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桌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饭菜便被端上了桌。
定睛一看,竟是足足五道菜肴搭配着一道汤羹。
其中有西红柿炒鸡蛋,肉沫炒豆腐,肉沫炒豆芽,肉沫炒青菜,肉沫炒酸菜和鸡蛋汤。
这样的一餐饭食,若是放在寻常百姓家中,已然算得上是颇为丰盛且可口的了。
然而,在知府关大人这位见多识广、锦衣玉食之人眼中,却着实有些不够档次,难以入眼。
只听陆蘩赶忙开口道:
“大人呐,下官原本有心要精心筹备一场珍馐美馔来盛情款待您,奈何囊中羞涩,实在是无力置办更多佳肴。
您瞧瞧这桌上的几道菜虽说都加了些许肉末,但实则这些肉末皆是下官腆着脸向袁先生家借来的整整两斤五花猪肉!”
尽管心中对这顿饭菜有所不满,但关大人毕竟久居官场,深谙人情世故,于是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皮笑肉不笑道:
“虽然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不过本官觉得这饭菜已经相当不错。”
陆蘩闻言如释重负,忙不迭地应道:
“只要大人您能满意,下官也就安心了。
大人快快请用膳吧,千万别耽搁了,以免饭菜凉了影响口感。”
说罢,她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关大人先行动筷。
关大人自幼便生活优渥,锦衣玉食,每一餐饭皆是由厨子们精心烹制而成。
即便是外出之时,亦有专人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然而今日之饭菜,却着实令他有些难以下咽。
尽管如此,众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关大人无奈之下只得缓缓拿起筷子,伸向盘中菜肴。
轻轻夹起一小块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一番后,眉头微微一皱,显然对这味道并不满意。
本已毫无食欲的他,此刻更是心生退意,但转念一想,若就此离席,恐有失体面,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又勉强吃上几口。
而这顿饭间,关大人与陆蘩看似相谈甚欢,实则只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家常罢了。
期间,关大人对于民间百姓所遭受的疾苦、如何为他们解决温饱等关键问题只字未提,反倒是一直围绕着那酒之事喋喋不休。
此时,只见陆蘩面带微笑,缓声道:
“大人,此酒乃是下官的母亲不辞辛劳,千里迢迢命人从京城送至下官手中的。
其品质上乘,堪称极品佳酿。
下官原本打算将其留存至年关时分,当作一份珍贵的年礼。
怎奈如今衙门经费紧张,入不敷出,下官身为这一方之地的掌管者,实难坐视不理。
无奈之下,唯有忍痛割爱,将这美酒拿出售卖,以解燃眉之急。
此事说来,下官实在是愧对母亲的一番深情厚意,自觉不孝至极!”
陆蘩那张俏丽的面庞上此刻布满了忧愁与哀伤,整个人看上去无比落寞。
就在这时,关大人心怀关切地说道:
“令堂若是知晓你将这些东西拿去做善事,想必定会深感欣慰并为之欢喜的。”
陆蘩轻轻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缓缓回应道:
“或许如此吧……大人,我们还是先用膳吧,若再这般闲聊下去,这满桌的美味佳肴怕是都要变凉了。”
说罢,她抬起头,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关大人。
关大人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应允,随后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了一小撮菜肴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咽下后,他便转头与一旁的袁清交谈起来,两人似乎相谈甚欢。
而这一顿饭下来,陆蘩根本无暇顾及这位关大人是否填饱了肚子,因为她自己倒是吃得饱饱的。
待到众人酒足饭饱之后,陆蘩赶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对关大人言道:
“关大人一路奔波而来,定然疲惫不堪,下官已然吩咐下人替您准备好了舒适的客房,还望大人移步前往歇息片刻。”
然而,关大人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些正被陆续撤走的残羹剩饭,心中暗自思忖着此处的住宿条件恐怕不会太好。
于是乎,他摆了摆手,婉言拒绝道:
“多谢美意,但本官实在是公务缠身,今日必须赶回京城,就不在此多作停留了。
你在此处安心做事便可,倘若遇到任何难以解决的难题,尽可前去京城寻我便是。”
陆蘩心里自然明白,关大人这番言辞不过是些客套话而已。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躬身行礼,脆生生地应道:
“是,下官谨遵大人教诲。”
紧接着,陆蘩亲自引领着关大人及其随从走出了衙门,并一直目送他们渐行渐远,直至身影消失在通往铭羊府的道路尽头,方才转身返回衙门之中。
高杨杰默默地跟随着她的脚步,一同走进了那间充满书卷气息的书房。
陆蘩优雅地抬手示意,请高杨杰落座,并亲自为他斟上一杯香气四溢的热茶,轻声问道:
“不知今日你来此找我,所为何事?”
