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跟在高佬后面向小道走去。
前面开路的战士这时已向上走了几十米,从下望去,一个个就像壁虎一般趴在峭壁上,缓慢地向前移动,他们走过之处,不时有些碎石落下,扑簌落在天坑下的树木花草上。
马天然与鹰鼻这时尚未上去,见高佬和我走过去,叮嘱道:“两位陈兄弟,前面已有人探过路,不过你们也要小心点,待会我们上面见。”
我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关心我俩,只是担心我俩出事没人给他驱蛇而已,面无表情点了下头,沿着那狭窄的小路,随在高佬后面慢慢向上攀爬而上。
因前面开路的战士已经作了记号和在崖上打了锲钉,那小路虽不大,且弯弯曲曲,但只要小心谨慎,手抓牢了,其实也没什么危险,十分钟过去,我跟在高佬后面已走了将近一半路。
马天然和鹰鼻在后面也上来了,他俩前后皆有两名战士照顾扶着,只有确认他俩手抓牢了,脚站稳了,两名战士才会松手,让他俩继续走下一步。
“位高权重真是好,做什么都有人照顾。”我看了他一眼,悠悠道。
因为要人照顾,他俩上来的速度并不快,可以说很慢很慢,与我和高佬隔着一段不小距离,我的话他当然不会听到,高佬听到了,笑道:“你这人是不是仇官呀?”
我道:“我不是仇官,只是不喜欢他那样的人做官。”
高佬道:“为什么?”
我没有说原因,道:“以后你会明白的。”
天坑底部到坑口有几十米高,因坑内有瀑布,天坑内水气缭绕,云雾蒸腾,站在半中间往下看,景观更见壮观美丽,让我不由看呆了。
高佬见我忽然停下痴痴地望着坑底,知我已被坑底的美景迷住,轻声提醒道:“嘿,干嘛呢?这可不是欣赏美景的地方。”
我一怔,自嘲地笑笑,继续向上爬去。
二十分钟后,我和高佬终于走到了坑口。
又过十来分钟,马天然鹰鼻李爱国他们也陆续上来了。
站在天坑口,看整个天坑,只见坑深林幽,一条水流如银河倒挂,直冲坑底,极为壮观。天坑口上,巨树环绕,緑荫一片。
高佬道:“都说武隆天坑风景秀美,极具观赏价值,这天坑与之比较,不知如何?”
我道:“武隆天坑我没去过,不敢评价,这天坑是我见过最壮观最美的天坑,没有之一。”
高佬道:“最让人奇怪的是这瀑布,一年四季水流不断,坑底水潭竟没有一点溢满的痕迹。”
我道:“这种水流一般都与地下河流相通,与附近大江大河相通的也有,所以即使水流常年不断,坑里的水也不会多出半分。”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有时候就是神奇,造就了无数美丽景观的同时,其中结构也让人叹为观止。
马天然出了天坑,看天色近午,没有停留,集合所有人后,定了方向,继续前行。
天上的云彩不停变幻,地上的景物不停转换,离开天坑走了半个小时,到了一片全是参天冷杉的丛林。
马天然道:“这就是神农架秦岭冷杉森林了,如果没有意外,再向前走一个小时,就可以到达那山谷。”
按他之前预算,是在上午就要到达那山谷的,没想千算万算,后来遇到大脚怪,又进入天坑,兜兜转转便过了几小时。
鹰鼻道:“到了那山谷,将军多年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马天然道:“是呀!为了这愿望,我可是等了三十几年了。”脸上满是惆怅与伤感。
我冷笑道:“你的愿望是实现了,可这次随你进山牺牲的那些战士的愿望谁去帮他们实现?”
鹰鼻闻言勃然变色,怒斥我道:“陈书帆,你一路对将军从没好脸色,如今又冷言冷语,你是何意思?”
我这人直人直语,向来吃软不吃硬,道:“我是何意思不是很明白吗?难道你听不出来?”
高佬一直在我身旁,没想到我会突然呛声马天然,这时见马天然面色不对,忙将我拉开,对我不住摇头道:“小七,不要说了。”
我知道马天然有求于我,不会对我怎样,正要说话,忽见他抬起手,对鹰鼻摆了摆手,一声叹息道:“三十年前我曾来过这里,一路上虽也有惊有险,可并没人因此丧命,直到那山谷……,没想此次没到达目的地,就发生如此多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本来想多斥责他几句的,但见他一脸悲戚,声音似较之前苍老了许多,嘴唇蠕动了几下,将已到喉咙的话又咽了回去。
高佬见我不再说话,松开手,将我放开。
鹰鼻则一直在旁用兀鹰一般的眼光看着我。
高佬走上前对马天然道:“马将军不好意思,我兄弟一向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惹你生气,你别介意。”
马天然摇手道:“书帆兄弟说的没错,有些事我确实做的不够周全,可惜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那名当初去接我的战士这时忽然走上前来,对马天然行了个军礼,道:“将军不必为此自责,我等自入伍那天起,就已做好了牺牲准备。”
其他战士亦立正大声道:“时刻准备着。”
马天然面上露出凄然的笑容,给所有战士回了个军礼。
我刚才之所以呛他,是因为想到那些死去的战士,为他们感到不值,没想他只用三言两语,外加表演,不但没让剩下的战士对他反感,反而成功稳住了战士们的心。
看他表面凄然实则得意的笑容,我忽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个小学生,无论手段心计,都相差十万八千里。
一段小插曲因我的差距就此落下帷幕。
刚才还在为我向他道歉的高佬拍着我肩膀道:“现在知道自己与别人的差距了吧?”
