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所有人都该回家了，但也有一些人该出发了。
陈现站在夜色下，感受着微风拂过，在京城这么多年，学会了收起性子，学会了小心翼翼，学会了笑里藏刀，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自己了，没有真正的不需笑，也不需藏刀。
卫其沉默的站在门口处，自他遇见陈现，陈现就一直是一副懒洋洋，像是在统领府被养废了的人，但是这一刻的陈现，身上又起了光芒，当然，也起了杀气。
陈现微微张开双臂，深吸了一口气，今晚这风刚刚好，今晚这月色也正刚刚好。
陈现微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然后微微扭了扭脖子，将手背在身后，然后转身看向卫其。
卫其曾经无数次想过的，想着跟陈现并肩作战的时候究竟会是怎样的感觉？
他一直期待着一个跟陈现并肩作战的机会，他想让陈现看看他的进步，他的努力，他的天赋，还有，他是能够保护他的，是足够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
现在机会来了，卫其却停步不前了，或许，他还是不够资格站在陈现身边，他根本比不上陈现的千分之一狠心和残忍，他就是一个平凡的人，没有大义没有大志，偶尔为了所谓的爱情勇敢那么一次次，但也仅此而已了。
四目相对着，卫其不想多说什么，陈现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卫其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披风，然后披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将自己手里的剑拿起抚了抚，然后淡淡的开了口，“今晚宵禁，我会带人在城中街道巡逻，你们自己的事，关上宫门解决，别伤及无辜……”卫其看着陈现，陈现这样的人估计不知道什么叫无辜，估计不知道莫名其妙而来的战争带走亲人生命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陈现看着卫其，有些欲言又止，他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卫其消失了一晚上，回来之后就直接睡觉，根本没有跟陈现再说过话，现在陈现准备出发了，他才也跟着准备出发了。
卫其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脚走向了陈现，一步一步的，走得很慢却很稳。
陈现站在原地看着他，微扬着下巴，目光灼灼的，此刻的氛围很微妙。
“陈大人，不管你们谁死了，你放心，只要我能找着你们的全尸，一定会好好埋了的。”
陈现有些失笑，他微微往前一步，抬手点了点卫其的额头，“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做最坏的打算，不应该吗？”卫其不相信像他们这么运筹帷幄的人，最好的，最坏的结果会没提前想到，他现在只不过是把最坏的结果说出来了而已。
“好……”陈现轻笑着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望着卫其。
卫其感受着陈现的目光，心里有些不自在，他这个时候是真的不愿意再跟陈现说任何话了，可是心里多少又有些控制不住，毕竟这个节骨眼上，万一不说，以后没机会了呢？
卫其微微别开脸，目光望着地下，看起来有些落寞。
陈现再次凑近一步，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了卫其，他拍了拍卫其的后脑，有些感慨的笑意，“按着你自己的心走吧，小心点，照顾好自己……”
卫其的脚步没动，站在原地，任由陈现抱着他，任由陈现的气息呼在耳边。
“去吧……我看着你先走”，陈现微微后退一步，退开之前，似乎微微侧头在他耳边亲了一口。
“走啊……”陈现微微佻眉，望向了外面的方向，卫其脚步动了动，没有走，只是后退一步继续看着陈现，“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
陈现看着卫其，盯盯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上前一步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要去做，你如果不认同我的想法，你可以不必跟着我的脚步，只要我们不是真的站在很对立的面上，其实不会妨碍我对你的感情”，陈现说这话的时候挺认真的。
卫其轻咳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将手背到了身后，“这个时候还跟我说这些呢，我不都跟你说了嘛，我会给你收尸的，所以你用不着讨好我。”
陈现看着卫其这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他抬手触了触卫其的脸，“不用，你就好好巡逻吧，我还不想死呢”，顿了顿之后，陈现又认真了几分，“等我回来吧，回来我跟你解释，行吗？”
