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末一早醒来，目光就一直停留在陈也的身上。
陈末慵慵懒懒的倚在床头，陈也给他备了衣服，又颇有耐心地俯下身子与他四目相对着，他笑眯眯的点了点陈末的鼻尖，“皇上，你这是要起呢，还是要继续睡？”陈末此刻这样子似乎是想起来，但似乎又不太想动，一直就瘫靠在那里。
陈末没说话，只是笑了笑，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双手，陈也很默契又识趣的抓住他的手，然后将他一下给抱了起来，陈末似笑非笑的任由着陈也将他抱起。
陈也很耐心的替陈末穿了衣服，然后又陪着他一起吃了早饭，但是气氛一直都很安静。
吃过饭之后，陈也又给陈末泡了茶，陈末倒是很听话，给他喝什么叫喝什么，只是目光还是很多时候都一直落在陈也的身上，现在的气氛，陈末虽然不说不问，但是他能够感觉到，感觉到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皇上，喝一口？”陈也将茶送到了陈末嘴边，脸上的表情还是带着淡笑的。
陈末没开口喝茶，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陈也，他抬手将茶和陈也的手一同握住了。
陈末的手有些凉，他看着陈也，眼神里似乎有很多想说的，但是到了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盯盯看着陈也，好一会儿，才开了口，“是不是……因为我？”
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那些事，他知道接下来可能会付出很多生命，以前没有真的的那么清晰感知到，但现在，那种感觉异常的强烈，他能感觉到死亡的脚步。
陈也微微顿了顿，倒是听懂了陈末话里的意思。
他将陈末手里的茶给抽了回来，放在桌上，然后紧紧捏着陈末的手，轻笑着反问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不管这个皇帝是不是陈末，有人有了野心，造反就是必然的事情。
不管陈末是想做皇帝或者不想做皇帝，都阻止不了陈述想当皇帝，所以，这一切是必然的，只是早晚而已，跟陈末又有什么关系？
陈也一点也不想让陈末有心理上的压力，他微微凑近陈末，又笑了笑，“你就别瞎操心了。”
“你……是不是害怕？”陈也看着陈末，不太想问这话的，而且陈末也肯定不愿意承认，比较陈末一直以来都是很好强的，肆无忌惮不肯服输，但是此刻陈末这表现，又确实是害怕了。
陈末微微垂了垂眸，这回倒是不嘴硬了，“我确实有些害怕。”
这些年来，京中虽然还是勾心斗角的，但是真的没有发生过特别大的流血事件，而且就是真的发生过，一切也都由陈也一并都承担了，他是看不见的，他完全不知道。
陈末没有真的那么近距离的接触过死亡，除了小时候流浪的那段日子，他已经太久没有接触过这种紧张的氛围了。
陈也笑了笑，然后瞟了一眼一直在门口等候的小林子，“你就跟小林子呆在这里喝喝茶就行了，明天一早起来什么事都没有了”，关上城门，这种事情想来都是越来越好，不会像真正的战场一样，是持久战，谁都怕夜长梦多，谁都想速战速决。
“你呢？”陈末看着陈也，陈也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是如此的平静。
“我？我去给你扫扫地……”陈也笑了笑，这京城之中乌烟瘴气的东西是该扫扫了，不管陈末之后这京城下一个属于谁，总还是干干净净的好。
陈也起了身，绕过桌子，然后在陈末的面前蹲了下来，“你就在我们这院子里自己睡一个晚上，等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陈末直直看着陈也，突然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抱住了他。
陈也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陈述应该会动手了。
在这京城之中，发生过太多太多的事情，也流过太多太多的血，陈也这一次的感觉挺不一样的，这一次不仅仅只是他的责任了，不仅仅只是保护皇上了，这一次，他是保护自己的爱人。
没多久以后，许久不露面的阿来来了，陈也和石峰便离开了那里，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代，跟每一次离开一样，然后自然而然也会跟每一次回来一样。
陈末不敢多问不敢多留陈也，他知道这个节骨眼上，陈也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安排。
陈末是亲眼看着陈也的身影离开的，他再一次坐回椅子上时，看见了桌上陈也留给他的匕首。
