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勤骨子里是文人心性,工作也只遵循自己的标准,与欧文谈话不过是期盼项目能顺利推进,可以分实习生一些工作量而不出问题,自己不至于累晕在工位。
对于老板的褒贬,她向来无感,老板的表扬更是一个字都没传达给大少爷。
接下来的时间,依旧是晚晚加班。8点前,设计总监陪跑,8点后总监回家带娃,公司只剩周予勤和欧文二人。
因为欧文提交的内容必须周予勤审过才能定稿,所以每晚基本都是周予勤审稿,欧文等待,接着返稿欧文修改,周予勤等待。如此反复,直到完成。仗着年轻,周予勤经常不吃晚饭,生熬到下班再说。
忽而有天,正当她熬得头晕眼花、肚子咕咕直叫时,门口进来了一位外卖小哥,提着两盆K记全家桶大叫,“云之杭——外卖。”
欧文一溜烟跑去接了外卖,在会议室放好,又蹑手蹑脚德走来周予勤身边,说:“勤姐,吃点东西吧,我点了外卖。”见周予勤正聚精会神,又添了些元气道:“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奋斗!”说罢指了指会议室。
周予勤手头的展品文案还没核对完,随口应了声好,但实在是饿迷糊了,还是跟去吃了两口。于是,从这天开始,欧文每晚都会点两人份的外卖,一来二去,他们的对话也从拘谨地只谈工作,慢慢加了些行业见闻、生活琐事,谈话氛围也正常起来——至少,大少爷不再那么明显的表现出“害怕”周予勤了。
有天清早,周予勤约好大少爷去供应商那儿开项目协调会,周予勤遇上堵车,眼看着要迟到,剩10分钟时,收到欧文的信息:勤姐,你到哪里了?
周予勤复:快到了。堵车,可能要晚一点点,你先帮忙和他们说一下抱歉。
欧文复:...
周予勤疑惑:?你到哪里了?
一分钟后,欧文才复:我——到家门口了。马上出门。
周予勤见状,差点一个电话打过去骂人,手指先一步摁道:什么?你还没出门??什么情况,有没有搞错……
半晌未复,周予勤想来想去该如何同客户和供应商解释,却见欧文悠悠发来一句:没有啦,说笑的,我到了。他们所有人都到了,就差你了……
周予勤一阵着急,立马给对方去电,再三道歉。处理完之后忽然反应过来,欧文刚刚,似乎在和自己开玩笑,而且是带有小小责备的玩笑。
自此,周予勤发现,这个面儿上温良谦和、容易害羞的男孩,实际上,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对欧文来说,以公司——或者说以周予勤的老板——为中心,画一个半径一公里的圆,在圆内,他是沉默寡言、虚心受教的小实习生;但只要出了圆,“封印”似乎马上解除,他像变了个人一样,成为爱开玩笑、十分幽默,并且极其受(异性)欢迎的欧文大少。
周予勤是一个认真较劲的人,外出开会时往往专心致志,紧盯对方关键人物交流。而欧文则经常招来许多意料外的“搭讪”:或是感慨他颜值高、像明星,或是询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欧文的应对出乎意料的松弛,还能让对方十分开心。
一次会后,客户对接人安排吃饭,席上除了周予勤与欧文,还有两位年纪不长的姑娘。说完工作,大家闲聊到医美,他一时兴起说:“我知道一个秒变双眼皮的方法,你们想试试吗。”
身侧两个姑娘立马问,什么呀什么呀?只见欧文探头道,“看好了啊——这是单眼皮——”说着正常地睁开双眼,是他平时的内双眼;接着闭上眼睛、双手揉了揉眼皮,提起眉毛用劲睁眼。“这是——双眼皮!”
周予勤一瞄,居然真的变成了欧式大双。她还没反应过来,在座的两个姑娘便哇哇大叫起来,周予勤一惊,只见二人笑得花枝乱颤,其中一位掏出手机说:“之杭,你太厉害了!让我拍个对比照吧哈哈!”
欧文虽然脸有点红,但还是很贴心地说:“当然可以呀,如果你愿意。”
周予勤听罢一阵鸡皮。她有两个预感。
第一,马上要在朋友圈看到欧文的眼睛了;第二,这两个女孩至少有一个已经怦然心动。
回到家,周予勤瘫坐沙发,放空时复盘了近一个月有欧文出现的场景,不禁感慨,人真是视觉动物。
欧文颜值高、情商高,家世背景雄厚,这几乎是言情小说男主角的配置。周予勤忽而深深理解了一个俗套的道理:
当这些“优点”聚合在一起,的确会让一个人“光环”加身。周予勤花在工作之外的注意力只有不到10%,但仅仅用这10%,她都发现了周围很多女孩在关注欧文:
从客户方的经理,到园区物业小姐姐,从开保时捷的独身女富豪,到隔壁部门的在校实习生……
周予勤甚至觉得,汇报会上对面的老总都更想和欧文说话,而不是听自己陈述。
而在深层意义上,欧文真的这么有魅力吗?周予勤尝试去总结。
对欧文而言,公司同事是“长辈”及其“延伸”,青少年如何对待父母,欧文便如何对待公司,何况周予勤还正襟危坐地“教育”过他,怕不是被他贴过“容嬷嬷”的标签。
而公司之外,欧文少爷随着外出次数变多,越来越表现出真实的自我,那是一种“愉快至上”的个性,非常乐于表达、甚至是表现自己的幽默。但因为他对自己有极高的礼貌要求,且略带温良害羞,所以这种“表现”丝毫不会与油腻沾边。
周予勤回忆起某天中午,欧文在公司外地铁口给卧倒的流浪汉买食物的场景,一整袋面包、饼干和果汁,递给衣服破漏、手脚乌黑的男人。欧文言,这些都是刚刚在店里买的。说罢指了指便利店。对方没说话,却伸手接过。
周予勤站在远处,欧文并不知晓,当时着实叫人大吃一惊。但如今回忆起来,她有种感觉——只要欧文乐意,他可以和任一社会背景、任一性别的人和睦相处。
这不失为一种卓越的能力。
但周予勤却依旧有一丝不认可。在她心底,这位少爷其实被贴上了“不够真诚”的标签:
无论是面对长辈与面对同辈的两种不同状态,还是对异性“有教无类”式散发的撩拨力,都不符合周予勤从小到大树立的人生观、感情观。
那天吃饭,公司的小妹妹询问欧文星座。他有些懵懂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双子座吧!”
妹妹们纷纷感叹,“原来双子座出帅哥!”
周予勤又在心里不声不响地把“不够真诚”的标签贴在了双子男这一群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