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川叫住要离开的饭村穣，“将军，我听外面已经没那么乱了。我还是想先回家。您能帮我安排一辆车吗？今晚，秦彦将军肯定是全城戒严，我怕会被误伤。”
饭村穣满口答应。
陆平川把饭村穣送出房门。等他走远了，这才回屋锁上门，疾步来到卧室里。
这里也是空空如也。陆平川悄悄走到柜子旁，食指一扒拉，打开了柜门。
吱扭一声，柜门打开了，里面一样是空的。
人呢？陆平川一愣。此时，在他身后传来女孩轻轻地笑声。
他回头一看，只见冉婷薇满脸是土，站在那朝他笑呢。
天花板上，一个人正从上面跳下来，轻轻落在地上，不带一点声音。
“好俊的功夫。大哥，你又精进了。”陆平川笑道。
“那是自然。”金鹏得意地看着陆平川，“嚯嚯都没戏……”说到这，金鹏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看到嚯嚯了？”金鹏犹豫地问着。
“嗯。”陆平川双手用力地搓着脸，坐在沙发上。
“那我们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没有。嚯嚯……”陆平川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嚯嚯用的是手雷。他把手雷放在脸旁边引爆的。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他……他保住了咱们的命。”
金鹏听到这里，心里五味杂陈。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冉婷薇，“老二死前，有什么遗愿吗？”
冉婷薇想起了找婆家的事。这事她可不想认。
“当时那么紧张，哪有时间说遗愿啊。”冉婷薇低声说道，“要是有，恐怕也是想把日本人赶出东北吧。”
“我想，他一定是惦记着那把枪。”金鹏说道，“老二不只一次跟我说，这把枪是老蔫儿借给他的。他生怕把枪弄坏了，弄丢了。这次他牺牲了，这把枪也就没法还了。”
在金鹏眼中，嚯嚯是一个替兄弟着想的人，是个仗义的人。
“我想，嚯嚯一定想将来投个好胎，千万别长得这么难看了。”
在陆平川心里，嚯嚯并不怕死。他只是一直因为长得难看，找不到媳妇而郁闷。
“早知道，前两天就带他去圈里玩个胡天黑地了。”陆平川心里极度后悔。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陆平川打破了平静，“先不说这糟心事了。你带货了吗？”
“没有，我没事带那玩意干嘛？”金鹏一摊手。
“什么货？”冉婷薇问道。
“烟土。”陆平川也没多解释，连忙出门，在外面挖了些泥土进来。金鹏早就准备好几个茶杯，把泥土放进去，又倒上些水。
没一会儿，二人就捏出来两块黑色的方砖。
金鹏找来油纸，把他们包起来，颠了颠，“分量差不多，就是气味不对。”
“那也没办法了。你就注意别让司机闻味就行。”
陆平川看着一脸懵圈的冉婷薇，“脚好些了吗？还能走吗？”
“能行，就是走得慢。”冉婷薇低声说着。
“那行，一会你躲在里屋。等我招呼。”
尽管冉婷薇依旧不明就里，可她还是点头答应。
事实已经证明，根本不是陆平川出卖的他们。而且刚刚陆平川和饭村穣的对话她也听到了。这小子是真能忽悠，居然把嚯嚯忽悠成秦彦三郎派来演戏的杀手。
关键是，饭村穣居然还能信！
其实冉婷薇不懂骗局。很多骗局都是外人看得清清楚楚，可局中人却如堕迷雾。
为啥？因为外人没有骗局里的利害关系。这就是所谓的无欲则刚。
为啥再聪明的人也会着了天仙局的道？是因为做局的坝头早就用利益、人情、面子这些绳索一重重牢牢拴住了局中人。
能医不自医，也是一个道理。
冉婷薇此时坐在里屋床上，看着陆平川和金鹏就在外屋沙发上嘀嘀咕咕，安排着后续的事。
“哥也没啥给你留的，就当哥给你说了个婆家吧。老嘎瘩是个男人，能依靠。”
不知为啥，嚯嚯的声音在冉婷薇的脑海中闪过。
“哥是战斗英雄，他的眼光错不了。可你给我找婆家也找个靠谱的啊！这叫可以依靠？这分明就是一窝骗子啊！组织要不要他们都不一定，你让我跟他？”
冉婷薇心里暗暗抱怨着。
“可也别说，这小子长得倒是挺俊的。他要不是骗子，是战斗英雄就好了。”
冉婷薇参加抗日队伍后，找对象的标准也发生了很大变化。
上学时，瞄的是长得帅的，有进步思想和言论的学长。
加入抗联后，想找个英勇帅气，有男子气概的战斗英雄做丈夫。
哎，其实嚯嚯哪都好，就是这长相，这都不是有没有感觉的事了。这是胆子大不大，害不害怕的事。
要是嚯嚯有这小子一半的长相就好了，也用不着本姑娘这么劳心费力地找对象了。
像哪好呢？这小子眼睛漂亮，丹凤眼啊！还有这小子白，脸上白细白细的，不知道手感咋样。
想到这，冉婷薇突然想起来，嚯嚯已经牺牲了。
她的心一疼，不再往下想了。
这个世界要是有卖后悔药的，她一定要买一颗。然后让嚯嚯背着自己爬二楼，绝不会踩着他上去。哪怕只是踩了一下肩膀。
正当冉婷薇胡思乱想时，有人在外面敲门，“陆君，将军派我来送你回家。”
冉婷薇抬手一扒拉，卧室门无声地缓缓合上。陆平川也快速扫视了一遍屋子，见没有破绽，这才打开房门。
“辛苦辛苦，稍等一下。”陆平川回头喊道，“麻利儿的。”
司机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
金鹏的大褂鼓鼓囊囊的，一边走还一边说，“你这门得修，我一推就开了。”
“谁他娘的像你似的，来都不打招呼。”陆平川说着让他先出去，自己去卧室翻找东西。
金鹏见陆平川忙活去了，连忙走出办公室，看着司机满脸堆笑，“太君，怎么称呼？”
说着话，金鹏还递过去一根香烟。
那鬼子接过烟一看，是“协和牌”，于是笑眯眯地叼在嘴上。金鹏有眼力见地帮他把火点上。
“太君，跟您商量个事。一会儿咱们在福寿堂停一下，我办点事。”
“福寿堂？”司机知道这是一个烟馆的名字。“你还抽大烟？”
“那倒不是。”金鹏特意把司机拉到汽车车头处。从这个角度看，办公室房门被汽车车身挡得严严实实。
“我这正坐生意呢。您要是有兴趣，咱们可以合伙干……”金鹏开始忽悠司机合伙走私烟土的事。
陆平川从办公室房门缝隙中看着金鹏抓了抓头皮，立马转身进到卧室，一把抱起冉婷薇。
“你干嘛？”冉婷薇让他吓了一跳。
“放心，我不稀罕你这样的。又不是没抱过。”陆平川横抱着冉婷薇，疾步走出办公室。
冉婷薇红着脸，心里骂道，“还不喜欢我这样的，那你咋跟嚯嚯说你得意我？再说，我怎么了？凭啥不喜欢我？”
陆平川可不知道冉婷薇现在的内心戏。他悄悄地绕到汽车后备箱处，放下冉婷薇，自己从兜里掏出两根钢丝，轻轻两下，就挑开了后备箱锁。
冉婷薇在一边都看傻了，“合着这小子不光是骗子，还是个贼。你让我跟他？哪天他把我卖了，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