高杨杰赶忙起身道谢后坐定,然后有条不紊地将今天与关大人一起巡视北陵县时发生的种种情况向陆蘩一一详细禀报。
听完高杨杰的叙述,陆蘩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接着发问:
“对于此事,你个人究竟是作何想法?”
高杨杰心中明白得很,如今陆蘩尚未选定合适的县丞人选,而且之前还曾鼓励自己参加科举考试,显然是有意将这一重要职位留给自己。
想到此处,他不禁心生感激之情,连忙说道:
“大人,卑职当初决定留下来之时,便已下定决心要一直追随于您,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陆蘩微微一笑,表示已然知晓他的心意,缓声道:
“好了,今日之事暂且放下吧,你且先忙自己手头的事务去吧。”
高杨杰恭敬地应诺一声,随后行礼告退。
就在他刚刚离开不久,袁清紧接着便匆匆而至。
陆蘩见状,随即吩咐身旁的憨丫头赶紧给袁清也上一盏香茗。
待憨丫头上完茶并悄然退下之后,陆蘩才面带微笑地看着袁清打趣道:
“先生此刻不在家中好生歇息,反倒急急忙忙赶来此地,难道是想要主动加班不成?”
袁清一脸疑惑地看着陆蘩,开口问道:
“大人,您今日如此盛情款待关大人,可那关大人不仅毫无表示,甚至一直揪着您的错处不放。
难道说,你们之间真就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了吗?”
陆蘩神色淡然,摇了摇头说道:
“无需缓和,袁先生。
本官可不愿被人扣上结党营私这顶帽子。”
袁清听后,不禁仔细端详起眼前这位年轻的上司,然后微笑着赞道:
“大人您可比属下原先想象中的还要强大许多!
而且行事果断、足智多谋。”
陆蘩微微一笑,回应道:
“并非如此,其实只是本官铭记了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有利可图,本官与关大人便不至于彻底翻脸。”
说到这里,陆蘩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压低声音补充道:
“还有一点至关重要,如今武王府的霍欣以及大庆国唯一的公主霍南,都把关我视作可以待价而沽的货品。
所以我在此地的一举一动,想必她们定然知晓得一清二楚。
否则,以我区区一个小小的知县身份,如何能够与在官场摸爬滚打三四十载的关大人相抗衡?
要知道,关大人绝不会容忍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挑衅他的权威。”
陆蘩心中起初因为意识到自己竟被当作待价而沽之物而感到异常愤怒。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逐渐冷静下来,并开始深入思考这个局面。
她心想,既然已经处于这般不利的境地,那么为何不尝试借助这种看似弱势的地位来谋取自身所需?
只要运用得当,或许还能借此机会逐步发展壮大,最终实现守护那些对她而言至关重要之人和事物的目标。
陆蘩深知自己内心的这番盘算绝不能轻易透露给他人,尤其是袁清。
于是,她若无其事地继续与袁清交谈着。
“袁先生,本官不会过问你的过去经历如何。
但自你决定追随本官那一刻起,本官便期望你能够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忠于本官一人。
倘若你无法做到这一点,那么待到本官离开北陵县之时,也就是你应当离去之日。”
陆蘩面色凝重地说道。
袁清闻言不禁一愣,稍作迟疑后赶忙应声道:
“属下遵命!”
紧接着,他向陆蘩行了个礼,然后缓缓退出房间。
此时的陆蘩独自留在书房内,专心致志地处理着公务。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渐渐西沉,夜幕悄然降临。
就在这时,一名仆人匆匆走进书房,呈上一封来自柳绵绵的书信。
陆蘩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阅读起来。
信中的柳绵绵表示,位于边关的柳家势力皆可任由陆蘩调配指挥,无需有任何顾虑;
此外,关于购置过冬物资一事,她自有可靠的途径和渠道,愿意代为采购并运送至北陵县。
陆蘩看完信件后,心中大喜过望。事不宜迟,她当机立断,立即唤来魏虎,并嘱咐他带领一队人马连夜启程前往柳绵绵所在之处送去购货款项。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陆蘩坐在县衙的书房内,眉头紧蹙地思考着应对之策。
由于关大人不断施压,她不得不做出妥协,决定聘请一名县丞协助处理政务。
经过深思熟虑后,陆蘩发布了一则通告:凡拥有秀才或举人功名之人,不论男女,皆可于十二月二十日前往衙门参加考试,最终成绩排名第一者将出任县丞一职。
此消息一经传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短短五日之内,竟有多达七人前来报名。
面对如此情形,陆蘩并未掉以轻心,而是暗中派遣柳家的暗卫对这些报名者展开私下调查。
没过多久,调查结果便呈现在了陆蘩面前。
果不其然,其中有四人乃是关大人特意安插进来的亲信;而另外三人,则是通判所安排的心腹。
知晓此事后的陆蘩既未动怒,也没有直接回绝这七位报名者。
恰在此时,柳绵绵派人送来了一批过冬的物资。
陆蘩灵机一动,当即嘱咐为首的管事返回时给柳绵绵捎个口信。
口信的大致内容是希望柳绵绵能够在其所掌管的书院中大力宣扬此次选拔县丞之事,鼓励书院里的学子们踊跃报名尝试。
时光荏苒,一晃眼便是三日过去了。
然而,令人稍感意外的是,此番等待仅仅迎来了两名来自书院的考生。尽管人数不多,但陆蘩心中仍存一丝期待,毕竟真正的人才或许就在这为数不多的几人中。
