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蘩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轻声说道:
“是啊,大姐姐所言极是。
等我回去之后,定会与小风好好商议一番。
倘若她心有不愿,那我便让她前来寻您。如此一来,也好让您身边多一个亲近之人相伴左右。”
柳绵绵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接着言道:
“如此甚好,如此我也算有个贴心的亲人在身旁,平日里也能多个说话解闷的伴儿。”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气氛颇为融洽。
过了一会儿,柳绵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不知你打算何时启程离去呢?”
话音未落,柳绵绵脑海中忽地闪过南宫麟的身影。
她不禁心生戏谑之意,俏皮地打趣起陆蘩来:
“我说你呀,既然都已经到这附近了,难道就不想顺道去军营里探望一下那位护国公大人么?”
陆蘩听闻此言,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回应柳绵绵道:
“大姐姐莫要取笑我了!
我此番前来本就是特意来向你告别的,又怎会无缘无故跑去见他呢?
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嘛!
所以这事还是算了吧。”
柳绵绵见状,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陆蘩的额头,佯装嗔怪地道:
“你呀你,你们俩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难道还能瞒得过我的眼睛不成?
想当初,可是你苦口婆心地劝导我一定要懂得珍惜眼前人。
依我看,这番话倒是更应该说给你自己听才对!”
陆蘩一脸无奈地说道:
“大姐姐你心里应该跟我一样清楚,无论是哪家哪户,都期盼着家中能有一位称职的当家主母来操持家务、相夫教子。
然而,我们姐妹俩显然无法胜任这样的角色!”
回想起曾经亲眼目睹过外面那缤纷多彩的大千世界后,她们又怎会甘心舍弃自由和梦想,仅仅为了一顶乌纱帽而换上裙钗,将自己束缚于小小的四方天空之下,终日埋头打理那些琐碎的内务呢?
更何况还要尽心尽力地去孝敬公婆,全心全意地照料丈夫与孩子们。
对于这些要求,柳绵绵深知自己难以做到,而陆蘩更是绝无可能。
否则的话,早在当初面临抉择之时,她便不会毅然决然地选择走出家门,在外闯荡江湖,抛头露面了。
陆蘩所说的这番话以及其中蕴含的心思,柳绵绵自是能够深深地理解。
其实,她从未产生过要独自一人生活、完全依靠自身力量打拼的念头,亦未曾打算离开江家。
若只是留在江家,当个对诸事不闻不问、逍遥自在的夫人,倒也并非不可行之事。
但问题在于,自从踏出那四方形的内宅之后,她的心便如同展翅高飞的鸟儿一般,再也不愿回到那狭窄封闭的牢笼之中了。
即便是日后对齐荣萌生出了心悦之情,柳绵绵依然坚决不允许自己放弃在柳家书院任职的这份差事。
因为那不仅代表着她个人的事业追求,更是她实现自我价值的重要途径。
柳绵绵轻启朱唇说道:
“如今咱们凡事可都得看缘分!
只是不知道干娘会不会因为你的事情而心急如焚?”
陆蘩对于自己的母亲可是知根知底的,他深知母亲向来都是让他自主决定一切事宜。
只见他目光坚定地回应道:
“母亲定然不会逼迫于我的。”
柳绵绵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昔日与秋娘共处时的种种画面,秋娘的确是位通情达理、思想开明的好母亲。
想到此处,她微笑着轻轻端起桌上精致的茶杯,缓声道:
“既然如此,那小妹便在此祝兄长此番回京一路顺遂,前程繁花似锦。”
陆蘩亦连忙举起手中茶杯,面露感激之色应道:
“那就借大姐姐的金口玉言了,小弟在此谢过大姐姐。”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各自轻抿了一口香茗。
随后,他们缓缓放下手中茶盏,又闲聊了片刻。
就在这时,一名随从立于门外轻声问道:
“小姐,请问今晚的晚餐应当摆在何处?”
柳绵绵略作思索后,随即高声吩咐道:
“将晚宴设于暖房之中即可。”
语毕,她转头看向陆蘩,热情地发出邀请:
“兄长,不如我们一同前往暖房享用这顿丰盛的晚餐吧。”
陆蘩欣然应允。
待用过晚膳之后,二人兴致勃勃地下了一盘精彩绝伦的棋局。
待到胜负分晓之时,夜色已深,于是他们便相互道别,各自返回屋内歇息去了。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陆蘩在柳绵绵家匆匆用过早餐后,便起身向主人家辞行准备离去。
此次行程紧凑,他甚至都未曾像往常那样再到书院里溜达一圈。
刚刚踏出北乡县那古朴厚重的城门,陆蘩一眼便望见了那个身影——南宫麟正静静地伫立在远处的亭子内,似乎已经等待多时。
陆蘩轻盈地下了马车,莲步轻移地走向亭子。踏入亭中的瞬间,她与南宫麟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仿佛两道闪电在空中碰撞出无形的火花。
陆蘩款款落座于南宫麟的对面,轻声问道:
“你怎么会在此处?”言语间带着一丝惊讶和疑惑。
南宫麟微微一笑,伸手提起茶壶,优雅地为陆蘩斟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并将茶杯轻轻递到她面前,缓声道:
“你都已来到此地,难道就从未动过前来见我的念头吗?”
