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那紧张而又漫长的三日时光,犹如白驹过隙般转瞬即逝。
当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钟声响起时,所有的考生们如释重负地走出考场,但每个人看上去都显得那般身心俱疲。
他们默默地拖着沉重的脚步,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谁也提不起兴致去谈论那些令人心力交瘁的考试内容,只是一心想着尽快离开这压抑的贡院。
此时,贡院门外早已停满了一辆辆华丽的马车,这些马车都是前来迎接各自家眷的。人群熙攘,嘈杂声此起彼伏。
红枣与她的父亲一同来到此处,她静静地站立在车辕旁的踏板上,那双明亮的眼眸急切地朝着贡院门口张望着,渴望能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到陆蘩的身影。
与此同时,陆蘩也正在拥挤的人群中努力搜寻着自家人的踪迹。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发现了谁,只见陆蘩和红枣不约而同地开始朝着对方缓缓移动。她们艰难地在人群中穿梭前行,一步一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经过许久的周折,两人终于成功相聚到了一起。
红枣赶忙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接过陆蘩手中提着的物件,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陆蘩,然后两人并肩朝着自家马车停靠的地方缓缓走去。
一路上,行人摩肩接踵,使得这段路程变得异常漫长。
但红枣始终耐心地陪伴着陆蘩,时不时轻声询问她是否感到疲倦。
就这样走走停停,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陆蘩和红枣主仆二人才总算抵达了马车停靠之处,并顺利地与在此等候多时的李大壮会合。
李大壮小心翼翼地从红枣手中接过那件物什,红枣则轻柔地搀扶着陆蘩登上马车,并将其安置妥当。
随后,红枣熟练地拿起茶壶,为陆蘩斟上一杯热茶,同时转头对李大壮说道:
“咱们现在可以出发了!”
然而,这辆马车并未驶向他们的家,而是缓缓停在了一家医馆门前。
红枣并没有让陆蘩下车,而是独自快步走进医馆,请来了大夫上车为陆蘩诊治。
经过一番仔细的检查后,大夫告诉红枣,陆蘩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如初。
听到这个消息,红枣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微笑着向大夫道谢,并支付了相应的诊金。
接着,红枣回到马车上告知李大壮这一情况,李大壮轻挥马鞭,赶着马车朝家中驶去。
要知道,春闱可不同于其他寻常的科举考试。此
次放榜的时间较为漫长,大约需要等待一个月之久。
也就是说,得等到下个月三月中旬的时候,各位考生才能知晓自己最终的成绩。
在这段等待的日子里,陆蘩谨遵医嘱,静心调养身体,未曾踏出家门半步。
她每天都会前往陈老爷子那里学习阵法知识,其余的空闲时间要么埋头读书,要么协助秋娘料理家务,生活过得充实而又平静。
江小风和江笑笑姐妹俩自从明家私塾开学以来,每天清晨都会早早地起床洗漱,然后一同前往餐厅与陆蘩共进早餐。
用完餐之后,在陆蘩充满关怀和鼓励的目光注视下,她们背起书包,兴高采烈地去上学。
放学后,夕阳西下,姐妹俩又会像归巢的小鸟一样匆匆赶回家里。
一进家门,便能闻到厨房传来的阵阵饭菜香,那是陆蘩亲自下厨为她们准备的丰盛晚餐。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一边品尝美食,一边分享着一天中的趣事。
晚饭后,江小风和江笑笑还会主动拿出书本,虚心地向陆蘩请教当天所学课程中的疑难问题。
而陆蘩总是耐心细致地解答她们的疑惑,给予她们最贴心的指导。
就这样,陆家平静安宁的生活如潺潺流水般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大约一个月之久。
时光荏苒,转瞬间便到了三月十五日这个特殊的日子——春闱放榜之日!
这可是个令全城百姓翘首以盼、万众瞩目的重要时刻时刻。
天还未亮,放榜处就已经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将这里挤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满心期待着辰时的快快到来。
人群中,有的人正兴致勃勃地议论纷纷,猜测着今年究竟是谁能荣登榜首;
有的则在比较不同地区的考生水平高低,争论不休。
然而,如果仔细聆听这些人的话语,不难发现其中夹杂着对参加科举的女子的偏见和质疑。
似乎在大多数人眼中,女子参加科举不过是凑凑热闹罢了,根本不可能取得优异成绩。
但今年的春闱却与三年前有着极大的不同……
原本到了放榜的日子,众人都围聚在榜单前查看结果。
这一看可不得了,大家惊讶地发现榜上竟然出现了好几位女子的闺名。
而那居于榜首的名字格外引人注目,正是那位名叫陆蘩的女子!