据相关人士透露,书院里的其他人要么是尚无任何功名在身之人,要么便是那些已然有功名加身却对区区一个县丞之位不屑一顾者,他们满心满眼只想谋取那进士的功名。
正所谓人各有志,对于这种情况,柳绵绵并未强求,而陆蘩也始终秉持着自愿原则行事。
时光如白驹过隙般匆匆流逝,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距离十二月二十这一日愈发临近了。
这段时日以来,陆蘩一直在心中暗自思忖着,待到考试之时,定要将题目出得困难一些,如此一来,想必任何人都难以通过这场考核。这般做法,便能让她顺利地拖延至次年再行招募之事。
然而,就在她刚刚萌生出这个念头之际,忽然瞧见红枣步履轻盈地来到了书房门口。
只见红枣满脸笑容,兴冲冲地向她禀报道:
“大人,外面有两位姑娘前来报名应试!
据说她们二人乃是远道而来,一路游历至此。
当她们听闻大人正在此地治理北陵县时,又亲眼目睹北陵县在大人的治理下井井有条、繁荣昌盛,于是心生向往之情,迫切希望能够在大人麾下效力办事。”
闻听此言,陆蘩微微颔首,思索片刻后说道:
“本官身为女子,多有不便之处,实在不宜亲自出面接待。
红枣你且派人好生照料这二位姑娘,万不可让旁人起了什么不良之心思。”
红枣赶忙应声道:
“是,大人!
请大人放心,奴婢定会将她们如同对待柳家书院前来的那两位书生一般,悉心呵护、周到安排。”
言罢,红枣便转身离去,依着陆蘩的吩咐去妥善安置那两位姑娘了。
时光匆匆,转瞬间便来到了十二月二十日这一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屋内,照亮了正在享用早餐的陆蘩。
她优雅地坐在桌前,手中拿着筷子,正细细品味着桌上精致的早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紧接着,只见红枣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还未站稳脚跟,她就迫不及待地大声喊道: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啦!”
听到红枣的呼喊声,陆蘩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不紧不慢地拿起一旁的手帕轻轻擦拭嘴角。
待将嘴巴擦拭干净后,她才不疾不徐地放下手帕,抬起头看向红枣,语气平静地问道:
“究竟发生何事了?
如此惊慌失措。”
红枣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然后赶忙回答道:
“大人那些前来报名的人不知为何突然全都病倒了。
而且他们一个个都出现了拉肚子的症状,情况看起来十分严重!”
站在一旁的憨丫头听闻此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之色。
她忍不住插嘴问道:
“怎么会这样?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都生病拉肚子?”
陆蘩面沉似水地看向红枣,目光如炬,似乎想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事情背后隐藏的真相。
他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但那股无形的威压却让红枣感到如芒在背,额头上不禁渗出一层细汗来。
红枣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说道:
“大人息怒,都是奴婢照顾不周,才会酿成如此大祸。
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早上给您准备早餐的时候,豆浆和牛奶竟然都被混入了泻药。”
说着,她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额头瞬间红肿了起来。
陆蘩轻轻皱起眉头,眼神愈发凌厉,冷冷地说道:
“此事非同小可,居然有人敢在我的饮食里动手脚。
立刻将厨房所有相关人员都看押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过!”
她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其中蕴含的愤怒却让人不寒而栗。
红枣连忙应声道:
“是,大人!奴婢这就去办。”
说罢,她起身,匆匆朝着厨房方向跑去。
想要参加考试那已经是完全没可能实现的事情了,陆蘩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带着那个有些憨憨的小丫头一同前去查看一下那拉肚子拉到不行的十一个人。
当她们来到这些人的面前时,只见这十一个人一个个都是面色惨白如纸,看上去极其虚弱,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似的。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们还不停地往茅厕跑去,来来回回折腾个没完。
看到这番情景,陆蘩不禁皱起了眉头,连忙开口问道:
“怎么回事?难道就没有人给他们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吗?”她的语气中明显透露出一丝不满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