他的话语平静如水,但那张俊美的面庞却毫无表情,让人难以捉摸其内心真实想法。
陆蘩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气中的些许委屈之意,不禁干笑两声,赶忙解释起来:
“我自然有派人前去为你送行,并告知了你我即将返京之事。
只是此次行程匆忙,时间实在太过紧张,我想着既然咱们平素常见,这次不见也无妨吧……”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然而,南宫麟显然对这番解释并不满意,他微微眯起双眸,紧盯着陆蘩,沉声道:
“你这般说辞,我实难接受。
你既有时间去拜别你的大姐,又怎会连来见我一面的功夫都抽不出来?
莫非,你当真不愿意见我?”
陆蘩轻启朱唇,缓声道:
“哪有的事儿呀,倘若我当真不愿意见到你,又怎会特地从马车上下来与你相见呢?
你若是仍旧这般胡言乱语,那我可真就转身离去了。”
说着,陆蘩便微微欠身,做出一副即将起身离开的姿态。
一旁的南宫麟见状,瞬间瞪大了双眼,狠狠地瞪向陆蘩,怒声呵斥道:
“你敢!”
被他如此一喝,陆蘩立马乖乖地坐回原位,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这时,南宫麟一脸认真地看着陆蘩,郑重其事地道:
“我打算与你一同返回京城。”
听到这话,陆蘩不禁皱起眉头,满脸诧异地转头望向南宫麟,心中暗自思忖着这家伙难道完全没把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听进去吗?
只见她面色一沉,神情变得极为严肃起来,厉声道:
“南宫麟,你万万不可回京啊!你留在这儿,无论是对于你自身而言,还是对于你的家族来讲,都无疑是最为明智的抉择。”
然而,面对陆蘩苦口婆心的劝说,南宫麟却表现得异常坦诚,他目光坚定地凝视着陆蘩,语气诚恳地说道:
“我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助你罢了。”
陆蘩道:
“你不回京城也能帮我,你就在这里给我当退路,若是我选择失败了,全家性命就要托你保护了,我在这里奋斗过有底气能给家人过日子。”
南宫麟一脸凝重地说道: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你陷入需要逃亡的绝境之中。
这里的一切我都会妥善安排好的,京城我是非回不可了,毕竟我的母亲和妹妹都还在那里。
而且我手握着兵权,如果我一直不归,那些人见不着我,定然会从我至亲之人身上下手的,所以此番回去,并不仅仅是因为你。”
他这番话说得倒也是实情,不过以他的能力和手段,若真想让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安然无恙地离开京城,想必还是能想出法子来的。
然而,对于陆蘩而言,这些统统都成了南宫麟执意要陪她一同回京的说辞罢了。
尽管心中百般不愿,但陆蘩深知自己根本无法说服眼前这个固执己见的男人。
最终,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做出了让步:
“好吧,既然如此,那等回到京城之后,你就装作跟我只是普通且并不相熟的同僚吧。”
南宫麟微微颔首,表示应允:
“嗯,此事暂且就依你所言,只要旁人尚不知晓我们之间的关系,便全由你来做主好了。”
陆蘩听到他这般回答,不禁心生疑虑,皱起眉头追问道:
“你刚刚说的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南宫麟却并未正面回应她的问题,而是看了一眼天色,催促道:
“时候已然不早了,你赶紧动身启程吧。
记住,我会在十九日去找你的。”
说完,他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去,只留下陆蘩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暗自思忖着他方才那句话背后所隐藏的深意。
陆蘩还想继续追问下去,但南宫麟却不停地催促着她赶紧启程离开此地。
见此情形,陆蘩心中虽有万般疑惑,却也只能暂且将疑问压下。
一路上,由于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陆蘩始终在脑海里反复琢磨着南宫麟说过的那些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越想越是觉得其中大有深意。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陆蘩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懊恼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哎呀,我怎么这么笨!”她不禁自责道。
原来,虽然她和南宫麟可以刻意不去说、不去做任何能够表现出他们之间亲密关系的事情,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在这里的相处方式。
想到这里,陆蘩终于彻底明白了过来——她们陆家与南宫家如今已然成为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必要去躲避他人?