当陆蘩得知自己获得如此佳绩的时候,起初的那一刻,她简直欣喜若狂、心潮澎湃。
然而,仅仅只是片刻之后,她便迅速收敛住内心汹涌的情绪,强行将那份喜悦与激动深深地压在了心底,让自己重新恢复到平和淡定的状态。
一旁的秋娘见到此景,并未对陆蘩多言,只是微笑着转头向身旁的嬷嬷示意,紧接着嬷嬷便领命而去,开始对整个府邸上下之人进行一番丰厚的打赏。
除了这番赏赐之外,秋娘并没有大张旗鼓地举办庆祝活动来祝贺陆蘩所取得的优异成绩。
相反,她语重心长地鼓励着陆蘩,希望她能够静下心来,专心温习书本知识,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殿试。
在大庆王朝,虽然能够进入殿试并参与考试意味着有机会成为天子的门生,但实际上只要考生成功通过春闱,便已算是正式踏入了大庆官员的行列之中。
如今,殿试定在了四月初五举行,算起来距离现在大概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可供准备。
陆蘩深知,如果想要在殿试中再次脱颖而出、一举夺魁,那么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大意。
因此,她依然如往常一样埋头苦读,付出加倍的努力温习书籍,只为能在最后的考试中发挥出最佳水平。
与其他学子不同的是,陆蘩在放榜之后并没有忙着四处拜访朝廷的重要官员。
她唯一前去拜访的,只有德高望重的孙大儒一人。
自从得到了孙大儒的悉心指点之后,她便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安下心来,整日待在家中的书房里埋头苦读、温习功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平日里最爱的花园也未曾踏足一步。
家中若是有客人前来拜访,那秋娘都会替她婉转地拒绝掉。
如此一来,陆家与其他那些金榜题名的考生家相比,可真是显得格外冷清,门庭冷落鞍马稀。
然而就在这一天,却突然到访了三位颇为“特殊”的客人。
秋娘起初觉得以自己的能力还是能够从容应对的,但当陆蘩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却是放心不下,生怕秋娘一人难以招架。
于是,她匆匆放下手中的书卷,离开了书房,步履匆匆地朝着客厅走去,决定陪着秋娘一同接见这几位客人。
这三位客人分别是李氏、陆大郎以及陆二郎。
要说这李氏与陆大郎来到京城已经有两个多月之久了。
且瞧他们那一身行头,可谓是装扮得极为华丽,但却透着一股子俗气。
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仿佛恨不得将所有值钱的玩意儿都穿戴在自己身上似的,然而却偏偏缺少了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初时乍一看,或许还会被那璀璨夺目的光芒所吸引,可若是看得时间稍长一些,便会让人觉得愈发地碍眼起来。
今日,李氏和陆大郎这对母子更是显得格外神气活现。
那模样,简直如同两只骄傲的孔雀一般,目中无人。
陆蘩和秋娘又岂会不知其中缘由?
她们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清楚得很!
这母子二人之所以如此趾高气扬,无非是自认为如今已有了能为其撑腰的靠山,故而才不再像以往那般有所忌惮,甚至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陆蘩神色平静地装作不认识陆二郎,她身姿优雅地向在场所有人行礼问安时,目光只是淡淡地从陆二郎身上扫过,仿佛他仅仅是永安侯世子而已。
陆二郎见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悦之情,他皱起眉头,声音低沉地质问道:
“我离开的时候你应该已有记忆了吧!没想到啊,如今你竟然如此绝情,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认了。
你祖母和你大伯说的话果然没错,你这丫头翅膀硬了,有出息了,就不认他们了,甚至连我这个亲生父亲也不认了吗?”
听到这话,站在一旁的秋娘瞬间变了脸色,她那双美丽的眼眸此刻充满了冷漠与愤怒,直直地瞪着陆二郎。
只见她身形一闪,迅速挡在了正要开口解释的陆蘩身前,毫不畏惧地回击道:
“我们母女早就不是你们陆家的人了!
难道陆老夫人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给你听吗?
既然她没说,那我今天就在这儿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族谱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经过族长和各位族老的一致同意,我的女儿已经过继到别家去了。
而我呢,也不再是你的妻子,族长他们已经代表你,同意让我回娘家了。
从此以后,咱们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
陆二郎眉头紧皱,眼神凌厉地看向李氏和陆大郎。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他们居然瞒着自己只字未提!
