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三人的表情可谓大相径庭。高杨杰满脸迷茫,眨巴着眼睛,目光游离地看向陆蘩,疑惑不解地问道:
“大人啊,您所说的到底是什么传言呀?
卑职实在是一头雾水,根本没听到关于咱们三个有啥不好的消息在外面传播!”
站在一旁的霍炎,则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着陆蘩这番话的深意。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对方所指何事,但此刻却并未急于为自己辩解。毕竟,如果表现得太过急切,反倒容易让人觉得这件事确有其事,到时候就算再怎么解释恐怕也是徒劳无功。
于是,霍炎只是挺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一副清者自清、泰然自若的神情。
而高杨杰的表弟,其反应与霍炎颇为相似。
他同样像是猜到了一些端倪,心头不禁一阵慌乱。
然而,当他转念一想,意识到此事并非空穴来风的谣言,而是确凿无疑的事实时,心情又逐渐平复下来,变得镇定自若起来。
只见他毕恭毕敬地朝着陆蘩拱手作揖,小心翼翼地说道:
“大人明鉴,如今外边的传言多如牛毛,五花八门。
学生实在不知道您具体说的是哪一桩事儿。
还恳请大人明示一二,也好让学生等人心里有个底儿。”
陆蘩面沉似水,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三人道:
“你别跟我装糊涂,事情呢就是你传出去的那些事儿!
别以为你行事谨慎隐秘,就能瞒天过海,没人知道。
实话告诉你吧,本官早已派出人手去调查此事,现在一切都已真相大白。
若不是证据确凿,又怎会把你们请到这里来!”
高杨杰一脸严肃地盯着他的表弟,眉头紧紧皱起,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不满地开口质问道:
“你给我老老实实交代,究竟干了些什么好事?
难道你真的想亲手毁掉自己的大好前途吗?”
高杨杰的表弟顿时火冒三丈,怒目圆睁地瞪着表哥,气急败坏地吼道:
“表哥啊!
别人家的兄弟都会向着自家人说话,可你倒好,连事情的真相都没搞清楚呢,就急急忙忙去帮外人了,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表弟!”
高杨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缓缓说道:
“我并不是要刻意偏袒哪一方,只是就这件事本身而论罢了。
如果你能早点跟我说实话,我一定会在大人们面前替你求情说好话的。”
然而,高杨杰的表弟丝毫不领情,梗着脖子倔强地回道:
“哼!我根本就没做错任何事,才不需要你来多管闲事、帮我说情!”
面对如此固执的表弟,高杨杰也感到无可奈何,只能叹口气继续追问: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没错,那你总该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出来吧?
这其中的是非对错,迟早都会水落石出的。”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陆蘩突然出声打断他们俩的争吵:
“行了行了,你们要是想继续吵下去,那就回自己家慢慢吵去,别在这里耽误本官处理正事。
外面那些关于凌峰的流言蜚语,你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其真实性?
本官觉得,为了尽快平息这场风波,你还是当着大家的面,向霍炎郑重地道个歉,把这事给妥善解决掉算了。”
只见凌峰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副理直气壮、毫无过错的模样,对着陆蘩据理力争地反驳道:
“大人,此事千真万确,学生可是亲眼目睹那霍炎和钱姑娘有所往来!
而且这钱姑娘,乃是北乡县县令家中的庶出之女呢!所以学生才说那霍炎的功名来得不明不白!”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霍炎终于按捺不住了,他言辞犀利地辩驳起来:
“没错,我确实认识钱姑娘,但我们之间的交往从未越过礼数的界限。
我从未请求过她为我提供任何帮助,而她也未曾对我施以援手。
我如今所取得的功名,完完全全是凭借着自身不懈的努力拼搏而来的!
当然啦,这里头还得感激您曾经向我举荐的北陵书院。”
一提起这事儿,凌峰心中的怒火愈发熊熊燃烧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话,霍炎竟然当了真并且付诸行动;更令他气恼的是,就连平日里关系亲密的好友高杨杰对此也是只字不提,丝毫未向他透露出半点风声。
于是,凌峰怒不可遏地吼道:
“哼!如今你们二人高中功名,自然是众人簇拥,人人都向着你们说话。
但想要让我心悦诚服,除非你有胆量跟我当场比试一番!”
只见那高杨杰满脸怒容,刚欲开口怒斥凌峰,而一旁的霍炎亦是义愤填膺,正准备奋起反击。
他心中暗想:这凌峰算哪根葱?
凭什么我们就得听他的摆布?
自己辛辛苦苦考取的功名可是货真价实、毫无半点虚假成分的!
