会还有许多咱们没发现的？”
秦彦三郎的问话，问得在场参谋都哑口无言。他们心里也是觉得这是抗联小股部队干的。可这话让秦彦三郎说，大家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不光是派系问题。最主要的是，你秦彦三郎太不合群了。自己一个人跑前线去，显你能啊？
看着吧。一会这老不死的就该扣帽子推责任了。
“我们的指挥出现了重大错误。为什么在行动刚开始，没有发现抗联踪迹时，我们没有重视周边的抢劫案件？为什么在连续出现涉及军事物资的抢劫纵火案发生时，我们置之不理？我们不应该调动部队，合围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