陈也离开之后，小林子又给陈末泡了一壶茶，给陈末倒茶的时候，小林子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阿来，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我们这里，安全吗？”
阿来转头看他，笑了笑，“安全，不过，说不定陈述会过来看看皇上。”
刀光剑影的事情，不需要陈述亲自动手，但是陈述需要，需要看着陈末亲自写下退位书，他拿到退位书，然后如果他的人也真的把所有障碍都清理了，他就直接可以顺理成章的即位。
小林子泡的茶，最后还是他自己和阿来给喝掉了，陈末完全没有任何的心思，他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他心心念念只是陈也而已。
他一直都相信陈也，但是到了这样的时刻，怎么可能真的不担心，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陈也让他练功的时候就该好好的听话，好好的努力，说不定他现在就能跟陈也并肩作战了。
当然，这是陈末自己的想法，其实不管陈末那三脚猫功夫有没有练好，陈也都永远不可能，不可能让他喜欢的人再接近战场，他永远不可能让自己喜欢的人置身危险的战场之上。
失去生命也好，失去江上也好，陈也不可能再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死去。
不出意外，就算卫其真的不管这事，可能会有些吃力，惨烈，但是他们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所有的可能陈也也都想到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阿来会第一时间带陈末离开。
从来没有哪一天是如此的难捱和漫长，一天时间，陈末感觉自己像是过了一年。
傍晚时分，陈末果然看见了陈述，陈述穿着华丽，就跟来串门似的，手里提了棋盘，甚至还到了一盘水果，“皇上，回来这么久，从来没有跟你下过棋，不如，我们两个今天下一盘？”
陈述没有带多少人，也只有几个贴身护卫，看上去风轻云淡的。
看着陈述这模样，陈末也不能输了气场，他让人搬了桌子椅子到院子中，然后摊开了棋盘，两个人各坐在桌子的一角。
陈述看起来很悠闲，甚至有种胸有成竹的势在必得，他边看着桌上的棋盘，甚至还懒洋洋的吃了几口水果，“听说皇上这些年没干过几件正事，也没学过几样东西，这回下棋恐怕是要输给我了……”
陈末笑了笑，也侧头看着棋盘，“输棋而已，有什么关系呢？”
陈述和陈末在下棋，其他人只是远远的候着，其实两个人这棋下的都挺一般的，但两个人此刻坐在那里，莫名就有一种在棋盘上定江山的意思。
这棋下得悠哉悠哉的，似乎没有人着急想要得出一个结果，陈述微微眯着眼，在果盘里挑了一个最大的橘子，然后递到了陈末的面前，“我听说皇上的身体一直都不太见好，皇上想要卸了这皇位，这事是真的吗？”
陈末没说话，垂眸很认真的一点一点的剥开橘子，甚至给陈述分了一半。
“如果我退了位，你觉得谁适合当皇帝呢？”陈末抬眸看陈述，陈述在吃橘子，酸得他呲了呲。
“我们陈家兄弟还不少，我倒是不担心没人适合当皇帝，况且陈黎不是带回来了一位吗？”
陈述说这话的时候，陈末笑了笑，或许是陈述的这一声陈黎让他觉得好笑。
果然嘛，一个人长得太好，又运气太好，再手握重兵的话，自然就是不让人待见嘛，不管是他自己，还是陈述，谁会真心觉得他好呢？
“我不知道陈黎带回来的那一位适不适合当皇帝，不过，你想当皇帝是不是？”
陈末这话也问得很直接了，都到这一步了，也没有什么不能问的了。
陈述笑了笑，然后很爽快的点了点头，“想，这个世界上有不想当皇帝的人，自然也就有很想当皇帝的人，皇上既然有心要退位了，咱们兄弟好好的说不就最好了嘛，不明白陈黎为何要把事情搞得那般复杂，把一个这么多年没见了的人扶上皇位，能有我们兄弟自己好说话吗？”
陈述觉得不值当，是真不值当。
陈末都不想当皇帝，他想啊，直接把皇位给他不就得了，如果给得愉快痛苦，他可以考虑真的让陈末舒服自在的活几年的，可是他们便不，便要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陈末微微侧头，笑了笑，“我哪知道，可能大家都想以后多活几年，所以现在也就不嫌麻烦了。”
陈述笑了笑，“多活几年？陈也私自囚禁陈家的皇子，现在陈黎偏偏又把人带回来了，他当了皇帝，你确定他对陈也的恨意不比我多？”
“他们作为扶持新皇新傀儡上位的人，是可以轻松的多活几年，陈也能活吗？”陈述目光悠悠的看着陈末，笑了笑。
“你不想当皇帝，那谁当皇帝不都一样嘛？我好歹还是一个能讲情面和条件的人呢，我们两兄弟好歹相处了这么久呢……”陈述说话的时候，又给陈末递了个水果。
陈末看着他，心脏发紧，突然就没勇气去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