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次比试,于是便打算张嘴据理力争。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陆蘩突然抢先一步,朗声道:
“既然二位僵持不下,那不如这样吧,咱们就定在后日于衙门口一决高下!
倘若届时霍炎能够胜出,那么凌峰你不仅需要当着众人之面诚恳地向他赔礼道歉,而且在接下来的整整十年时间里,都不得再参与任何科举考试;
反之,如果最终获胜者乃是凌峰,那么霍炎你辛苦得来的功名将被即刻除名,本官与钱大人也会一同向上司负荆请罪。
不知凌峰、霍炎两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场中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凌峰和霍炎二人皆是面露迟疑之色,显然对于这个提议感到有些左右为难,一时间谁也无法轻易做出决断。
只见陆蘩面色严肃地看着众人,缓缓开口说道:
“诸位,本官今日在此郑重告知尔等,仅给予你们一盏茶的时间来思考斟酌。
究竟是否愿意参与此次比试,你们需仔细思量清楚!
若决定放弃比试,那么凌峰向钱大人以及本官所阅选出的童生当面致歉之事便是势在必行之举。
而且从今往后,尔等不得再有任何对钱大人、本官所选之童生的不当非议之言,同样,对于关大人和直隶州大人精心遴选出的秀才们,亦不可妄加评头论足。
倘若有人胆敢违背此令,尤其是凌峰,那后果想必不用本官多言,你应该心中有数吧!”
说到此处,陆蘩目光转向高杨杰,语重心长地道:
“高杨杰你这表弟若是一时糊涂,脑筋转不过弯来,还望你能耐心细致地跟他讲讲此间利害关系。
毕竟此事关乎重大,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诸多麻烦。”
话毕,陆蘩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袖,然后站起身来,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她的步伐稳健有力,仿佛每一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随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只剩下众人面面相觑,各自心思重重。
高杨杰回想一脸寒霜的陆蘩,心中不禁一紧,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次陆蘩是真的动怒了,那愤怒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一般。
回想起陆蘩初到北陵县时,对自己可谓是尊敬有加、器重非常。
那时的她总是面带微笑,眼中闪烁着友善和信任的光芒。
然而,今日却一反常态,那张原本温柔的面庞此刻却如冰山般冷峻,甚至连看都不愿多看自己一眼。
高杨杰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就好像有一块巨石压在了胸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的表弟,目光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不悦与不耐烦。
若不是因为这表弟乃是母亲娘家的至亲,而母亲又对其宠爱备至,他恐怕早就拂袖而去,懒得再去理会了。
高杨杰一边揉着眉心,一边缓缓开口说道:
“凌峰,关于温书科举这件事,我当初可是明明白白地跟你讲过了。
如果你有什么地方弄不明白,完全可以随时来找我探讨交流。
可你倒好,一次都未曾主动找过我!
不仅如此,居然还和你的家人们大放厥词,说我这么多年来一直考不中科举,如今更是跟着一个既没有功名、又不过是替人办事的无名小卒学习,简直就是急病乱投医,根本没什么出息可言。
哼,你这番话充满了不屑之意,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事情!
虽说我并未将此事太过于放在心上,但当初北陵书院开办之时,我同样告知了你这个消息,结果呢?
你竟然毫不考虑,甚至还把它当作一则笑料讲给你的那些同窗听。
然而,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可不是个笑话。所以说,这事怪不得旁人,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知好歹!
现如今,大人已经给出了选择,依我看呐,你最好赶紧诚心诚意地道个歉吧。
毕竟,霍秀才所获得的功名可不单单只关系到陆大人一人,还有钱大人、关大人以及其他诸位监考官呢。
难不成,你真打算与这么多大人公然作对吗?”
他那不成器的表弟一个人出事倒也罢了,可千万别牵连到他和他的家啊!一想到这儿,高杨杰心中便如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般烦躁不安,熊熊怒火更是不断升腾起来。此刻,他那双眼睛犹如燃烧着的火焰一般,恶狠狠地盯着凌峰,催促着对方赶紧开口道歉。
而另一边,霍炎同样在焦急地等待着。其实,他内心深处对于这场比试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他自知自己的学识并不扎实。
他实在不愿意与凌峰进行这场较量,生怕最终败下阵来,颜面尽失。
然而,表面上他却努力维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情。
只见霍炎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凌峰咱俩曾经可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呢,谁能料到如今竟会发展到这般反目成仇的地步。
但不管怎样,我依然期望咱们能够重归于好。
要不这样吧,只要你现在立刻当面向我诚恳地道个歉,然后咱们一同对外宣称那些谣言都是子虚乌有的,这件事就此作罢,如何?”