于是,陆蘩深吸一口气,暗自下定决心:
从今往后,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大大方方地面对一切。
毕竟,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勇敢直面,才有可能找到出路。
回到北陵县后,陆蘩马不停蹄地开始忙碌起来。
只见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手下众人,迅速着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来。
与此同时,她还专门抽出时间,将衙门中的各类公务逐一详细地交代给了齐荣。
为了确保齐荣能够顺利接手并独自掌管好北陵县的各项事务,陆蘩更是不辞辛劳、耐心细致地对其加以指导。
从处理日常政务的方法和流程,到应对突发情况时的决策思路与技巧,陆蘩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齐荣。
而齐荣也非常用心地聆听着陆蘩的教导,并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两人之间的交流十分融洽且高效。
不知不觉间,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此时距离陆蘩离开北陵县只剩下短短两日了。
终于忙完手头诸多事宜的陆蘩总算得了些空闲,然而当她想要找江小风一叙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竟然抽不出身来。
于是,陆蘩决定亲自前往江小风的胭脂铺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当陆蘩来到胭脂铺门口时,远远便望见店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她迈步走进铺子,很快就看到了正在专心致志地教一名女顾客如何上妆的江小风。
此刻的江小风可谓是神采奕奕,只见她手持粉扑,动作轻柔娴熟,口中还不断讲解着各种化妆小窍门,那副认真专注的模样让陆蘩不禁看入了神。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那个曾经对如何开店一窍不通、懵懵懂懂的小妹妹,竟然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迅速成长起来,如今已能够独挡一面,将这小小的胭脂铺子经营得风生水起。
陆蘩站在店门口,望着店内忙碌的身影,眼中满是欣慰和自豪之情。
她静静地走进店里,并不想打扰正在专心招呼客人的江小风,于是便如同普通顾客一般,悠然自得地在铺子里闲逛起来。
只见这胭脂铺子虽不大,但布置得极为雅致精巧。
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胭脂盒,有的绘着娇艳欲滴的花朵,有的则雕饰着精美的图案;而那陈列在柜台上的胭脂膏,则散发着阵阵迷人的香气,令人闻之陶醉。
陆蘩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些琳琅满目的胭脂,心中不禁感叹小妹的用心和努力。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江小风终于忙完了手头的事情,稍稍松了口气,不经意间抬头一看,竟惊喜地发现陆蘩不知何时来到了店里。
“二姐姐!您今儿个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逛逛了?”江小风满脸欣喜地快步走向陆蘩,声音清脆悦耳。
陆蘩面带微笑地说道:
“衙门里的那些事务啊,我可算是全部都交接完毕了!
如今,我这心里头,那叫一个轻松自在!
这不嘛,想到自己还未曾到你的铺子里瞧一瞧呢,今天刚好得了空闲,便过来瞅瞅。”
江小风听到这话,连忙开口问道:
“二姐姐,不知道您对我的这个小铺子是否满意?”
陆蘩笑着点了点头,应声道:
“嗯,它真的很好很好呢。”
见陆蘩如此夸赞,江小风不禁喜笑颜开,赶忙热情地邀请陆蘩前往后院的客厅坐下,并泡上一壶热茶款待她。
两人相对而坐,一边悠然自得地品着香茗,一边随意闲聊着。
忽然间,江小风抬眼望向陆蘩,原本轻松愉悦的神情逐渐变得郑重起来,语气也变得严肃认真:
“二姐姐,还记得您自从大姐姐那儿归来之后,曾经询问过我,究竟是打算留在这里,还是跟随您一同返回京城。
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都在仔细思考这件事情呢。”
陆蘩闻言,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柔声回应道:
“小风,不管你经过深思熟虑后最终做出怎样的抉择,我都会全力支持你的决定。”
江小风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轻声说道:
“二姐姐,真的太感谢你了!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我已经决定要留在这里了呢。
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带封信回家了?”
陆蘩满眼欣喜地看着江小风,不禁夸赞道:
“都说你长大了,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啊,懂得要给家里人捎个信说明情况了。行,这信我一定替你带到。”
紧接着,陆蘩话锋一转,又问道:
“对了,小风,你大姐姐可是希望你能到她所在的县城去开铺子呢,对于这件事,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呀?”
江小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二姐姐,我还是更想先留在这边。不过嘛,如果以后有机会开分店的话,那时候我再过去帮忙也是可以的。”
陆蘩听后满意地点点头,表示认同她的想法。
随后,她稍微坐了一会儿,便让江小风赶紧去照看铺子,而自己则回到了衙门里。
一进房间,她便迫不及待地拿出纸笔,开始给柳绵绵写信。
陆蘩认真地将江小风的近况和他的打算一一详细写下,字斟句酌,唯恐遗漏任何重要信息。
写完之后,她仔细检查了一遍信件,确认无误后,便唤来一名可靠的差役,嘱咐其务必尽快将信送到柳绵绵手中。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之间便来到了十一月十九日这天。
陆蘩终于收到了柳绵绵的回信,她怀着激动的心情拆开信封,逐字逐句地阅读起来。
读完之后,她发现柳绵绵在信中同样表达了对江小风选择的支持与理解。
等到江小风从铺子那边回来时,陆蘩赶忙迎上去,拉着她的手,兴高采烈地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就在江小风满心欢喜,因为能够得到家人支持而兴奋说明日就搬行李去铺子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是南宫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