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三,戌正。白予墨、李润居和桃夭三人落入地窟,已近三个时辰。
自野趣园的地面坍塌后,三人便坠入一丈许粗细的井道。其内漆黑,壁坚湿滑,三人张牙舞爪猛力扑腾,仍未能抓住可攀附落脚的石块凹陷,一路如竹筒里的豆子般,骨碌碌地往下滚。
约摸滚了半个弹指,手边的石壁忽然消失,胡乱扑腾间竟摸到植藤之物。三人顿觉触到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紧紧抓住,这才止住坠势。
“你们咋样?”不见五指的漆黑中,白予墨一定住身子,便急问李润居和桃夭的情况。
“我没事。”桃夭的声音从白予墨不远的下方传来。
“我也活起在。”李润居的声音也从下方传来,听上去距离二人最远,人应位于桃夭更下方。
白予墨长舒一气,从声音方位判断,他们三人应是吊同一根长藤上。她上下摩挲,确认手中藤约碗口粗细,表皮粗粝并无鲜湿枝叶,显是一支枯藤。
“嘞个藤藤儿应该撑不到好久。”白予墨单手抓藤,从怀里掏出一支火折子,“看下有没得出口。”
闻言,李润居和桃夭也掏出火折,微光相继亮起,但只能照亮各人眼前,一臂之外仍是黢黑一片。
“下头有好深完全看不出来。”李润居举着火折努力往下探,想找到地面,却只见一团漆黑。
桃夭瞪大眼睛努力想看清稍远的地方,也是什么也看不见,忧惧道:“我连墙壁在哪儿都看不到……”
白予墨听着声音在漆黑里回荡重叠,蹙眉道:“说话有回声,地方应该不小。”她思忖片刻道,“实在不行,只能原路出去。”
“原路?”桃夭惊愕道,“爬上去啊?”
“刚刚那个通道连抓手都没得,我们两个又没得武功,哪儿爬得上去?”李润居也觉白予墨的提议甚是荒谬。
白予墨默然不语,说能原路返回,其实她自己也并无把握。方才滚落下来的地方,应是由一口废井所改,石壁早已遍布青苔,其长度也近十二三丈,莫说李润居二人不会轻功,哪怕是她也全无把握能一气跃上。
三人沉默间,忽听得这乌黑山洞里响起了一阵簌簌声。
桃夭蓦地一喜:“有风!”
白予墨盯着手中火折,火苗并无随风摇曳的迹象,道:“火没动,不是风。”
李润居凝神细听,总觉得这动静耳熟:“像是……有东西在爬……”
“李神医!你不要嘿我!”桃夭惊惧道。(嘿,“吓”字的川话发音)
但李润居语气严肃,全无笑闹之意:“我采药的时候听过,应该是虫虫儿或者蛇……”
“蛇”字未落,他们身下乍现一片红色星点,密密麻麻俱是眼瞳!
蛇乃冷血活物,周身气血流通全靠日光。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窟里,本是安然长眠,此刻陡现火光,便接二连三地复苏了,纷纷往光团聚集而来,缠绕堆叠在三人之下。
借着微弱光亮,李润居辨认出蛇身上的斑纹:“是金环蛇,但是,金环蛇的眼睛不是红的……”
“什么意思?”白予墨问道。
“这应该是有人特意蓄养……”李润居道。
“说重点!”白予墨急躁询问。
“金环蛇本就有剧毒,这种只怕……”李润居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是白予墨和桃夭都明白了,这世上若有人秘密豢养毒蛇,定不是为了将它们培育成无毒之物。这下面的东西,只会比原本的金环蛇更毒上千百倍。
桃夭默默收起火折,双手紧紧攀附枯藤,抖如筛糠道,“我们……不然爬回去?”
李润居默然,心念辗转万千。脚下蛇群遍地,自是不能行,但头顶那井道,也谈不上出路。就算白予墨轻功卓然能侥幸攀出,那机关洞口已合上,真的能找到开合之法吗?若她出不去,便找不到人来接应他和桃夭,最后三人只有一条路——力竭落地,成为蛇腹美食。
思及此,他不得不颓然道:“希望还是不大……”
“你打算放弃了?”白予墨问道。
李润居不语,算是默认。
白予墨轻哂驳道:“连我这个死人你都拼死拼活的要救,这会儿楞个容易就放弃了?”
“医术和这个,不一样……”李润居面有惭色,但好在洞内光线昏暗,瞧不真切。
“在我看来一样。”白予墨仰头望向井道,“试了才晓得。”
白予墨收起火折,双手紧握枯藤,提气往上攀越。忽的,一条金环蛇竟从顶上猛蹿而下,蛇口大张,直咬她面门!