陈现知道的，知道卫其现在心里有很多疙瘩，他有很多疑问，也有很多想法，所以，回来之后，他会好好的跟卫其聊一聊。
陈现深吸一口气，然后退后一大步，笑了笑，“行吧，你不走的话，我就先走了。”
陈现说话的时候，指了指外面的方向，笑嘻嘻的，一副要走不走的模样，卫其有些佩服陈现，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这么轻松，这么嘻嘻哈哈的。
陈现似乎能够看透卫其此刻的想法，笑了笑，“更残忍的事情我都经历过了，这不算事。”
卫其微微蹙眉，刚正常一点，陈现又开始露出这一面了，卫其其实挺不喜欢陈现说这些话的，陈现太轻描淡写了，更残酷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经历而已，他根本没有真正的去想过，那些残酷对于其他人来说，其实是更残酷的事情。
“走走走……”卫其叹气挥了挥手，微叹了口气。
陈现点了点头，更多的事情，回来再说吧，这个时候，不适合说更多的。
卫其看着陈现的身影离开的，看着陈现的身影，其实他很清晰的能够感觉到，陈现这样一个人，他的心很难的属于某一个人，他没有那么纯粹，他可能有爱，但所谓的爱绝不是他生命的全部，而自己呢？是不是能够默认成为一个像陈现那样的人，一边心机一边喜欢，还是说自己想要的就是完全的，完整的，纯粹的喜欢。
不顾一切的喜欢谁不想要呢，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选择和自由。
卫其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然后也抬眸挺胸大步的朝外而去。
这个夜晚，格外的安静，那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似乎只等一声闷雷，一切就正式破碎。
陈末那里，即使是皇宫里，似乎也比以往更静了。
陈末和陈述，一盘棋下完了，但似乎那个结果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其实真正的输赢不在这。
陈述离开的时候看起来挺满意的，他说等外面平静下来了，当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希望陈末已经备好了他想要的东西，他可以答应陈末任何的要求。
陈末一个连皇帝都不想做的人，还能有什么要求，但其实又是有要求的，他想要陈也。
陈也说过的，会陪他，陈末现在有点分不清楚陈也这话是真是假了。
除掉陈述的话，确确实实，后果可能会是谁也不可控的，而且说实话，虽然他是一个没什么野心的傀儡皇帝，但他知道，他们陈家的人有时候残忍起来是真的残忍，也是真的无情无义，若不是战争的到来，他们这些兄弟原本也是会自相残杀的，陈末不敢用陈也的命来试探人性，特别是他们陈家人的人性，他们陈家大多数人是没有心的。
而且，已经到了这一步，确确实实已经不是他想不想当皇帝的事情了，而是不管他还想不想当皇帝，都已经让别人看见了希望，都已经让别人起了野心，现在是别人想当皇帝。
陈述离开之后，陈末就一个人安静着，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屋子里，陈述说的那些话，他听进去了，而且很努力的在分辨真假，但是他知道有一件事情一定是真的，不管这个新皇帝是谁，他都不可能比陈述更少的恨陈也，可能这就是帝王之家的残忍之处。
即使陈也现在费尽心机的替他清除京城之中的障碍，费尽心思的扫出了一条让他通往帝王的道路，但是他不会感激你。
小林子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趟，陈末在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可把他急坏了。
小林子贴着耳朵在门上，然后又看向守在门口的阿来，“皇上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吧……”阿来看着门口，有些不确定，陈述走的时候，陈末的脸色确确实实不太好。
两个人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敲敲门的时候，那扇门却自己打开了。
陈末站在门口，脸色看上去挺沉重的，小林子看着陈末出来了，深深松了口气，“皇上，你没事吧？”小林子觉得陈末大多数可能是刚才被陈述气着了。
“没事……”陈末摇了摇头，然后抬脚走出了房间，他目光望向了阿来，“我想出去看看。”
“皇上，陈统领说了，你就在这等着，而且，宫门已经关了，宫里现在禁卫军一直在来回穿梭着，不知道究竟是谁的人，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这个时候出去，恐怕……”
“可他们现在都不会杀我，我死了，不管最后谁赢了都名不正言不顺……”陈末看起来异常坚持，他很清楚自己在此刻究竟处于怎样的处境和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