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午饭后，吴忧再次骑车前往医学院。
去年开始，学校为了锻炼学生的能力，开了四个学生超市。
超市的管理和经营，全部由学生负责。
他去年在主校区做营业员和副经理，今年被安排到医学院做经理，掌管一个三百平方的小型超市。
超市自有一套运行模式，不会很耽误学习时间。可也得天天过来看一看，他把时间放在中午。
牺牲一个午休，换来大量的社会经验和不菲的金钱，他觉得很值。至少不用再掌心朝上，找伯母要钱了，不用听她的酸言酸语。
吴忧将车停到综合楼前的车棚里，忍不住抬头看一眼。
她，应该就在里面吧？
看漫画，还是写作业？
她是不会睡觉的，她向来精神好，别人下午困得呵欠连天，她总是精神奕奕，思维敏捷。
他就没见过比她更聪明，更……可爱的人。
一天多没见到她，他那天是不是吓到她了？
早知如此，他该徐徐图之的。即便跟周天域对夏锦绣一样，能时刻陪在她身边也是好的。
吴忧摇摇头，做都已经做了，没必要后悔。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再想办法补救。时间久了，总能打动她。
超市上午进了不少货，吴忧进门后，甩掉脑子里的思绪，开始跟店员一起盘货上架，忙碌起来。
他在一排货架后面摆放饮料时，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高高束起的马尾辫，轻轻晃着。一双干净的小白鞋，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心上。
这不正是他想念的那个人吗？
吴忧心中一喜，刚打算一个健步冲上去，却生生停住了脚步。
因为周天域也跟着进来了，两人有说有笑，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
她买了一杯咖啡，端着朝卡座方向走。周天域也买了咖啡，还给她买了份蛋糕。
两人自始至终，都没看到货架后的他。
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想上去打招呼了。默默弯下腰，将盒子里的饮料，继续往货架上摆着。
夏小朵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看着外面来来去去的情侣发呆。
周天域所在的光棍儿生物系，想与她们班联谊。可夏锦绣意兴阑珊，每天忙到飞起，又要打工赚钱，又要兼顾学习。对联谊的事，提不起半点兴趣。
周天域趁中午夏锦绣打扫卫生找过来，想让她做说客，曲线救国。
她也正想喝杯咖啡提提神，便跟着来了。
“喂，你在发什么呆？今天怎么总是发呆？”
见她久久不说话，周天域急了：“我刚才跟你商量的事情怎么样？咖啡我也请了，你能不能给句准话啊？”
夏小朵回过神来，喝了一口咖啡没有说话。
她现在的感觉，跟这杯冰咖啡一样，又冷又苦。
别说劝夏锦绣去联谊，自己第一个就不想去。
耐不住周天域一个劲求她帮忙，她心烦意乱地又喝了一口。
突然，货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她惊得手一抖，咖啡洒了一身。
吴忧！
他怎么在这儿？
“你丢了魂了？走路踢石子，咖啡泼身上，神思不属的。”
对面的周天域站起来替她擦袖子，夏小朵慌忙从他手里接过纸巾自己擦。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就是不希望吴忧看到这一切。
她偷眼往货架后面看去，一个女店员，正拿着记事本，在跟他说着什么。
夏小朵擦干净衣服，呆呆坐着。
听见周天域又问了一遍：“金金，明天咱们两个班联谊，你们到底去不去啊？我们是诚心邀请的。”
夏小朵回过神来。是要去的。
去打发一整晚的时间。去玩，去疯。忘了吴忧，忘了这种折磨人的感觉。
“去。也会说服夏锦绣去。”她说。
“痛快！”周天域笑得像个傻子：“那还等什么。她该打扫完了，你现在就去找她说，我在楼下等。”
夏小朵又偷看了一眼吴忧的方向，站起来说：“走吧。”
走吧，不要再看见他。
两人小跑着离开超市。座位上，空留着两杯咖啡，一块蛋糕。
吴忧慢慢从货架后面走了出来。
望着空空的座位，感觉自己的心，也是空的。
他走到桌前，将桌子收拾干净，蛋糕和咖啡丢进垃圾桶里。
周二晚上，夏小朵在夏锦绣的强烈要求下，化了裸妆，穿了高跟鞋和裙子。
她努力让自己笑起来，告诉自己，今天要高高兴兴的。
联谊地点选在学校排球馆。
生物系的直男们将球网一拆，借个大音响，再在球场边缘摆一排塑料凳，就成了简易的舞厅，热热闹闹开始跳舞。
夏小朵，夏锦绣和周天域在这边跳舞，吴忧依旧去图书馆上自习。
捧着一本书，从第一行看到最后一行，全然不知道讲了什么。
仿佛患有阅读障碍。
不知道他们三人玩得怎么样了？
她在做什么？
是不是跟周天域翩翩起舞？
这个世上，很难有人不喜欢周天域吧？
他还记得，刚来江城的时候，他就像个神经病人，完全不跟人交往。除了拼命学习，他不知道活着还能干什么。
有一天，周天域递给他一个本子，神秘兮兮地说：“吴忧，这个借你。这是之前学校组织特优生培训的笔记，独家秘笈。”
周天域是他的竞争对手，学习好，人缘好。
他推开了周天域的手：“不需要。”
“什么意思？看不上？”周天域来了脾气。
“看不上。”他丝毫不给情面。
周天域啪一声，将笔记本摔到桌子上。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学习好特别了不起？有本事跟我去操场上斗球，我能赢得你找不到北！”
无缘无故被挑衅，他无比愤怒。
“你有病吗？”
他站起来跟周天域怒目相向。
“怕了就认个输。”周天域继续刺激他。
他接受了挑战，跟他来到操场上。
他们打得火药味十足。
他觉得自己内心住着失控的狮子，恨不得一口将周天域咬死。但是，周天域身形灵活，并不好对付。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的汗顺着脸颊直往下滴。
突然，他趁着周天域防守不严，投中一球，赢下了比赛。
正当他得意地看着周天域，准备反唇相讥的时候，画风突然一变。
周天域领头在操场欢呼：“吴忧赢了！吴忧赢了！”
人群欢腾起来，大家都扑上来拥抱他，庆祝他赢了比赛。
周天域揽住他的肩膀，挨个跟身边人说：“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的吴忧，我的好朋友。”
他非常无措，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一个套里。
但是从那天起，整个篮球场上的男生，似乎都变成了他同伴，每个看到他经过的人，都会喊一句：“吴忧，过来打球吧。”
他慢慢好一些了，不会总想着走极端。
他把周天域当成最好的朋友，他想过跟周天域做一辈子的兄弟。
可是没想到，他喜欢的第一个女孩，竟然看上的也是周天域。
上天跟他开了好大一个玩笑。
对她，怨不起来；对周天域，厌不起来。
这无处安放的情绪，像一团火球，在心里蛮不讲理地横冲直撞，快要把他焚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