李氏被儿子那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盯着,心里直发怵,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儿啊,这事真不是我们不容她们母女俩。
完全是她们母女知道了你还活着的消息后,害怕会被你连累,所以才狠心地跟我们撇清关系的呀。”
李氏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擦拭着额头上因紧张而渗出的汗珠。
一旁的陆大郎赶忙附和道:
“没错,二弟,就是这样的!
你看看,如今这事儿又是她们先挑起来说的,明摆着就是不想再认你这个亲人。”
陆二郎听着两人一唱一和的说辞,心中虽然有些狐疑,但还是转头看向秋娘和陆蘩,想要从她们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只见陆蘩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道:
“确实如此。
咱们之间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想你应该也不愿意再被翻出来吧?
毕竟你现在在永安侯府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的,要是因为这些旧事影响到你的前程,可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我听说最近新入府的那个庶子很得侯爷器重,给他谋的差事都完成得相当出色。
以他的能力,说不定哪天就能取代你的位置了。
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其中的利害关系,世子爷!”
“你威胁我?”陆二郎微微眯起双眼,他那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直直地射向陆蘩,其中饱含着无尽的威严与威压,仿佛一座沉重的山岳压下来,企图令陆蘩心生恐惧而屈服于他。
然而,陆蘩却丝毫没有被这股强大的气势所吓倒。
她挺直了背脊,毫无退缩之意,迎上陆二郎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从容不迫地道:
“我只是出于一片好心来提醒你罢了。
如果你非要将此视为一种威胁,那就当它是吧!
从今往后,我们最好能够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倘若你胆敢做出任何伤害我或者我家人的事情,我定会让你见识到我的厉害手段,绝不手软!”
说到此处,陆蘩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继续说道:
“想必你来这里之前,应该已经派人仔细调查过我和我娘的情况了。
我能有今日之成就,靠的可从来都不是仰仗他人之力。
至于你嘛……还是先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再说吧!”
言毕,陆蘩优雅地伸出手,轻轻端起桌上的茶杯,浅抿一口后放下,这个动作再明显不过——她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陆二郎见此情景,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心中恼怒万分。
他冷哼一声,用力一甩衣袖,转身大步离去。
一旁的李氏和陆大郎见状,也不敢再多停留,急忙紧跟在陆二郎身后匆匆离开了。
秋娘看着众人纷纷离去之后,这才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一侧正悠然自得地品着香茗的陆蘩身上,眉头微皱,语气略带嗔怪地道:
“你呀你,怎么行事这般鲁莽冲动,这么快就跟人家翻了脸?
万一最后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那可如何是好?”
陆蘩闻言,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精致的茶盏,然后一脸郑重其事地凝视着秋娘,有条有理地分析起来:
“娘,您且放宽心。那人就算再有能耐,他的手可伸不到殿试上头去。
再者说,咱们现今所掌握的东西远不如他所拥有的来得要紧。
所以,他绝对不会傻到与咱们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的地步。
既是这样,咱们又何必惧怕于他呢?”
秋娘听着陆蘩这番头头是道的话语,脸上的神情依旧凝重,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道:
“闺女虽说你讲得在理,但不管怎样,他终究是你的亲生父亲。
倘若这件事真的闹大了,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那些流言天盖地的流言蜚语极有可能会对你造成极为不利的影响!”
陆蘩却是神色笃定,胸有成竹地道:
“娘,您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此事他定然是不会轻易闹将出去的,谅他也没那个胆量敢闹出来。
毕竟他如今还心心念念着永安侯世子的位子呢,除非他当真能够舍弃掉这个至关重要的身份地位。”
秋娘细细思量着陆蘩所说的每一句话,觉得似乎颇有几分道理,最终点了点头,表示愿意相信自己的闺女,接着说道:
“也罢,那就暂且先这样吧。
你呢,赶紧回去继续温习功课,切不可因为这些琐事而分了心神,耽误了学业。”
陆蘩应声道:
“好的,娘,我知道了。”
说完她便转身朝着书房走去,准备专心致志地投入到温书之中,不再被外界的纷扰所干扰。
正如陆蘩所预料的那样,自从那陆二郎登门拜访了一次之后,接下来的好些日子里便再也没见他有任何动静。
陆家也因此重新回归到往日那种平静祥和的生活状态之中。
时光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又似那飞逝而过的白色骏马,转瞬即逝。
眨眼之间,便来到了四月初五这个殿试之日。
那些成功通过春闱的众多考生们,依照着春闱考试中的名次先后顺序,早在卯时之前便已早早地在宫门外排成一列列整齐的队伍,安静而又略带紧张地等待着宫门开启,迎接即将到来的殿试考验。
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地透露出或期待、或焦虑、或自信的神情。
不管怎么样,大家都不曾退却,都在等候进宫考试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