凌峰一开始只是单纯地嫉妒平日里学业表现远逊于自己的霍炎竟然能够金榜题名,所以才一时冲动做出了这些举动。
可眼下,他已经渐渐恢复了理智。
毕竟现如今这事儿可不单单是让陆蘩承担责任那么简单了,还牵扯进了其他不少人。
更为关键的是,他手上根本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于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凌峰终于还是选择了妥协,语气平静地回应道:
“好吧,我现在就诚心诚意地向你道歉。”
在阳光明媚的一天,县衙大堂内气氛略显凝重。
高杨杰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凌峰和霍炎身上。
只见凌峰面色涨红,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而霍炎则双手抱胸,一脸严肃地看着对方。
终于,凌峰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对着霍炎深深地鞠了一躬,并诚恳地道出自己的歉意:
“霍兄,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弟这一回。”
说完,他抬起头来,眼神中满是懊悔与期待。
霍炎凝视着凌峰片刻后,缓缓开口说道:
“罢了,既然你已知错能改,此次我便不再追究。
但日后行事切不可再如此鲁莽冲动!”
说罢,他挥挥手示意此事就此翻过。
两人互视一眼,随后一同离开了县衙。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高杨杰转身朝着陆蘩所在之处走去。
不多时,他来到陆蘩面前恭敬地行礼禀报:
“启禀大人,凌峰已当面向霍炎道歉,霍炎也接受了其致歉。”
陆蘩微微点头,接着语重心长地对高杨杰说道:
“你回去告诉你那表弟,往后做事要多长点心眼儿,莫要再这般莽撞行事,以免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另外,你也顺便打听一下这件事当中是否还有其他读书人的身影卷入其中。
若有,务必尽快查明真相并设法将谣言平息下去,免得事态进一步扩大化。”
高杨杰连忙应声称是,表示定会按照陆蘩的吩咐妥善处理此事。
见陆蘩暂无其他要事交代,他再次行了一礼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告退离去。
红枣眼见着高杨杰转身离去之后,便移步到陆蘩身旁,轻声说道:
“大人,属下发现那高大人似乎一直在等待您能恢复他之前的差事呢。
不知您心里究竟作何打算,准备何时让他重新回到咱们衙门里做事?”
陆蘩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回应道:
“此事暂且不急,还是再等等看吧。”
要知道,这高杨杰可是从一开始就追随于她办事的得力干将,而且也是经过她精挑细选才得以留用的人才。
不仅如此,当她决定离开北陵之时,还曾有心将其举荐给自己的上司。
然而,这些并不意味着她就此对这个人完全放心,不再去考验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和意图。
毕竟人心难测,世事无常,谁又能保证一个人的心思不会随着时间或者环境的变化而发生改变?
如今的陆蘩至少还要在这个地方停留一年有余的时光,在此期间,她可绝不希望自己手下有人肆意妄为、惹是生非,从而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和困扰。
所以当下最要紧的事情便是好好地考量一番这高杨杰,弄清楚他到底是否值得信赖。
想到这里,陆蘩接着吩咐道:“另外,派人继续严密监视那三个人的一举一动,本官倒要瞧瞧接下来会怎样发展。”
“遵命!”红枣拱手应诺,随即领命而去。
时光如白驹过隙般飞速流逝,不知不觉间,日子已然匆匆走到了六月初。
此时正值初夏时节,大地渐渐被夏日的热情所笼罩,处处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与此同时,两国之间关于互通贸易的谈判工作亦是开展得热火朝天,并最终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成果。
不过这都还不关陆蘩这个县令的事情,陆蘩此时正在见高杨杰,询问他未来有什么打算。
高杨杰道:
“大人,家中人都支持卑职,想要卑职参加秋闱。
卑职自己也想要试试。”
陆蘩道:
“既然如此,本官给你安排个去处,去衙门隔壁书院教书如何?
你既能温书,也能给家里带来一笔养家糊口的钱。”
高杨杰想了想,他道:
“是,大人。”
陆蘩道:
“虽然不在衙门做事,不过你有事可以来衙门找本官。
若有一天你放弃科举,衙门也有一官半职给你。”
高杨杰愣了愣,陆蘩竟然为他安排好后路,他此生遇到陆蘩是他人生之幸,拱手作揖道:
“多谢大人栽培,卑职定不会辜负大人的厚望。”
陆蘩微微点头,“好了,你去忙吧。”
高杨杰离开后陆蘩继续忙着公务,不知过了多久,红枣来禀报她,故人来访。
陆蘩问:
“是谁来了?你别卖关子,赶紧跟本官说清楚。”
红枣笑着道:
“大人,您亲自去见一见就知道了,属下得了吩咐要保密,您快去呗,这定然不会让您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