我凄然点头。
冷杉是我国珍稀的保护植物,神农架的冷杉因生长在人迹罕见的丛林里,没有人为砍伐,很多树龄久远的冷杉都得以保留,放眼望去,只见那些冷杉一棵棵笔直地向上生长,有些几人合抱粗的,高达七八十米,即便小些的,也有二三十米。
因冷杉大多都很高,又参差不齐,有些地方阳光仍能照射而下,冷杉底下长有不少灌木杂草蒺藜。为了不影响前进速度,战士们只能如进山时一样,用军用刀在前开路。
如此前行了十来分钟,前面忽然出现一条路来,那路宽近两米,蜿蜒曲折,斜斜通向前面一个山坳。
在这凶兽出没,人迹罕见的丛林突然出现一条路,所有人都感很惊讶,甚至有些愕然。
“这里除了我们,鬼影都没一个,怎会有条路呢?”高佬奇怪道。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关于路的形成鲁迅曾有句名言: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可那条路没有车辙,一个人的脚印也没有,显然不是人留下的。
马天然鹰鼻李爱国等人亦发现了这问题,鹰鼻道:“这路应该是动物留下的。”
马天然凝重点点头。
李爱国道:“这路宽近两米,会是什么动物留下的?”
在他们说话时,高佬在路的一边发现了些脚印,那些脚印杂乱无章,但仍能看出些大概。
“这应该是一种爬行物留下的。”高佬指着路上其中一个脚印道:“这种爬行物类似于变色龙。”那脚印长约尺半,无蹼,有五趾,每个脚趾长短不一,大小有异,脚趾尖有几寸类似爪的东西。
马天然看着那脚印道:“这是蜥蜴的脚印。”
蜥蜴和变色龙都属于蜥蜴目动物,但变色龙一般体积很小,大小与壁虎差不多,蜥蜴则不同,据记载,五十年代戈壁上曾出现一种蜥蜴,身长近七米,重几百公斤。
鹰鼻道:“如果是蜥蜴留下的,这蜥蜴身长肯定不低于五米。”
马天然默然点头。
李爱国道:“我们要去那山谷,就要翻过前面那山坳,如果这是蜥蜴留下的,那我们是否要绕路?”
马天然道:“从这脚印大小看,这蜥蜴长不过五米,最多也就一两百公斤,对我们构不成威胁。”
李爱国当然知道他如此说的意思,当即让十来名战士在前开路,沿着那条蜥蜴留下的路向山坳走去。
我和高佬走在后面,我道:“几月前在十万大山地下世界里,那条追着我们跑的怪兽也有五六米长,当时如不是那石梁断塌,它掉进水里被大塘虱鱼吃了,我们就悬了。”
高佬道:“那东西与蜥蜴有点像,可又不是蜥蜴,不知是什么。”
一行人沿着蜥蜴留下的路往前走,仗着手上有武器,虽不怕蜥蜴出现,但也不敢大意,特别是走在前面的战士,更是时时保持警惕,全神戒备。
知道这是蜥蜴留下的路后,马天然已没之前紧张,与鹰鼻并肩而行,那悠闲模样与刚进山时一般无异。
我看了眼他们,对高佬道:“你猜那蜥蜴会出现吗?”
高佬摇头道:“蜥蜴是动物,不是人,很难用人的思维去推断,说不准。”
他话音刚落,走在前面的战士忽然向后打个停的手势,两腿半跪,枪口对准前方,似乎是有所发现。
李爱国走上前,问其中一名战士道:“发现什么了?”
那名战士道:“前面有声响,暂时没有发现。”
李爱国回到马天然身旁,将情况说了,道:“将军,前面既传来声响,肯定是蜥蜴出现了,我们是否避避?”
马天然道:“那东西对我们虽构不成威胁,也没必要与它对着干,你让战士们避避,待它过去了,我们再继续前进。”
李爱国点头说了声好,给所有战士打个手势,又把意思与我和高佬说了,一行人相继离开路面,在路旁六七米处藏了起来。
所有人刚藏好,前面就有一阵细微淅淅索索的声音传来。
我和高佬相视一眼,不由紧张起来。
马天然脸上依然没有变化,他身旁的鹰鼻及李爱国既有些紧张,又有些许期待。
随着淅淅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大,山坳上出现个身影,因我是伏在草丛中的,那身影又不是很高,一时看得并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